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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頁     艾佟    


  「四丫頭,專心下棋。」

  季霏倌有一種被人家從火爐撈出來的感覺,不但全身紅通通的,還會燙人,害她都結巴了,還差點擠不出話來。「我……許久未下棋了。」

  「許久未下棋也不至於不會下棋啊。」

  「自從撞到腦子,我就變笨了。」她吶吶道。

  「祖母倒覺得你更聰明了。」

  季老夫人在永寧侯府是最有權威的存在,卻也是最沒有聲音的人,一來,長子太過懦弱,若她再處處指手劃腳,只怕他更不經事,更撐不起永寧侯府,二來,家和萬事興,她唯有一碗水端平,不偏頗任何人,方能避免在孩子之間製造更大的紛爭。

  府裡的事她皆看在眼裡,但是未到不可收拾,她絕不出聲,也因此明知四丫頭在生辰宴上受了委屈,卻只送金銀首飾安撫,並未出言責備任何人。果然,這個決定是對的,她看著最聰明出色的孫女從張揚外顯變得圓融內斂,覺得自個兒可以完全放心了。

  「我就是再笨,也是您的孫女。」

  「祖母就是再偏心,也不能厚著臉皮吹捧,教人笑話了。」

  她真的是啞口無言了。

  「你啊,專心下棋就對了。」

  好吧,當作身邊沒有半個人,專心下棋,熬過今晚就沒事了。

  可是隔日,她就發現這是癡人說夢話,有一就擺脫不了二,再加上左孝佟刻意說動,她不但要陪祖母下棋,還要陪左孝佟和夏建枋下棋。

  沒關係,她已經適應在棋盤上吃敗仗這件事,可是,某人偏偏不教她稱心如意。

  「可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。」

  她真想一拳將他打暈了,還真是不曉得,他有這種逼得她想失控尖叫的本事。

  其實,也不必他費心提醒她,對上他,她體內的棋士魂就會熊熊燃燒,他是一個讓人想要一較高下的對手,敷衍的態度不知不覺就會轉為認真……好吧,她必須承認,與他對弈是一件很愉快的事。

  這段路程可以說是就在棋盤上廝殺中度過,彷彿轉眼之間,明日他們就要抵達通州碼頭,然後就各走各的。

  站在船舷上,看著茫茫夜色,季霏倌的思緒已經飛到京城。雖然還不知道上何處找人,但好歹有個方向,唯願秦儒生就在京城,她可以見到他夫人。

  「小姐,夜深了。」如意低聲提醒她。

  季霏倌點了點頭,轉身準備回艙房,沒想到卻發現船舷上還有一個人——夏建枋,而他顯然在等她,不過,她無意跟他打交道,打一聲招呼就想閃人,可惜他的配合度不高,非要出聲阻止她的腳步。

  「在湘州為何要假裝不擅長下棋?」

  怔愣了下,季霏倌淡然的道:「夏公子誤解了,我只是對下棋不感興趣。」

  「是嗎?」

  「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」無論如何,皆與他無關吧。

  「我有一惑,請你直言相告,你對我有何偏見?」夏建枋按捺不住的脫口問。從來沒有一個人令他如此挫折,他一靠近,她就迫不及待地走開,他都懷疑自個兒是瘟疫……瘟疫就瘟疫,她與左孝佟有口頭婚約,他們確實不宜親近,以免引來閒言閒語,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,他就是不喜歡她疏離的態度,不喜歡她眼中沒有他。

  「我不明白夏公子的意思。」

  「除了我,你對任何人都溫和有禮,樂於親近。」

  「我倒沒有察覺,若是對夏公子有失禮之處,還請夏公子見諒。」她真的不是故意對他「與眾不同」,只是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,不經意之間就透露出來了……她終究不是一個生性內斂的人。

  「若非對我有偏見,對弈時不應該刻意輸給我,不是嗎?」

  「我對下棋不感興趣,難免不專心,並非刻意輸給人。」換言之,她絕不是針對他……

  確實如此,可是,這話說來總有那麼一點心虛。

  「你與左兄對弈倒是很認真。」

  季霏倌忍不住皺眉,他怎麼糾纏不清?「我不想輸給他,他是皇上認可的對手。」

  夏建枋豁然的笑了。「我也不想輸給他。」

  季霏倌不在意他的心情因何轉變,只想趕緊擺脫他。「夜深了,我就不打擾夏公子。」

  這一次她沒有再遭到攔阻,順利回到艙房。

  長途跋涉是很累人的事,季霏倌一回到京城,整整三日精神萎靡不振。

  恢復精神,她便迫不及待地準備下帖子給榮清寧,沒想到榮清寧搶先上門拜訪。

  「你怎麼一去就是三、四個月?我想死你了!」榮清寧已經累積了一肚子的牢騷,一見到季霏倌,劈哩啪啦地全倒出來。「你不在京城,賞花宴一點樂趣都沒有,不去,伯母又嘮叨個沒完沒了,說我娘將我送回京城交給她,就是想為我尋一門親事,若我不讓那些夫人相看,人家哪敢挑我這個在邊關長大的野丫頭當媳婦?她也不擔心人家見了我,反而嚇跑了……」

