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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頁 心寵 「還望皇帝哥哥不要怪罪我二師姊,」木蘭繼續道:「她入宮以來,也算替皇帝哥哥做了不少事,而且至今她也沒有真正碰過玉璽,就請看在你們相識一場的份上,放過她吧……」 她話中有話,隱晦的替關在監牢裡的人求情。 楚默然哽咽著,半晌沒有回答。 木蘭心急地等著,好不容易看到他喉間微動,似乎要開口了,忽然,旁邊傳來砰的一聲,書房的門被推開了。 「皇上──」品妃急匆匆走了進來,「你不能放過那個賤人!」 「是你?」楚默然冷凝抬眸,「怎麼,你一直在門外偷聽嗎?」 品妃一怔,隨即心虛地敷衍道:「臣妾正巧路過,想進來探望皇上,剛走到門口,便聽到遂王妃說什麼請您放過她,臣妾不是故意偷聽的。」 她剛才從宮人那兒聽說了沁玉被收監的事,心裡不由得暗自歡喜。如此一來,藉太后的手除掉了沁玉,她害死姊姊的秘密便不會洩露了。為了不讓夜長夢多,她特意跑到紫陽宮,打算再推波助瀾一把,讓沁玉永遠無翻身的機會。 「皇上,那賤人既然是太后的心腹,你便不能留她,否則難保她有什麼把柄握在太后手裡,將來再受指使來謀害皇上,那可真是後患無窮啊──」品妃急切地道。 木蘭一聽,心中同樣著急,亦揚聲道:「皇帝哥哥,我二師姊真的跟太后全無瓜葛,這真的是一場誤會!」 「那賤人什麼時候當上遂王妃的二師姊了?」品妃反唇相稽,「遂王是太后親生骨肉,王妃又與那賤人關係如此親密,呵呵,我看現在可算是真相大白了──定是你們一家子串謀好了,派個奸細來謀害皇上!」 「你……」木蘭氣得舌頭打結,恨不得什麼也不解釋,直接衝上去給這女人一巴掌。 「都不要再說了。」正當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,楚默然終於開口了,他轉過身去,扔出一句話──「我已經把人放了。」 什麼?!木蘭與品妃同時怔住,忘了相互指責,皆是瞪大雙眼,難以置信。 「皇上……你說什麼?」品妃不死心地再問一遍。 「我昨兒晚上,已經派人把她送出宮去了。」他低啞地道。 昨兒晚上?木蘭從震驚中回過神來,心中竊喜。呵,原來如此,虧她們這些旁人如此激動著急,原來他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。 流言蜚語、誤會猜疑,終究敵不過刻骨銘心的愛情。 送二師姊出宮的時候,他其實仍在恨她吧?但就算再傷心,也不忍傷害她…… 木蘭放鬆的吁出一口氣,心情變得輕鬆愜意,怡然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,準備看好戲。 「皇上,你不能這樣做!」品妃厲叫道。 「我已經這樣做了。」楚默然靜立地答。 「你怎麼可以放走一個隨時可能謀害你的奸細?」品妃又急又氣,開始胡言亂語,「我不許你放她走,我要她死!立刻要她死!」 「奇怪……」他卻忽然微微一笑,「就算沁玉是奸細,她要加害我,那也是我自己的事,愛妃如此激動,不知所為何故?」 「我……」面對他的質疑,品妃不知所措,「我……是關心皇上,惟恐有人對你不利。我知道皇上心善,所以你不忍做的事,我可以替你去做。」 「我自己的事情,向來不必別人幫忙。」楚默然冷冷的答,「多謝愛妃掛念,不必費心了。」 「不要我幫忙?」心下一急,她什麼也不顧了,這一刻完全撕破臉皮,「那我父親呢?皇上不再需要他的兵權了嗎?」 「不需要了。」楚默然的回答讓她大吃一驚,「我想了很久,最後覺得不能求你父親。」 「為什麼?」 「因為,我從來沒有愛過他的女兒,從來沒有善待過他的女兒,試問,我又怎麼能厚顏無恥地利用自己與他女兒的關係,求他幫我呢?」 「就算你不愛我,難道……你也從來沒有愛過我的姊姊嗎?」如遭青天霹靂般,品妃霎時僵住。 楚默然搖頭。「我心裡真正愛過的只有一個人,那個人,現在已經出宮了。」 他沒有道明,但即使是傻子都聽得出他指的是誰。 這瞬間,品妃像是完全崩潰了一般,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來,她的叫聲裡,充滿了絕望。 *** 她知道,孩子已經沒有了。 那一天,她流了好多血,身子像被挖空了一般,蒼白無力。 她以為自己快要死了,當時的萬念俱灰,也讓她寧可自己就這樣死去。 但奇跡一般,她還是從惡夢中驚醒,醒來的時候,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尼姑庵裡。 她是怎麼出宮、怎麼到這兒的,她一點印象也沒有。 根據庵裹的主事師太說,是兩名侍衛把她送到這兒的,至於是誰放了她,侍衛沒有交代,只留下一些銀兩,名為替庵裡佈施,實則是收留她所需的費用。 這座庵堂位於離京城很遠的一處山嶺之中,環境清幽,平時香客也不多。 自從來到這兒以後,她一直臥病在床,每天晚上聽著屋外傳來的木魚聲,一聲一聲,孤獨清冷地傳入耳際,人也感到格外孤獨。 她覺得自己像是忽然老了數十歲,進入了風燭殘年,人生美好、繁華的一切都已流逝,她惟有躺在這山嶺裡了此殘生。 尼姑們都不太說話,所以與佛門格格不入的她,更顯寂寞。 惟一能讓她高興的,大概只有那個黑衣郎中來的時候。 黑衣郎中是她在這庵裡惟一見過的男子,據說與主事師太有些淵源,所以破例得以踏入禁地給她看病。 雖然總是面對面,但她從來沒瞧過他的真實模樣,因為他的臉上總是纏著黑紗,與身上的黑衣連為一體,很是神秘。 據說,他幼時因為一場大火毀了容貌,從那以後便以黑紗纏面,努力學習醫術,行走江湖治病救人。 他的嗓音低低啞啞的,像是喉嚨被烈火烤灼後發出的聲音。 每一次把完脈以後,他會跟她天南地北地聊天,講述一些她前所未聞的故事,這總是讓她忘記了病痛,展露歡顏。 她喜歡聽他講故事,或者說,她喜歡跟人說話──惟有跟人說話,才能讓她感到自己依然活著。 這庵裡太靜了,她需要聽到一些人聲來排解寂寞,所以每次黑衣郎中來看她時,都會讓她很高興。 門外響起蹣跚的腳步聲,她知道,他又來了。 果然,不一會兒,便見他一瘸一拐地進來──他的腿據說也是在那場大火中被燒傷的。 「今天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。」黑衣郎中瞧了瞧沁玉微笑的臉,低啞地道。 「大夫,你好久沒來了。」似乎有半個月了吧,不知他到哪裡忙去了。 「是啊,我去了一趟京城。」 京城?沁玉心裹一震。 呵,她好沒用,明明跟自己說好了要忘記那個地方,忘記那個人,可剛剛聽大夫提起京城兩字,她就如此失神。 沁玉沉默不語,他則坐下來,一如既往地替她把脈。 「沁玉姑娘,你這次可算是因禍得福。」黑衣郎中忽然道。 「怎麼了?」 「之前你體內有一種難解的毒素,可因為喝了打胎湯藥之後,紅花散血,竟把這毒陰錯陽差地給解了。你說怪不怪?」 「真的嗎?」沁玉愣住了。 「孩子雖然沒有了,可卻保住了你的命,」他看她的眼神忽然變得深邃,「這樣也是好的。」 她苦澀一笑,並不回答。現在的她,還有什麼好與不好,不過如行屍走肉般,過一日算一日罷了。 「我再給你開一帖藥,喝完之後身體便可痊癒了。凡事看開一些,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,只要能活下來,就有希望過上舒心的日子。」注意到她眉間抑鬱,他輕聲安慰道。 「多謝大夫。」沁玉點頭,「我懂。」 他微微一笑,知道她已經釋然,便離開床榻去寫藥方。 「大夫,聽說你的醫術都是自學的?」她放鬆心情與他閒聊,「我也曾看過一些醫書,不過你有時候開的藥方,我卻看不太懂,看來你比我厲害多了。」 「哪裡,我不過是記下你的脈象,回去請教比我醫術高深的人罷了。」他坦言道,「這段日子,一直替你把脈,我也從中學到了不少,現在終於可以自己獨力為你開藥方了。」 「大夫你回去請教什麼人啊?」 「宮裡的太醫。」他意味深長地回答。 宮裡…… 聽見比京城更讓她害怕的詞,沁玉不由得臉色刷白。 咬了咬唇,她聽見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命令自己挺住。不怕,她不能害怕,只不過是聊些無關緊要的閒事,難不成她要一輩子不敢面對過去嗎?不,她沁玉沒有這樣窩囊。 「大夫你認識宮裡的太醫啊?」她露出勉強的笑容,「你這一次進京,聽說了什麼新聞嗎?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