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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頁 單煒晴 「算了!」橫豎她是攀著木桶的,只要不放手他就能把她拉上來。 於是武香開始拉著綁著木桶的繩子,想快點把她救出來。 可繩索一動,水井中的她便開始叫喊。 武香定睛細看,原來她不是攀著木桶,而是整個人和木桶被麻繩給糾纏捆綁在一起,如果硬是把她往上拉,麻繩便會緊緊的捆在她身上,也難怪她會受不了的尖叫。 「這下該怎麼辦?」他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。 他看得出來再拖下去她肯定會滅項。 「絲兒、絲兒!」武香決定先安撫她的情緒,「你聽我說!」泡在水中的水青絲被他一吼終於注意到他。 「你……你是誰?」他想起自己臉上綁著廚裙,「是我,武香。」 「香……武、咳、咳……香……」滿是水珠的臉分不清是井水還是淚水,水青絲朝他伸出手,求救的意思不言而喻。 「沒錯。我現在要把你拉上來,但是繩子纏在你身上會有些不舒服,忍著點。」見她眼裡終於有他的身影,武香趕緊解釋。 「可是很痛……」語音帶著啜泣,年紀小小的水青絲一時間還不能從突然掉進井裡的恐懼跳脫。 「忍耐一點!」武香沉聲低喝。 水青絲愣住了。 他第一次這麼吼她。 武香似乎也察覺自己過於嚴厲的口氣,「總之,你先別哭,忍耐一下,我現在就拉你上來。」她一雙被淚水沖刷過更顯明亮的眼兒眨了眨,肥肥嫩嫩的小手抹掉溢出眼角的淚水,然後重重的點了下頭。 「嗯。」 「好孩子。」武香廚裙下那張恐怖的臉露出讚賞的笑,只是她看不到。 試了幾次之後,他終於把慌亂不已的水青絲連人帶木桶的往上拉。 「來,抓住我的手。」武香一手抓著麻繩,一手伸過去把她拉出來。 雙腳重新站在地面上,水青絲整個人像裹粽子一般,濕透的長髮和麻繩交纏,他好不容易才把木桶解下,至於那身糾結的繩子他實在不知該從何下手,最快的方法就是用刀子割斷繩子,但她的頭髮一定也會遭殃。 「怎麼辦?」吐了幾口水出來,一身濕透的衣裳和纏著的麻繩讓她難受,直掙扎扭動著。 擰起眉,武香同樣煩惱。 「你怎麼會掉下去?」聞言,水青絲一頓,侷促不安的動了動。 做錯事的心虛表情在她臉上蔓延開來,武香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——約莫是她對那口井感到好奇,去玩木桶,結果一時沒站好或者怎樣的就掉下去了。 「我不是告訴你乖乖等我嗎?」而且她還搞錯井。 「人家只是……」她想幫他嘛! 「罷了,我不是要罵你。」他知道現在不是罵她的時候,而是要先解開她那一身糾纏的繩結。 水青絲垂首認真反省。 武香繞著她轉了一圈,研究著麻繩的頭尾。 「看來也只能拿刀子割或剪刀剪了。」最後他下結論。 水青絲抬起萬分驚恐的小臉,「你要割我頭髮?!」 「否則解不開。」武香神情嚴肅,表示自己不是在打趣。 「我……可是……」她很是遲疑。 娘說過頭髮很重要,不能隨便割的! 「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?」他扯了扯麻繩。 嗯,夠緊夠牢固,必定是她在掙扎的時候纏上的。 「這……」水青絲語塞了。 武香掏出隨身攜帶的菜刀,她立刻後退一步。 「轉過去。」她總不能一直綁著,還是速戰速決好。 「可是、可是……」她心裡始終惦記著母親的話。再說菜刀不是拿來切菜的嗎?奶娘說過刀子很危險的! 武香將她轉過去,「頭髮會再長出來的。」 趁著她還來不及開口反駁,他看準了幾個纏成死結的地方,迅速下手。 「但是我娘說頭髮對女孩子很重要!」話出口的瞬間,纏在她身上的繩子也鬆開了。 她的話讓武香猛地一震,想住手已經來不及了,鳥黑的髮絲和麻繩緩緩飄落地面。 「啊——三小姐!」 兩個孩子同時抬頭望向那個臉色大變的丫鬟。 大事不妙的預感同時閃過兩人的心頭。 默默交換了眼神,他們倆誰也不敢開口。 「你的頭髮!誰欺負你了?」