  「你要不要先停下來喝碗茶?」季霏倌真擔心她會喘不過氣來。

  榮清寧終於記起來自個兒連一口茶都還沒喝,趕緊補充水分,繼續道:「我還未及笄,用得著如此著急嗎?我又不是醜八怪,總不至於沒人上門提親吧。」

  「人家上門提親,你就嫁嗎?」

  「當然不是。」

  「所以,早早相看,挑個你滿意的如意郎君,這有何不好?」大夏女子通常十六到十八之間嫁人,及笄之後相看對像、訂親,說起來不遲,不過,她覺得早早做好心理準備也不是壞事。

  榮清寧頓時啞口無言,好像有道理哦。

  「我不在,不是還有然兒嗎?」

  「然兒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,如今被拘在家裡繡嫁衣。」

  「然兒年初就及笄了,是該訂親了。」

  榮清寧忍不住歎了聲氣,「長大真是討厭!」

  「誰能不長大?可是,好日子有人過得苦哈哈,苦日子有人過得笑嘻嘻,凡事在人,若不懂得放寬心,事事都要算計籌謀,再簡單的日子也變得勞心勞力。」

  前世,她明明可以不管平安侯府各房的亂七八糟,好好過自個兒的日子,可是她偏偏不肯安於次媳的身份,非要將一切掌控在手中,終於給別人有機可趁,將自己的人生徹底毀了。一個懂得過日子的人不是費盡心機爭得頭破血流,而是能珍惜所擁有的。

  細細思量她的話,最後榮清寧點了點頭,將這個令人感慨的問題拋到腦後。

  「我們九九重陽去登高,去臨仙閣喝菊花酒。」這才是榮清寧今日來此的目的。

  臨仙閣可謂皇家林園,遇到重要節日或慶典,皇家會開放此地供京中權貴玩樂。

  「九九重陽那一日,滿京城的姑娘郎君都出門了,我還以為你寧可待在府裡吃螃蟹、喝菊花酒。」

  大夏男女大防並不是十分嚴厲,某些節日男女還可光明正大見面,吟詩對弈,譬如九九重陽,當然,這僅限於在大庭廣眾之下,男女私下躲在某處幽會,還是會招來流言蜚語。這與各家權貴的賞花宴不同,賞花宴只是長輩相看晚輩,男女各分東西,想瞧上一眼只能偷偷摸摸。

  「我沒去過臨仙閣,聽說那兒像世外桃源。」

  柳眉輕揚,季霏倌取笑道:「依我看,你去臨仙閣不是為了喝菊花酒,而是相看某位郎君吧?」

  榮清寧心虛的臉紅了,「我是為了喝菊花酒……」

  「敬國公府沒有菊花酒嗎?」

  「你不會不知道臨仙閣的菊花酒特別不一樣吧?那是皇上賞下來的,京裡權貴有誰不想喝上一盞,盼著來年蒙皇恩。」

  「這倒也是。」尤其早就遠離權力核心的沒落權貴,更是沒有人會錯過,永寧侯府就是一例,年年跑到臨仙閣湊熱鬧,不過,至今還是離皇上遠遠的。

  「你究竟去還是不去?」

  「去啊,怎能不去呢?我可是很好奇敬國公夫人為你挑了哪家郎君。」若非親事有眉目了,這個丫頭絕對不會這麼積極的拉她九九重陽去臨仙閣喝菊花酒。

  嬌顏羞紅,榮清寧懊惱的一瞪,「你很討厭!」

  季霏倌調皮的擠眉弄眼。「敬國公夫人倒也疼你,還允你先見上一面。」

  「這是因為祖母的關係,祖母說嫁人是一輩子的事,總要自個兒心甘情願。」

  「老敬國公夫人倒是開明。」

  「是啊,祖母最開明了,要不,也不會將姑姑嫁給家無恆產的窮書生。」

  「既然如此,你更不必擔心了,保證可以嫁個滿意的如意郎君。」

  榮清寧嬌嗔的撅著嘴,「我哪有擔心?」

  「是是是,不擔心。」季霏倌看了如葉一眼。

  如葉立刻悄悄退到門外守著。

  第四章  態度與眾不同(2)

  季霏倌優雅的喝了一口茶,緩和了一下心情,故作隨意的問:「對了,你可曾聽過雲州大儒秦儒生?」

  榮清寧搖了搖頭,「怎麼了?」

  「聽說他在京城,我有事相詢。」

  「什麼事?」

  「其實,我真正要找的人是秦大儒的夫人。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早產兒,當初姨娘生我時極其凶險,幸得一位恩人尋來有經驗的穩婆助產,否則姨娘與我已經是一屍兩命了,而這位恩人與秦夫人相識,姨娘想請秦夫人告知恩人的下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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