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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頁 決明 想責問驚蟄,奈何喘吁吁,大口汲納著魂體所不需的生氣,語氣顯得很虛軟。 「混蛋!yin蛟!有了洩慾的肉體,還不夠?!」 「連我這抹魂魄,也不肯放過?!」 雖然,螭吻心中,默默喜歡驚蟄──被寵了一輩子、待之如珍寶,誰能不動心、不動容?若能,才真叫狼心狗肺! 對驚蟄的情感,是日積月累,是由淺而深,是自然而然。 融入骨血,成為呼吸一般,再尋常不過之事…… 不,曾經!已經是「曾經」!曾經喜歡驚蟄,卻不代表,他樂於讓驚蟄強吻! 尤其,知道驚蟄的疼愛是假!寵溺是假!珍視是假!這樣的唇舌交纏……不再是甜蜜,而轉為屈辱! 「吻屍體,沒反應,只有我一頭熱;吻你卻不同,你會掙扎、會哆嗦,還會貪心回吻……」驚蟄摩挲下唇,意猶未盡。 「我才沒回吻!我是要把你舌頭頂出去!」螭吻反駁。 「一直伸進來、一直伸進來……要是做得到,我直接咬斷它!」 「明明就纏著不放。」驚蟄低笑,故意調侃。 「纏著不放的,是誰呀?唔──」 斥罵的嘴,又被堵住,展開「你推我擠」、「誰糾纏誰抵抗」的驗證。 一陣濡沫,曖昧,膩軟,聲似水,聽入耳內,卻成烈火…… 「瞧,纏著不放的,是你,小九。」 驚蟄笑言,一點也沒扯謊,腦門熱呼呼的螭吻還正困惑著: 「這人,說起話來,怎大舌頭了,口齒不清……」 定睛一看,差點自爆全身筋脈而亡── 他、他、他……他正叼著驚蟄的舌,本意是想阻止它亂竄、亂鑽,此刻看來,倒更像他不捨它離開…… 於是,惱羞成怒,怒了一整個早上,直到現在。 驚蟄心情倒很好,銜笑的薄唇,上揚的弧線,未曾卸下。 螭吻悄悄轉過頭,看見驚蟄這副神情,正為他的身軀梳理一頭的白長髮。 忍不住嘴賤,又想開口酸兩句──「對那具「墨鱗金骨」很照顧嘛!當寶貝似的「──他看不慣驚蟄為了「黑鱗金骨」露出那種笑容。 話,才到嘴邊,卻為眼前情景,噤了聲。 他的肉身,那具「墨鱗金骨」,正在發光…… 驚蟄也看見了。 淡淡白芒,柔和、不扎眼,由膚緣擴散,沿著臉龐線條,挪移流動,彷若活物。 光芒往四肢,包覆十指,再緩慢回流,最後攏聚於心口,形成了圓。 螭吻不明所以,驚蟄卻心知肚明。 是掠食丹。 最後一絲屬於墨鱗金骨的力量,被它吸汲。 圓形光芒褪去,在「身螭吻」的心窩處,徒留一顆珠子。 掠食丹原為晶瑩無色,此刻已填滿色澤,黑中鎏金,細絲金芒,在墨顏內,如雲似嵐地飄拂。 騺蟄動手拾起掠食丹,抬眸覷向螭吻,他回以揚顎挑釁。 「開心吧,如願了呢。」語氣酸溜溜。 「確實開心。」驚蟄扯了抹笑,不若先前真實。 「哼。」假惺惺,心裡不知多爽快,想仰天狂笑吧。 驚蟄不再多言,手中墨珠,按往自己胸口。 任它融入骨血。 掠食丹與他合而為一,本便由他修為煉化,一歸入體,毫無相斥。 珠體化開,珠內盈滿的「墨鱗金骨」之力,溢往四肢百骸,在血脈之間,奔騰、流竄。 那力量,甜美、充沛,源源不絕,全然不似掠奪而來,有一種……彷彿本就屬他所有。 連右掌心,沉甸甸的重量,填在那兒。 驚蟄手微翻,毋須費勁驅遣,黃澄金閃之物,浮出掌間。 「我的如意寶珠!」螭吻驚呼。 「現在,是我的了。」驚蟄淡淡道出實情,顯而易見。 螭吻覺得惱,只能窩囊瞪他,什麼抵抗也做不到,除了嘲弄幾句。 帶些賭氣,螭吻回嘴:「不只我這抹魂魄多餘、礙事,連屍體唯一功用,都淘得乾乾淨淨,可以丟一旁去了,一個等腐爛、一個等消散。」 驚蟄的外貌,未有明顯改變,僅有淡淡鎏金輝光,於膚上流動,聽見螭吻這般說,濃黑的眉,略略挑高。 「過來,小九。」 「叫狗呀!我才不過去,哼!」螭吻很有骨氣,扭頭不看他。 驚蟄起身,拎住螭吻的魂體,帶往肉身床畔,不容他抗拒。 「你要幹什麼?」 螭吻掙扭,越是動,越是耗力,肉身失去最後一分精氣,連帶地影響了魂體。 