丫鬟話是這麼問,但盯著武香的眼神早已說明他是不二人選。「你對咱們艷府的三小姐做了什麼?」 艷府?哪個艷府? 從小被帶進皇宮的武香有聽沒有懂,並不清楚宮外的世界。 「沒有,沒人欺負我。」水青絲趕忙替武香說話。 丫鬟壓根不理會,只當是小孩之間互相包庇。「三小姐,快跟杏梅回去,你這副模樣要是讓夫人或少爺見了,肯定剝掉我一層皮!」 丫鬟不由分說牽起水青絲的手,腳步匆促的離去,臨走前不忘瞪了武香一眼。 水青絲頻頻回首,向他保證,「我下次再來!」然後,她被帶走。 但,他再也沒見過她。 打從在長樂宴上的第一眼,他便知曉她完全忘了有他這個人。 那溫順卻平淡的眼神,已經明白地道出她完全不記得在她生命中有過武香這個人。 可他還牢牢記著她,無論用任何方法,他都想記得她。 當時她被迫割下的發,他小心取下收在紅色錦囊裡,每當想起她的時候,便會拿出來看一看,然後對當時年少不懂事割了她發的這件事感到內疚。 那時候的他不知道如此掛念一個人代表什麼,直到年紀更長,識得情滋味時,他的心裡仍是只住著她的身影。 時至今日,他成功的爬上總御廚的位置,成為當今最年輕的總御廚。 他執著的只為了能再見她一面。 當他真的見到了,他分不清是遙遠的記憶,還是夢中的人兒走出,和記憶中的小女孩不同,她長大了,但那抹矮矮小小的身影卻和現在的她重迭。 深刻的刻畫在他心中,發燙著。 第5章(1) 「武香大人、武香!」涼亭裡,水青絲一手托著下顎,笑瞇著眼望著甫踏進艷三別院就在發愣的武香。 遠遊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,武香仍是杵在原地。 他一早來找她是為了發愣嗎?水青絲暗忖。 「妝日,你去把那個拿來。」低聲交代了一番,水青絲起身前去迎接動也不動的武香。 「武香大人,你今日真早,只可惜早膳我已經用過了。」 「我不是來做早膳。」 「不然呢?」 來……見她。 昨晚他夢見了以前,一覺醒來,便不自覺的來到艷城找她。 「來問你想吃什麼。」最後他還是選擇不把真正的來意說出來。 對於她說要挑百膳抄裡沒有的料理,這實在太麻煩,她乾脆直接告訴他要吃什麼比較乾脆。 「關於這件事,我想到一個好方法。」知道他在想什麼,水青絲認為他絕對會同意她的辦法。 好方法?她的話令他有種不好的預感。 「我想你就隨便做一道菜,我請人來吃,只要那人說好吃,我便把頭髮給你,咱們形式上做足便妥。」 「什麼意思?」武香眼裡有著質疑。 「意思就是做做表面工夫就好。」 表面工夫? 她說的話他一句也沒聽懂。 「我說了,你想吃什麼儘管說,我都做得出來。」 水青絲扭著帕子,眉心躍上一抹為難之意。「絲兒是怕耽誤了總御廚大人的時間,畢竟身為御膳房的總御廚是率領所有御廚的指標,有很多事情需要總御廚大人處理,總不能因為絲兒的一己之便,誤了皇宮裡幾百張吃飯的嘴。」 更重要的是——她想盡快打發掉武香。 她看人通常很準,什麼樣的人用哪種語氣表情應對都拿捏得當,偏偏面對武香時,她節節敗退不說,還發生兩人被熱油燙傷,在下人面前失了權威,連不該看的都看得一清二楚……明明是兩日之內發生的事,卻恍若隔世。 總而言之,她無法應付武香。 「我已經交代其它人該怎麼做。」 她一連用了好幾個「總御廚」來強調,聽在武香耳裡忒是刺耳。 「但總是不好。」螓首低垂,水青絲的眼裡閃過一絲無奈。 都已經想出法子了還不能解決,他怎麼不乾脆點頭答應,也好過他們倆繼續僵持不下。 「做表面更不好。」身為一個廚子,其它人怎麼想他不清楚,但他的自尊不容許做表面工夫這回事。 要,就要讓她心甘情願的吃下並承認好吃。 嘖!若非怕落得言而無信的話柄,她原想直接當作沒這回事呢! 「好吧,不然你隨便做一道拿來給我吃。」 「我不隨便做。」他只做最好的。 水青絲一窒,從他的神情隱約察覺自己冒犯了他的禁忌。 的確,要一個有自尊心的人在自己拿手的領域隨意,簡直是誅死罪還嫌不夠,她沒想到武香正好是這麼樣一個有尊嚴的廚子。 不過—— 「那就認真的做一道,我在這兒等著。」她打定主意今日就要打發掉他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