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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頁 寄秋 看他仍一臉無知的模樣,看好戲的祁天昊難得好心地為他解惑。「紫衣的意思是說天喜雖然聽話,但只聽她一人的話,她要天喜往東,她絕不敢往西,她說坐下,絕看不到有人站著。」 聞言,金准之怔愣了一下,半瞇的眼慢慢地瞠大,閃電般的惡耗倏地擊中他後腦,一抹漸明的了悟浮於眸底,他驚恐地扭頭一視。「可是……可是妳不是說美人是祁府的千金--……怎麼妳……」怎麼她一個丫鬟管得著? 肩一聳,她笑而不答。 祁天昊一臉看好戲,「她只是個丫鬟?你在朱雀城的時候沒聽過她的事跡啊?這次我幫不了你。」 「啊——這……呵……兄弟,這些傳聞是真的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……」他尷尬不已,只能乾笑。 祁天昊冷冷的揚唇。「誰要你少眼缺鼻,不知藏拙,醜態盡出還毫不收斂,猴兒要翻觔斗我攔得了嗎?」 「你……你……」說的真無情,徒使英雄淚兩行。 「我家的丫鬟玉膚冰肌,是享福的命格,以後別讓我看到你把她當下人支使,否則……」祁天昊聲音轉沉,警告的意味濃厚。 恍然大悟的金准之看了好友冷峻神色一眼,又瞧瞧一臉霧水,卻被他怪異眼神瞧得有些火大的丫鬟,頓時明瞭為何遭惡整了。原來如此,原來如此呀!呃!不對,他在暗樂什麼勁,看出兩人之間漸生的情絛有什麼用,他的坎坷情路才要走得艱辛。 心念一轉,他臉皮一揚,微露諂色,討好的笑臉笑得很有誠意,口氣甜得像蜜,好不熱絡。「我說紫衣姑娘,妳最近有沒有缺什麼或少些首飾?妳知道身上帶太多銀子也挺沉的,如果有人肯幫忙減輕重量,在下一定感激不盡……」 風紫衣緊笑盈盈,「是喔,我想江小魚會很樂意幫忙。」 聞言,他臉色一黑,嘴角抽搐。死定了,竟然得罪最不好惹的那個,這下他要什麼時候才能抱得美人歸啊…… 第6章(1) 一道人影閃進祁府的後門,暗自慶幸下人聰慧,果然替他留了一條路,接著他左顧右看,確定沒有異狀,心裡踏實了點,人也敢挺起胸膛走路了。 「二少爺,你想上哪兒去呀?」一道輕柔的聲音突地從男子腳下傳來。 古人有云:守株待兔。記取老人家的智慧總沒錯,她忙裡偷閒逮了個空,就為了這只將近十天未回巢的兔子。 祁天歡聞聲往下看,嚇得倒退一大步,「嚇!紫……紫衣,妳蹲在後門做什麼?」嚇……嚇死了,他三魂七魄掉了一大半,尤其是她還不叫他的名字,恭恭敬敬的一聲「二少爺」,代表他玩完了…… 「揀菜呀!你沒瞧見命苦的丫鬟在準備晚膳的菜餚。」她邊說邊捶肩,一副不勝辛勞的模樣。一隻竹編菜籃,不滿一把捉的豌豆苗,去頭去尾還去嫩葉,只剩一根根看起來被摧殘得很慘的根莖,宛如在宣告某人過於放蕩的下場。 冷抽了一口氣的祁天歡是未打雷,先縮頭,心虛地笑得嘴角僵硬,接過菜籃幫忙提著,臂彎掛著圓木板凳,好生狼狽地跟著不及他下巴高的丫鬟。 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當起小廝,大氣不敢吭一聲,小心翼翼地陪不是,這看來有幾分可笑。 但是祁府裡來來往往的下人都不以為意,畢竟對他們而言,祁二少爺要是膽敢「犯上」,那才是一大奇聞,同樣的情景已經不只一次,見多也就習慣了。 「呃!紫衣,聽說我大哥回府了。」走了一小段路,祁天歡先下手為強,想找些安全的話題,趁機拖延挨罰的時辰。 「是呀!二少爺的『聽說』可遲了好些時日,大少爺十分掛念你。」真不簡單,躺在花娘床上,他還有心思聽別人說些什麼。 「是嗎?那我先去找大哥聊聊,兩年多不見了,我們應該會聊很久……」祁天歡一臉見兄心喜,迫不及待秉燭長談的樣子。 「等一下。」素手一抬,拉住汗濕的後領,似笑非笑的風紫衣力氣是不大,可祁天歡也沒敢動,垂頭喪氣地轉回身,兩眼低視一雙大黑鞋。 「咱們也該談一談了,譬如『梨花院』這筆帳如何?」她拿出一迭欠款單,張張都有他親筆簽上的大名。 他吶吶的笑著,試圖以笑顏緩和氣氛,「呃!那個……呵……我忘了帶銀子嘛!