他吼完,眼前一黑,險些軟倒。 若非驚蟄提著他的臂膀,他連一步都動不了。 「躺下!」驚蟄在他耳邊吼,有些急促。 「吠啥吠?!大聲就贏嗎?!」螭吻不想理他,可又無力反抗,只能被驚蟄拖上床榻。 「躺下……」急促之後,是放軟的哄求。 「硬的不成,改來軟的嗎?何必呢你?……再說,我不是已經躺下了嗎?」 螭吻嘀咕,渾身沉沉地,不明白驚蟄用意。 只有驚蟄知道,自己何以驚慌失措── 他眼前的螭吻,時虛時實,形體籠罩蒙煙,越發朦朧,彷彿一陣風來,就能刮得盡散! 他逼螭吻躺上肉身,準備助他身魂合一。 今日境地,驚蟄並非未料,被汲盡力量的螭吻,會淪為何種危況。 他很清楚,清楚到當初決定要做,便告訴自己── 螭吻是身腐、是魂散,都毋須在意,只要「墨鱗金骨」及如意寶珠到手,其餘之事,全屬小事。 但是,狀況在眼前發生,該很厲的心,卻冷硬不來── 是他假裝寵溺螭吻太久、太久,久到忘了是出假戲,竟以為真? 第8章(1) 「小九,放輕鬆……不要亂動,躺著,閉上眸。」 嗓,越來越輕柔,有種誘人入睡的音調,螭吻聽著,似乎覺得魂體漸沈。 他的魂體,正沉入肉身。 魂半透,與身軀交錯,並未完全融合,隱隱約約,仍能看見魂與身,各自的輪廓,遲遲無法為一。 驚蟄蹙眉,想阻止魂體飄離。 他將「魂螭吻」壓入軀殼,以為相融了,卻在他鬆手的下一瞬間,魂魄又挪移開來…… 「難道,脫離太久了嗎?」 腦中才湧現這一句猜測,驀地屋壁爆裂碎散,震聲驚人。 驚蟄本能伏在螭吻上方,以身相護,不讓走石飛砂傷他分毫。 灰蒙的狼藉尚未消散,便先聽到── 四龍子聲若洪鐘,吼得震屋撼地: 「驚蟄!你這個混蛋!把小九交出來!」 來了,一大群的龍子。 八龍子徒手碎牆,不願浪費時間由正門口踏入,直接在牆上轟出大洞。 出聲的四龍子仍未見身影,倒是大龍子與二龍子走最前頭,後頭緊隨其餘兄弟。 個個面凜眸冷,一副上門來開戰的神情。 不用意外,這一日,驚蟄早有預料,總是會來臨。 「你的意圖藏得可真好,沒人察覺你的野心。」大龍子走近,寒著嗓,凝了冰的天籟,聽來教人膽寒。 連擁有「獬豸」血脈的七龍子……亦遭蒙蔽。 「還以為你是真寵小九,對他意圖不良,沒料到你的『意圖』,是想害死小九!」二龍子動口也動手。 一爪探來,去擒驚蟄咽頸,驚蟄反擊,兩人對起招來。 招招不虛,實戰實打,若稍分心,都可能血濺當場。 大龍子不加入戰局,忙欲探視螭吻狀況,僅憑一眼,便知情形火急,不容耽擱。 「八弟!」 八龍子立即上前,兩人眸中皆有瞭然,他橫抱起螭吻,大龍子則喚出水綾,纏繞螭吻腰部、四肢,將魂身暫時同束,然效果並不顯著。 「我來。」五龍子接手,深吸銀煙管,吁出長煙,煙凝為蛇,繞向螭吻,再灌注言靈,捍護螭吻的身魂。 驚蟄見狀,要飛奔靠近,四龍子已經擋在前頭,出拳開打。 「都住手。」大龍子輕喝,「忘了臨行前,父王如何交代?」 淺言一出,眾龍子咬呀的呀牙,掄拳的掄拳,怒瞪的怒瞪,卻也當真全部停手。 懷抱螭吻的八龍子,率先舉步離開,五龍子負責護魂,自是緊緊跟上,其餘幾人,擋住去路,不准驚蟄上前阻止。 驚蟄眼見八龍子身影飛快消失,連同他懷中白髮飄揚的身影…… 明知,由龍子帶螭吻回去,對螭吻才是好事。 龍主神通廣大,定有方法救治螭吻── 明明知道的呀……心裡更有一事清楚,螭吻這一走,他與他,便當真恩斷義絕。 往昔為他送餐添飯、與他把酒言歡、與他暢所欲言、與他……看每一處景、賞每一寸風光,興許連喊一聲「小九」── 再也不可能了。 這一走,是生死不復見了吧? 「生死,不復見。」 這五字,獰紅驚蟄的眸。 「你還想搶?!」四龍子重重一拳,打在分神的驚蟄臉上。 驚蟄唇角滲血,卻不動手去擦,頰上的傷不痛,一點都不…… 大龍子探手,鉗握驚蟄肩上,冬似深知驚蟄下一步動作。 話,對著自家弟弟說:「四弟,你們先走。」 「他還想打呀!」四龍子完全奉陪,剛好替小九出氣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