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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頁     舒格    


  是的,漂亮!傅海悅還沒見過如此漂亮,卻又不帶一絲脂粉味,只散發著純男人氣息的異性。他帶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了。

  他不屬於這個安靜樸素的小鎮。即使是度假,他也該在有著棕櫚樹、比基尼美女、陽光白沙、閃亮遊艇的地方。

  更不該在這兒任意調戲女人!

  「沒有什麼史料是與我有關的,抱歉。」傅海悅口氣更加冷淡,簡直是在下逐客令。

  隨即,她抬頭望向剛從門口走進來的上司,點頭招呼,把晏予書晾在一旁。

  「那個……還書的架子那邊,你去排一排。」上司是名四十多歲的男人,不知道為什麼對她不太親切,很權威地指使她去工作,不過一轉頭見到晏予書,卻立刻堆起了笑,判若兩人。

  「晏先生?這麼早就來了?我接到電話之後,親自把你要的資料都找出來準備好了。來來來,請進請進,都在我辦公室裡。」

  上司把貴客迎了進去。那過分慇勤的態度,讓傅海悅喜怒都不形於色的雪白臉蛋微微一僵。但她還是壓抑住了,低著頭,安靜地去角落整理那一大堆的雜書。

  她實在太安靜了,靜得像是深海一般,丟顆石子進去,悄無聲響地沉沒,漣漪迅速消失。

  而晏予書無法抑止自己想看到洶湧波濤的慾望。是一種奇異的衝動,想要擾亂那份太過不自然的沉靜。

  所以,之後,他又來了。

  帶著一疊資料,他在圖書館開門前三分鐘抵達。閒閒靠在門邊,黑髮還微濕,像剛游完泳就來了。

  怎麼?昨天主任親自出馬找資料,還沒找齊嗎?傅海悅很壞心地暗自想著。

  「嗨。」又是那樣輕鬆自在的招呼法,好像他和她已經熟稔已久。「早安。」

  「你沒有別的事要做嗎?別告訴我你是研究民俗歷史的。」她越過他,低頭準備開門,一面冷淡地說。

  「我不是。」晏予書輕笑,「我說過了,是要找跟你有關的資料。我找到的這些有點問題,想請教你。」

  又來了。這麼簡單幾句話,就讓她心跳開始加速——其實,從剛剛在走廊底端遠遠見到他的身影,她的心跳就不規則了——傅海悅深吸一口氣。

  「我也已經說過,傅家的資料沒什麼好找、也沒什麼好問的。你有問題,可以等柯主任來了再問他,會有更詳細的解答。」

  「他會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嗎?」

  這實在太荒謬、太可笑了,傅海悅忍不住詫笑起來。她抬頭,終於肯直視他。

  「我沒有電話。」如果沒看錯,她的美麗明眸中,閃爍著挑戰的笑意,似乎想看他怎麼反應、怎麼找台階下。

  看來,這位小姐……可不是乖乖睥哪,她是有刺的,只是藏得很好。

  「哦……」他聳聳肩,「那我就只好打來這兒找你了,或是打到你上次去幫忙修電腦的鎮上圖書館那邊?哪個比較方便?」

  都不方便!「你打電話找我做什麼?」

  「要問幾個問題。」他揚了揚手上的文件,「我剛不是說了嗎?」

  說實話,一個女人生命中,要遇到死纏爛打的男人,也不是那麼容易,何況這個男人還長得如此俊美,笑容如此坦然。

  傅海悅歎了口氣,「好吧,你到底要問什麼?」

  「我要查的地籍資訊,主要集中在這一帶。」他們一起走進圖書室,在長桌上,晏予書展開了地圖,上面有著各種顏色的筆跡標記,他修長的手指點出了目標地區。「據說傅家的所有權,一直延伸到這邊。是真的嗎?」

  「曾經是。」傅海悅淡淡回答。

  「那麼現在呢?」他略抬頭,專注地盯著她,等待著。

  傅海悅只是聳聳肩。

  「我還找到了一些文獻,應該是之前C大做專題研究時集結出來的報告。」他又變出了一疊文件,攤在她面前。「你看,傅家的房子、花園等等都有被史料記錄下來,我最有興趣的,是這些。」

  那是幾張影印的鉛筆畫,原作筆觸細膩,忠實地描繪出曾經的風光與規模。富麗中帶著驚人氣勢的大房子、花木曾經扶疏的庭園,甚至還有曲折迴廊、種滿蓮花的池塘……傅海悅看著那些畫作,心中百感交集。

  是熟悉,還是陌生?是絲絲入骨的酸澀,還是淡淡的怨恨?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情緒淹沒了她,一瞬間,她居然無法反應、無法回答。

