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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頁 單煒晴 「想不到你還挺有腦的。」 笙歌忍不住哂笑,「那有什麼?不過是解釋你的話意而已,不是三歲孩童都會嘛!」 「他也是其中之一嗎?」廉欺世打斷他們的鬥嘴,滿是期待地問。 嚴長風又瞥了笙歌一眼——不屑的一眼,才說:「不知道,我們快到刑部去看看!」 「快走吧。」廉欺世又從椅子上起身。 笙歌連忙跟著,神色嚴肅地嘮叨,「小世,我只說一次——好吧,我確實不只說過一次,這次就當最後一次好了——你再繼續這樣挺著肚子蹦蹦跳跳,哪天孩子在大庭廣眾下掉出來,我也不會太驚訝。」 「不會的,我都有在注意。」 「注意雷觀月何時會出來?」笙歌諷刺地問,又很快自答:「是啊,你一直都很注意。」 「好啦,我保證不會繼續跑跳,而且絕對會好好抱著肚子走路。」她揮揮手,朝大門走去,健步如飛的背影看不出是個孕婦。 笙歌只好跟了過去。 這一陣子她都跟在廉欺世身邊,實在擔心她太過粗魯的動作可能會傷到自己和孩子,尤其掐指算算,都快臨盆了,孩子何時出世都不令人驚訝,身為母親,廉欺世卻還一點自覺都沒有,教人如何不擔心?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廉欺世手上撐著傘,一臉從容不迫的等著。 她發現四周不止她和嚴長風以及笙歌在等候,猜想那些人應該同為家屬。縱然親人做了錯事,仍有願意守候等待的家人在,這一點,似乎大家都一樣。 如果是以前,她大概會把這種景像當成看戲一般,怎料得到如今她也是其中之一。 即使週遭都是期待焦急和不安混合的雜亂氣息,廉欺世始終維持氣定神閒的姿態,這麼等著,等著。 兩個月過去,期間也有不少中央缺乏官員,許多事情無法順利推動,於是有將釋放部分涉入貪污情節較輕官員的好消息;當然也曾有過糟得令他們提心吊膽的壞消息。 每天每天,他們都在好與壞的消息中,看見希望,然後被挫敗打擊,反反覆覆,折磨人心。 不過,她總告訴自己沒問題的。 因為雷觀月承諾會出來,她向來相信信任的人說的話。 如此堅定的信任,她才帶著他的傘來接他,希望他能第一眼就看到她。 他一定會出來。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雷觀月能聽見牢房有所騷動。 而且持續了很久,暗不見天日的牢獄中很難分辨過了幾天,他只能靠放飯的次數,或廉欺世他們來的時候得知又過了多少日子。 距離上次她來,已經過了幾天呢?又或者已經個把月了? 他總在她離去的背影中嘗到思念的味道,從見到她就開始害怕道別的時刻來臨,又無法狠下心要她別再來。 既想她平安,又不願離開她,才會讓她挺著肚子一再到牢中探望他。 就像現在一樣——廉欺世撐著傘,佇立在牢房前。 雷觀月很快走到她面前,兩人間的距離只有一扇鐵欄的隔閡。 「我以為今天能夠和你一起回家。」她的笑容有些苦澀。 「時間還沒到。」他安撫著,同時垂眸望向那顆大到令人驚奇的肚子,「希望能趕上孩子出世。」 「你會趕上的,對吧?」她抓起他的手貼在肚子上,「我每天睡覺前都會跟他說話,說你的事給他聽,本來想裝成你的聲音,讓他感受有爹的存在,可惜裝得不是很像,也想過要請嚴兄來幫忙,又怕以後小孩子出來認錯爹,那可就好笑了。」 「確實很可笑。」雷觀月嘀咕著。 「嗯……我該常常來才對,讓你能夠多跟他說說話。我猾他現在認得的聲音有我,還有笙歌。嚴兄應該也認得,所以你得小心有被認錯的可能,不過我都會告訴他現在說話的人是誰……啊!對了,那天笙歌她——」 雷觀月溫柔地凝視她,聽她生動描述著沒有他的日子裡的大小事,給他參與其中的感覺。 他還能瞞著她多久呢? 夏?實不止一次來找過他,每次提的都是同樣的要求,他從沒答應過,也知道只要自己不配合,永遠不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。 沒有太陽的日子他早就習慣了,唯一擔心的只有她。 