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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頁     心寵    


  如同聽見山石崩裂的轟然之聲,沁玉耳邊一片嗡嗡響。

  「你好好休息吧。」敏玲忽然歎了一口氣,「反正皇上那邊的事情,從今往後你也不必管了……」

  「什麼?」沁玉沒聽清楚,著急的問:「皇上怎麼了?」

  「皇上很好……」敏玲咬咬唇,欲言又止,「只不過……」

  「只不過什麼?」說得這樣吞吞吐吐,讓她更加難懂。

  「沁玉,你不覺得奇怪嗎?你明明之前已經搬到紫陽宮去了,為什麼卻躺在這裡?」

  「對啊,為什麼?」她一怔。

  「因為……」敏玲滿臉難過之色,「你以後都不必再去紫陽宮了。」

  「什麼?!」她的身體猛然震動,「敏玲姊,你把話說清楚,到底怎麼了?」

  「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,只不過宮裡就是這樣,凡事都大驚小怪的。你……你負責照看的孔雀死掉了。」

  「孔雀?」她不由更為愕然,「不可能!」

  因為她病了這幾日,沒人餵食嗎?不,就算她不喂,楚默然自己也會喂啊!

  「那孔雀是皇上的心愛之物,他傷心之中遷怒於你,已經撤了你藥膳官之職,吩咐要將你逐出宮去……」

  「敏玲姊,你在開玩笑吧?」沁玉難以置信,「皇上親口吩咐要攆我走?」

  「對。」敏玲微微點頭。

  「他……」他這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?簡直匪夷所思!看在她幾次忠心守護他的份上,他不該如此對她啊!

  沁玉立刻翻身下床,挽髮梳妝。

  「妹妹,你這是要幹什麼?」敏玲詫異地看著她。

  「去見皇上。」

  「你……別去,皇上不會見你的。」

  「我怎麼可能這樣不明不白就出宮去?」直覺告訴她,一定還有什麼隱情,「我一定要去問個清楚,否則寧死不出宮!」

  繫好衣帶,她疾步往紫陽宮走去。

  大病初癒的身子還是有一種頭重腳輕的無力之感,但她顧不得許多,展開輕功的極限,以最快速度到達宮門下。

  「姑姑?!」守門的侍衛認得她,吃了一驚,「您……不是出宮去了嗎?」

  呵,消息傳得真快!她如果糊里糊塗地就被趕走,連半點申訴的勇氣都沒有,豈不是白白擔了這「姑姑」的盛名?

  「我來見皇上。」她冷靜地答。

  「皇上吩咐了……不見外人。」

  外人?病了三天,她就從「跟前的紅人」變成外人?荒唐!

  「那我就長跪在此,直到皇上願意見我。」說著,她膝下一曲,倔強地膝蓋著地。

  「姑姑,您別這樣……」侍衛被嚇得連忙投降,「我這就進去替您傳達一聲。」

  沁玉不再說什麼,只是鐵青著臉沉默著,聽見匆忙的腳步聲奔進去,過了許久,才見一雙她熟悉的靴子邁出來。

  靴上繡著白蟒的圖案,還是她親手繡上去的,可這穿靴的人,怎麼能這樣絕情?

  「你的身子好些了嗎?」楚默然站在她面前,淡淡地問。

  「聽說皇上要攆我出宮?」她抬眸與他對視,毫不怯懦。

  「是。」他只答了一個字。

  「因為那只孔雀忽然死了,皇上怪罪於我?」

  「是。」還是這一個字。

  「孔雀死的時候,奴婢正病著,再怎麼樣它的死因也怪罪不到奴婢的頭上吧?」她早就想過了,要有條有理,為自己據理力爭。

  「它會死,都是因為你疏於照顧。」

  「我正病著,如何照顧它?」

  「它不是在你生病幾天之後死掉的,而是在你病倒的那晚──換句話說,就是因為你當天對它照顧不周而致。」

  「就在那晚?」不可能!她明明記得,黃昏時去餵孔雀,它還活蹦亂跳的。「我要看看孔雀的屍體!」她脫口而出。

  「看屍體做什麼?」楚默然凝眉。

  「它死得蹊蹺,我覺得其中定有什麼隱情,只要查看了屍體,我便能知道它真正的死因。」沁玉篤定地說。

  「屍體已經埋了。」出乎意料,他並不像她那般想追究死因。

  「那就把它挖出來!」

  「你好放肆!」楚默然忽然喝道,「已經入土為安的牲禽,怎麼能因為你的一句話就打擾它的亡靈?」

  「因為子虛烏有的亡靈,就任憑我白白受冤枉」沁玉不禁有氣。她雖然命賤,卻不至於在他眼裡比不上一隻孔雀吧?

