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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頁     寄秋    


  「公主,快走!卑職瞧似有流民山賊趁火打劫,我們得避開,不能與他們正面碰上。」保命為主。

  「芳菊姊……呃!芳菊為我……為本宮而死,本宮不能留下她……」芳菊太傻了,她可以不死的。

  「事有輕重緩急,公主勿再遲疑,請恕卑職冒犯了。」李侍衛長一把背起失神中的「公主」,情況緊急,別無他法,只好等事過境遷後再自行請罪。

  喊打喊殺的流民、山賊行進有素,像蝗蟲一般湧現,火光照耀下似有數千名之多,手中刀劍高高舉起,見著人就殺,起手落下毫不留情。

  他們根本是殺紅眼了,不管不顧的只管殺人,不論人死絕了沒皆再補上幾刀,然後將死屍丟進山谷裡,毀屍滅跡,一個活口也不留下。

  這是打劫嗎?分明是屠殺。

  文若荷泣不成聲,趴伏在李侍衛長背上垂淚,一次也不敢往後看,其餘侍女、侍衛全跟著他們的腳步離開,而後頭幽徑的陰影處,有個人同樣淚流不止,目送他們離去。

  「公主,不要讓芳菊姊白死。」流著淚,貞秀鬆開摀住杜清淺嘴巴的手,哽咽到不行。

  「……流民山賊,你相信嗎?」天子腳下的月華山是皇家禁地,有誰膽敢在附近山頭佔地為王,甚至闖進清華離宮幹起打家劫舍的勾當?

  儘管早些年確實有一批為數不少的盜匪佔據一百里外的雙連山,騷擾過往商旅和百姓,搶劫財物,擄人勒索,見到貌美女子當場姦淫,既得人又得財,橫行一時,但日後地方官員上報朝廷,已由朝廷派兵圍剿,誅匪一千三百七十二名,金銀珠寶裝滿百輛車,救女百名,從此再無匪盜敢劫掠,百姓安生。

  如今這票人要說是山賊,誰會相信!

  「不管相不相信,清華離宮是不能再待下去,公主要盡早做好打算。」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,敵人不會仁慈地給她們喘息的機會。

  望著火焰四起的宮殿,以及漸小的屠殺哀號聲,杜清淺眼中只剩下淒楚和悲涼。「她就這麼想要本宮的命嗎?不惜讓人陪葬也要本宮死無全屍?」

  「公主,走吧!先逃出去再說。」光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力有未逮,能不能逃出毒手仍是未知數。

  眨掉眼底淚花,杜清淺露出堅毅神情,皇家氣勢展露無遺。「天辰宮旁的荷花水道有條暗流流出宮外,與月華山下的河流相通,這是皇家秘道,知曉的人並不多,我們先離開再聯絡雲宰相,今兒個死的人,本宮來日必為他們討回公道,血債血償!」

  她果然太良善了,把人心想得太美好,忘了皇宮內院是人吃人的地方,想要爬到人人傾羨的位置,得要耗盡多少人血才能堆積而成。

  杜清淺不再言語,與貞秀快步來至天辰宮。

  果然,荷花水道邊的蘆葦叢藏了艘兩人可容身的小舟,隨著暗流緩緩推動,兩個身形單薄的人兒雙臂抱膝,回首眺望大火燎燎的離宮,一抹憂傷隨眼角清淚滑落。

  今日一別,何時才能再聚首,怕是天涯海角,人各一方,生死兩茫然。

  第2章(1)

  一艘大船航行在江河中,船上雕樑畫柱,朱紅漆色,華幔飄舞紅綃揚,翠羽雕飾滿目華麗,碧玉琢成的牡丹花球繫於船頭,銀絲纏金的八角窗綴滿鴿蛋大小的珍珠,一一細數一百零八顆,翡翠、瑪瑙、玳瑁、貓眼石鑲嵌船身,財大氣粗得叫人咋舌。

  一個醒目的「鳳」字漆寫在船的兩側,張揚又狂妄,明擺著主人家傲人財勢與家世,平頭百姓眼紅得緊,恨不能身為鳳家人。

  「小兔崽子,你又做了什麼惹你父親發火,把他氣得當著眾人的面破口大罵你是不孝子,揚言要打斷你的腿,將你逐出家門,能把號稱文人儒首的『東隅先生』惹到失了態,不顧顏面當街教子,算你有本事。」

  船上,銀鎏金字體雙壽香爐燃著沉香木,一盞茶,一局下了一半的殘棋,圓肚水墨花瓶裡插著開得正盛的黃菊,一旁的紫檀木架擺著白玉棋盒和一尊笑呵呵的檀香木彌勒佛像,紫檀木太師椅上,坐了一位身著四爪蟒紋片金絞邊袍,腰繫黃玉蛟首腰帶的五旬老者,半白鬍子長及胸口,左手轉著兩顆鵝卵大小的青色玉珠,笑容滿面地半閉目,看似愜意。