就先欠著,等下個月月銀髮下來再補齊。」 「可惜你下個月沒月銀了。」她也學他笑,但笑起來卻是寒氣逼人。 「什麼?!」 「是啊,不只是下個月,下下個月,下下下個月……總之你六個月內的月銀全扣光了,你真是好大的氣魄呀!」一口氣揮霍上千兩銀子。 心一驚,他慌亂地直問。「紫衣,我沒用那麼多吧?總有剩下一些零花……」 一笑。「二少爺。」 「嗯!」他聽得心驚,冷汗直冒。再笑。「你要不要自己數一數,看看這裡有幾張你不看數字就簽下的風流帳?」一壺酒五十兩,他喝的是瓊漿還是玉露,再好的女兒紅也不過十兩一壇,而青樓的酒能有三兩就算極品了。 「我……我喝多了……」哎呀,這些花娘好不夠意思,真當他是肥羊宰沒關係,但害他現在被老虎抓了,實在說不過去。 「是聞多了脂粉香,酒不醉人人自醉,美人兒在你耳畔一呼氣,你這身硬骨頭就軟了,人家說什麼你只會傻呼呼的應好。」她,又笑了。 三笑之後,空有男兒身的祁天歡真的腿軟了,他知道接下來將是慘無人道的酷刑,而他別說要笑了,恐怕連哭也哭不出來。 果然,風紫衣不笑了,眼一沉,面一冷,手叉腰際成茶壺狀,指著他鼻頭開罵,「二少爺好大器呀!睡女人睡到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,銀子不夠還用欠的,祁家有幾座金山銀山,你有本事挖出來讓我瞧瞧,到時候你想玩幾個女人我就替你納幾個小妾,反正祁府大得很,蓋幾間青樓綽綽有餘……」 祁天歡的汗越流越多,人也越縮越小,半聲都不敢應。「當然啦!先決條件是你沒死於花柳病,說來你祁二少爺的品味也奇怪,想想,一雙玉臂千人枕,一口朱唇萬人嘗,誰曉得上一個客人是殺豬的阿旺,還是城南長滿疙瘩的流膿財,你抱過的女人別人也抱過,你親過的女人別人也親過,你確定沒喝到朱老爺的口水?」 臉色倏地發白,他捂著喉口吐出一大攤酸水,面色驚懼地直抖咚嗦,腦子裡出現的畫面是一頭過重的豬強壓海棠,背後的膿包有碗口大。 從沒想過這事兒的祁二少是全身發冷,作嘔的反胃感讓他跌坐在地,這次是真的嚇到了,慘白的面容不見一絲血色,渾然不知有道順長身影走近,就停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老樹下。 「二少爺不用擔心,紫衣已請人看好風水,幫你挑了塊視野極佳的墓地,等你不幸英年早逝後,我會在墳上栽滿花,讓你日日夜夜與美麗的花兒作伴。」省得他老念著丹桂清雅、石榴艷美,左擁瓊花右抱白蓮,要什麼她給什麼,她是最護主的丫鬟了。 「……不……不要呀!」祁天歡慘叫一聲,連忙抱住她的大腿。「我不敢了,再也不敢了……紫衣,妳不要再說了……」 不氣也不惱的風紫衣拍拍他的頭,像個慈母般,只是說出來的話並不是如此。「不要怕,人死了就毫無知覺,就算蟲子咬你、蛆爬滿你全身,肚破腹裂流出腸子,你也感覺不到痛,因為你已經死了。」 「哇!紫衣,饒過我這回,我真的要修身養性,再也不涉足花街柳巷,我不要死啦!」他哇哇大叫,像極了不懂事的孩子。 「真的?」 「真的,真的,絕無虛言!」他點頭如搗蒜,驚懼地展開雙臂想抱住她。 他的舉動並無涉及男女情愛,只是單純地想找個人來驅走所受的驚嚇,對他而言,紫衣就是祁家人。 不過,他這次,甚至以後都沒有機會再碰到她了,打直的手臂才一舉高,人就如同破布娃娃,整個被扯飛十步遠,還差點跌落植滿新荷的深湖。 撞得兩眼冒金星、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的祁天歡忽地被抓住手臂提高身子,正對上一雙黑得深幽的厲眸,他昏頭的以為得救了,欣喜地咧開嘴。 「大哥,你終於回來了。」咦……好像不太對勁?在他腳離地的瞬間,後知後覺的祁天歡終於發現情況有異,這大哥怎麼舉著他? 「天歡,沒人告訴你男女授受不親嗎?」教弟不嚴,兄之惰,以後他會「好好地」教導他何謂行之有禮。 「呃!大哥,你要不要先放我下來,腳不著地的感覺很不踏實。」尤其對方的手勁似乎重了些,讓他有些喘不過氣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