  「這些畫,據說是當時研究團隊聘請專人,參考許多相關文獻資料之後才畫出來的。」晏予書解釋,「我想請問,有沒有辦法查到原畫者是誰?」

  「你應該去請教那位主持研究計畫的歷史系教授。」她的語氣還是很冷淡。

  只是,在那樣的冷淡中,有著一點耐人尋味的溫度,彷彿在壓抑著什麼似的。

  晏予書揚起一道濃眉。

  「你不相信也沒關係。反正我知道的不多,抱歉。如果還有別的問題,請去問柯主任,他馬上就會來上班了。」說完,傅海悅做個手勢,示意請他到主任辦公室去等。

  主任對這位貴客可是五體投地到極點。晏予書之前來拜訪過之後,王任口沫橫飛地大聲讚揚了大約半小時,內容不外乎是講晏予書多有內涵,一點貴公子的架子也沒有,他們家的財團賺了那麼多錢,還不忘關心人文、回饀地方,真是難能可貴……

  她當時只是低頭整理書單,不聲不響。反正多年來都是這樣,她是最安靜最沒聲音的聽眾,最好是縮到角落,甚至消失不見。

  「嘿。」突然,溫柔的魔鬼把她喚回了現實。他輕輕敲了敲桌面,「我不是想為難你,不想回答的話,就不用說了,真的。」

  既然這樣,何必來問她呢?傅海悅忍不住瞪他一眼。

  這一看,又看見一個燦爛到令人心跳加速的笑容。

  「反正我也只是想跟你說說話。」彷彿會讀心術似的,晏予書直率回答,「每次看到你都好安靜的樣子,忍不住想逗你多講幾句。」

  地潔白的貝齒咬住了下唇。這人講話怎麼這樣,毫無掩飾、想到什麼就說什麼?和她一向熟悉的互動方式,那麼不一樣。

  他一定不是在本地長大的。那種陽光而自信、又充滿男性魅力的特殊氣質,絕非尋常環境所培養得出來。

  「下次我們聊點別的,好不好?」他略偏頭,看著她細緻如白瓷的臉蛋,語氣像在哄一個壞脾氣的孩子。「還有,能不能笑一笑?我從認識你到現在,都這麼久了,還沒看你笑過呢。」

  「我們才見第三次面,並不久。」她冷靜指出。

  不料晏予書一愣,俊眸流露一絲罕見的恍惚,又有點困惑。「才第三次見面?為什麼……我總覺得和你認識很久了?」

  這句似曾相識的話,重重撞進了傅海悅心底,一瞬間,她幾乎喘不過氣。

  幾個月前,她和另一個男人漫步在海邊,夕陽把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。

  應該是非常浪漫的場景,只不過景中的人物,臉色都相當嚴肅。

  「我總覺得,跟你認識這麼久了,照顧你是我的責任……可是……有些時候又覺得,你不太需要照顧……」男人有張帶點書卷氣的臉,也可能只是因為他戴著眼鏡的關係。他走在傅海悅前面,低著頭,有些不自在地說著。

  「所以呢?」傅海悅漠然問。她索性停步了,望著腳底下被海浪沖過一次又一次的沙灘。

  「你也知道,我現在工作越來越忙,實在沒時間分心來照顧你……」男人難堪地抹抹額上的汗,「如果最近比較冷落你,你不要想太多。」

  傅海悅扯起了嘴角,紅唇彎成無奈而帶點嘲諷的弧度。

  「你有新女友了。」不是問題,而是結論。

  對方急了。「不是這樣。只是工作真的很忙,我抽不出時間……如果有人問你,你千萬不能、不能說是因為別的女人……」

  他後面說了什麼,傅海悅都沒聽見了。她只聽見海浪的聲音,還有風聲,以及她自己的歎息。

  工作忙,沒錯;加上和最近新來的、某家媒體跑地方新聞的女記者打得火熱,時間當然不夠用。

  但這位林士銓先生,多年來不只一次在眾鄉親面前深情款款地說,他答應過老鎮長——也就是他的上司、她的父親——要好好照顧海悅的。不管發生什麼事,他林士銓一定是個負責任、重情義的熱血男人,不會丟下她不管。

  也因為這樣的形象,讓他在前任鎮長傳達遠因舞弊而被查辦入獄之後,以幕僚身份順利遞補成功,當上了最年輕的鎮長。

  好幾年了,傅海悅被利用、被當成政治籌碼,但她始終沒有表達過任何不滿。

  如果她對誰來說還有一點利用價值的話,那就用吧。

  所以他們被送作堆,作秀式的在一起.偶爾看看電影,吃個飯;在公眾場合,他會牽她的手或搭著她的肩,就這樣。

  如今,大概連這樣都惹得那位女記者不開心了,而林士銓又需要傅海悅的配合,繼續保持他的深情重義形象……她又笑了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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