若說非犧牲其中一方始能換得另一方的安全,那麼,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她自己早己決定讓她平安的活下去。 「最近家裡有發生什麼怪事嗎?」他每次都會這麼問。 因為他始終擔心馮守夜的動靜。 他不可能一點動作也沒有。不過現在有任何動作,都不利於他,也許可以短暫安心。但依他對馮守夜的瞭解,他絕不是靜靜等待的那種人,唯有出擊才能令他安心。 「沒有什麼大事。」廉欺世以為他是想問家裡有什麼大事,所以都這樣回答。 「嗯。」得到一如往常的回答,雷觀月安心地頷首。 廉欺世突然想起一件稱不上是大事的事,「啊,前幾天家裡來了個人。」 「什麼人?」他立刻蹙眉。 「一個男人,是在嚴兄不在的時候來的。因為他說認識你,又堅持要進來,我和笙歌只好讓他進來了。」她聳聳肩。彷彿不當一回事。 「那個男人長怎樣?」他追問。 「嗯……普通吧……沒什麼印象,喝了杯茶,坐一下就走了。」廉欺世認真回想,卻連那個人的長相也不記得。 如果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人,她也不會忘記有這樣的人來拜訪過的事。 「他有說話嗎?有跟你說什麼?「普通」這兩個字提高了雷觀月的戒心。 馮守夜是個善於隱藏的人。 並不只指他的骯髒手段,更是指他的外表。縱然在大群的朝官中,他也能不被發現,不起眼的程度正是他最厲害的一點。 「問了一下孩子應該快要出生和一些客套的問題而己。」廉欺世簡單回答。 現在回想起來,那個人確實有點怪,說認識雷觀月,但也沒說要找他,說要進屋裡等,也不知道要等什麼,如果說是要等雷觀月的話,難道他不知道貪污案最近可是鬧得滿城風雨? 雷觀月的眼神暗了下來。 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個人是馮守夜!也擔心會有後續發展。 都是他的錯,忘了無論哪裡都有馮守夜的眼線,是他放任她一再到牢裡,才會被人察覺她的存在。 即使和廉欺世沒有婚約,知道她懷著他的孩子的人用手指便能數得出來,還是不能小覷馮守夜的消息來源……他應該更小心的! 「長風沒跟你來?」他突然問。 廉欺世沒發覺他的臉色不對勁,逕自解釋,「嚴兄正在外面和笙歌一起等我們,因為我們以為今天能接你回去。」 其實是她要嚴長風不要跟進來的,因為她怕自己一見到雷觀月,會像那次被送走時一樣,不自覺落淚。 每次要進來見他之前,她總是不斷告訴自己要笑要笑,就像爹娘去世前告訴她的,越苦的時候越要保持笑容,幸福才會來。 她沒有貪心的想要幸福,純粹是希望讓被關在裡頭的他,在看見她的笑容後,不需要擔心她過得好不好。 「以後你別再來了,讓長風來就好。」雷觀月沉著聲,變回那個一開始傲慢冷靜的模樣。 「為什麼?」廉欺世終於感覺不對勁。 「孩子快出世了,你該好好待在家裡準備迎接孩子的到來,不是一有機會就往外面跑。」他用命令式的語氣告誡她。 「我沒有到處亂跑,大部分時間也都待在家裡,你可以問問笙歌或者嚴兄,他們都能作證。」她急忙反駁。 「那麼我要你一直待在家裡,哪兒都不能去。」雷觀月的聲音變得冷淡疏遠,充滿命令的意味,「我不要我的孩子在這種地方出生。」 廉欺世兩眉倒豎,不能苟同地瞪著他。 「能不能出門,我自己會判斷。孩子當然不會在這裡出生。」她的話非常僵硬,表情亦然。 「我會要長風把你送出長安。」他冷冷地威脅。 廉欺世瞠大已經不小的雙眸,怒瞪著他。 這是她生平少數發怒的經驗中,最生氣的一次。 不僅因為他不信任她的判斷,他的話彷彿打開了從貪污案爆發後,一直被她鎖在心底深處名為不安的罐子,所有冷靜思考都被當成屁話拋在腦後,她瞬間爆發出來。 「我會自己回來。」她決定和他槓上。 雷觀月則用一貫輕柔的語氣,吐露出冰冷的話語—— 「如果你還希望孩子出生後能繼續見到他的話,勸你別和我作對。」 第9章(1) 華山畿!君既為依死,獨生為誰施?歡若見憐時,棺木為依開。 ——<華山畿>二十五首之一 李唐 開元二年 十月月晦 「……還沒生嗎?」低沉的男嗓帶著濃濃的憂慮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