  老人家神態安詳的品茗,似無意,若有心地從帶笑的眼皮子底下斜睨,和善得就像哪家含飴弄孫的老太爺,兩耳不聞窗外事,眼不見庸庸碌碌,安安逸逸地等著兒孫孝順。

  但若仔細一瞧,可見目光銳利,精鑠若刀,閒適的神態下隱含不可違抗的威儀。

  「爺呀!這事怎麼能賴在孫兒頭上,明明是柳姨娘見我英俊倜儻,眼送秋波百般勾引,孫兒自幼熟讀孝悌詩書,不忍庶母深閨寂寞,便與她白白宣淫一番,孫兒是盡孝呀!哪來這些不堪入耳的閒言瘋語,孫兒著實冤得很哪!」滿樹春花顫不停,怨路人伸手摘擷,實在是妄加之罪。

  四平八穩的太師椅對面,正對著一張五尺長、三尺寬的藺編平榻,一身張揚華服的少年搖頭歎息,那大紅的錦衣穿在他身上絲毫不減清俊本色,反而更襯托出不可一世的飛揚跋扈。

  少年坐姿不端,歪著脖子,一手捉起一大把瓜子啃著,末了也不規規矩矩的將瓜子殼放在托盤上,而是唇角笑痕不減的隨意一吐,須臾滿地皆是啃得亂七八糟的瓜子殼。

  不過面前的老者並未加以責備,反而笑笑地由著他去,一副祖父疼孫理所當然,縱使把兒孫寵成紈褲子弟也開心一般,讓人不由得驚詫,畢竟不是每個世家子弟都能被寵成像這樣的「庸才」,還能逗得長輩開懷大笑。「你跟柳姨娘?」倒是有趣了。

  「爹他為此給了孫兒十板子,怒氣衝天地怒稱沒孫兒這個大逆不道的兒子,叫孫兒滾出去。」唉!孝子難為,人間最難是兩全,順了婆心逆了姑意。

  「看不出你哪裡有傷,可見是打輕了。」這兔崽子滿嘴胡話,油腔滑調,活該被打。

  「那是孫兒機伶,深知打在兒身痛在父心,為免父親傷心欲絕,孫兒一閃身就溜了,你看孫兒多麼孺子可教呀!」他得意揚揚的抬起下顎,好不神氣自個兒溜功超凡。

  「啐!就你這小子鬼頭鬼腦,和父親妾室勾搭的事也做得出來,世風日下,人心不古,老頭子我都被你們折騰得只剩下一把老骨頭了。」手中的玉珠輕轉,老者雲淡風輕的笑著,好像真為這對天生結仇的父子苦惱不已。

  老太爺姓鳳名長京,是百年皇商家族的現任家主,生有五子三女,但二子歿,一女早夭,僅剩三子二女,嫡長子便是不肖孫鳳揚塵的親父。

  鳳家以絲綢、茶葉起家,近年來發展的水運也有百來艘船來往江南一帶運貨,正著手馬匹市場和鐵礦生意,起步中的營運尚未見到成效,不過幾座馬場蓋得有模有樣,地肥草長,只欠良駒,至於鐵礦的藏鐵量還在評估中。

  船行駛得不快,甚至有點急死人的慢,可是兩位主子不在意,反正兩岸奇石峻巖林立,不看垂柳也風雅,沿途美景盡入眼中。

  「爺呀!你得保住孫兒這身皮肉,爹他橫起心來可是六親不認,下手狠毒,孫兒皮嬌肉貴,禁不起棒下出孝子,三板子一下就出氣多,入氣少,一條小命半截入土,落得沒法給你老送終。」十六歲的鳳揚塵有著少見的好皮相,膚白若雪、眼似深墨,一雙吊兒郎當的丹鳳眼像會勾人似的,一笑媚態橫生,比女子還撩人。

  也就是他這好面相害人,翩翩兒郎卻貌若桃夭,勾得多少大戶千金、名門閨秀芳心暗許,茶不思飯不想地作起春夢,夜夜夢裡與之纏綿。

  就連深閨怨婦,三日下廚房的新婦小娘子也為之心動,情難自持,偶有主動些的,還會暗示花田瓜棚下,少時風流不枉費,花開盡菲任君采。

  總之在女人當中,鳳揚塵是相當吃香的,雖然被冠上不學無術的浪蕩子之名,他的女人緣依然好到成禍。

  「呵!呵!就你爹那個糊塗蟲相信柳映月的片面之詞,書讀多了果真把腦子讀蠢了,名副其實的書蟲、書獃子,我們鳳家的靈犀兒會看上那個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老娼婦?哼!她太抬舉自己了。」禍起蕭牆,無妄之災。

  似笑非笑的丹鳳眼一閃,鳳揚塵揚腳一甩,一隻鞋靴飛了出去,不偏不倚打中在船艙外偷聽的小廝腦門。「捉姦在床呢!當時孫兒衣衫不整,只著一件單衣,風情萬種的柳姨娘半裸酥胸被孫兒壓在身下。」

  「這般拙劣的手段你也跟著湊興?是日子過得太無趣了吧!想要爺爺幫你找些樂子嗎?人生過得太逍遙可是會遭妒的。」孫子也不小了,是該給他找些正經事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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