  「總之你想都別想!我已經下旨讓你出宮,什麼都不要再說了。」楚默然冷如冰霜的臉上,沒有絲毫動搖的表情。

  「就算我對那孔雀照顧不周,可我也曾救過它,一功抵一過,我不覺得自己罪該至此!」沁玉不服的嚷道。

  楚默然轉過身去,似乎不願再與她多做糾纏,只揮揮衣袖,吩咐侍衛,「替沁玉姑姑備車,送她出宮。」

  「皇上,你不能這樣不講理──」沁玉揚高聲音,想再次申訴,卻見紫陽宮大門轟然闔上,絕情的身影沒入其中,不再回答。

  她瞪著雙眸,灼人的眼淚從眸中滾落而出。從小到大,她從來不曾覺得如此委屈、心酸又心痛……

  敏玲不知何時已站在她的身後,輕輕彎身,想扶她起來。

  「妹妹,沒用的,皇上正在氣頭上,你還是趁著天色尚早,趕快出宮去吧。好在這個月的俸銀髮下來了,加上皇上給的一些恩賜,夠你在外邊自在地過日子了。」

  「姊姊你也不幫我說幾句話……」沁玉抽泣著,胸口悶悶的幾乎無法呼吸。

  「我說有什麼用?」敏玲苦笑,「前陣子才因為湯藥的事情,險些被砍腦袋,皇上已經對我很寬宏了,我哪敢對他說什麼?」

  「我想不通,就因為一隻孔雀……」還是因為她知道了那晚他被下合歡散的糗事,所以把她攆得遠遠的,以免她洩露呢?

  「妹妹,你自認倒楣吧,誰叫你碰上那只孔雀呢?」

  「那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嗎?」感到敏玲話中有話,她奇怪的問。

  「那的確很了不起……因為,它是靜妃生前養的。」

  「什麼?」沁玉一驚,霎時心中一涼。

  對了,這才是正確的答案,就算她再傻,也懂得是怎麼一回事了。

  那孔雀比她值錢,並非因為孔雀本身,而在於它之前的主人。

  那是他愛情的紀念,而她只是一個奴才,哪裡比得上呢?

  想到這裡,沁玉一顆本來委屈卻還存著希望的心,此刻像被砍了一刀似的,斷絕了所有的念頭,變得如同那夜的池水一般冰冷。

  ***

  出了宮門,天地如此之大,本來應該享受恢復自由的快樂,然而,沁玉一顆心卻鬱悶到極點。

  她這是怎麼了?是為沒能竊得那寶貝而失落嗎?

  好像是,又好像不是。

  靈魂好像失缺了一塊,整個人暈暈飄飄的,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,現在該做什麼事。

 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小師妹,很想跟她聊聊天。

  師父辰山老人除了她以外,還收了另外兩名弟子,其中小瑾年紀最輕,與她素來相好,自幼無話不談,可是自從師父去世後,她們師姊妹就各奔東西,一年裡難得見上幾次面。

  不久以前,她曾在宮裡撞見過小瑾,那丫頭說她已混入遂王楚皓明的府中當奴婢,不知現在是否還在那兒?

  聽說遂王已經娶了相府的小姐,遠赴紀州任差去了,那丫頭該不會也跟去了吧?

  此刻,難過、抑鬱的她有許多心裡話,想與好姊妹說說,也顧不得許多,腳下不由自主的走著,來到遂王府門前。

  來到那高高的朱門前,沁玉輕輕地扣了扣銅環,良久之後,終於見到門房拉開一條門縫,狐疑地往外張望。

  「你找誰啊?」門房不耐煩地嚷道。

  「請問小哥,你們府上是不是有一個叫做小瑾的丫鬟?」沁玉陪笑地問道。

  門房的臉色頓時一變,上下打量了她一番。「是有這麼一個人,你找她?」

  「我是她的姊姊,剛剛進京,想見她一面,不知她是否還在此地?如果在,還要麻煩小哥替我轉告一聲。」沁玉袖裡早就準備好了一錠銀子,看準時機,塞到那門房手中。

  出乎意料,門房將那銀子推還到她手中,換了十分恭敬的態度道:「這個不敢收,你若真是她姊姊,請把名字告訴我,我替你進去通報。」

  這麼說,小瑾仍在此處?沁玉不禁大喜,立刻把自己的名字說了。門房讓她在原處等待,關門而去。

  一會兒之後,竟出來一個打扮體面的大丫頭,朝著她盈盈一拜,道:「我們王妃請姑娘進去。」

  王妃?是指丞相的千金喬木蘭嗎?

  「聽說王妃隨遂王爺到紀州去了,怎麼仍在府中?」沁玉詫異地問。

  「前陣子是去過一趟。」丫鬟點頭回答,「可因為家裡有事,王妃獨自回來了,王爺還在紀州呢。」

  說完便不再言語,引著她往裡走。沁玉心裡還有疑問,卻也不敢再問,便隨著她快步來到一處水閣之中。

  「二師姊!」還沒邁進去,便見一個衣飾華美的麗人迎了出來,一把拉住她的手,親切地喚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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