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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頁 樓雨晴 「我不知道,我心裡好亂。」他苦惱地扶著頭。 心靈深處,他有著將為人父的喜悅和驕傲,但是……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,他和嫣兒是剪不斷,理還亂,這個孩子的存在,會被祝福嗎? 「把一切源源本本地告訴嫣兒吧!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,想瞞也瞞不住了。」 唐逸幽輕搭上他的肩,給他支持。 「再說吧,走一步是一步了。」不是他不想,而是他不曉得該如何啟口,而語嫣……也未必會信。 「你以為你還能瞞多久?你當語嫣是白癡嗎?她肚子會大,早晚都會被發現! 到時事情會更沒完沒了。」這一點,映蝶的想法和丈夫倒是不謀而合。 實在很看不慣他縮頭烏龜的作風,堂堂男子漢,做事一點氣魄也沒有,嗟! 「是啊,逸農。難道你想讓你的孩子受委屈?」 他不想,可是……「如果你說不出口,那就由我來吧!」 「不,大哥!」唐逸農深吸了口氣。「要說也該由我來說。」 他不該再逃避下去了,是悲是喜,他一次承擔。 由於語嫣身子骨十分虛弱,所以唐逸農到廚房去做了點清淡營養的蔘粥,好讓她醒來之後可以食用。 而留在房裡照顧她的唐逸幽,反倒成了第一個面對她質詢的人。 「幽哥……」喉嚨有些乾澀,頭還昏昏沉沈的,她努力想撐起虛軟的身子。 「別起來。」唐逸幽輕聲制止,體貼地倒了杯水給她。「感覺好些了嗎?」 「謝謝。」喝了口水潤喉,她抬眼問道:「我到底怎麼了?」 顯然她先前的想法太過天真,她似乎哪兒出了問題。 「呃……」完蛋!逸農怎麼還沒回來呀? 瞧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,她本能地猜測。「難不成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?」 「當然不是!」唐逸幽驚喊。「你怎麼會這麼想呢?」 「如果不是,你為何不敢告訴我?」 「那是因為……」唐逸幽一生從不說謊,又豈堪招架她的逼問?「你……你沒生病,只是……只是……懷孕了。」 「我懷……」語嫣瞪大眼。「幽哥,你別開我玩笑。」她根本不曾與人相好,哪來的身孕? 瞧!他們連反應都好一致呀。 他輕歎道:「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?這事若非屬實,我豈敢信口雌黃?」 「不,絕對不可能!一定是你弄錯了!」她明明是清清白白的,今天他卻突然告訴她,她有了身孕,教她如何不激動。 「嫣兒,你先冷靜下來,聽我說──」 語嫣怔了一下。難道,問題出在那兩個月銜接不上的空白? 老天爺!這兩個月當中,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 「好,你說我有了身孕。那孩子的父親是誰?」多荒唐啊!人家信誓旦旦地指稱她已為人母,而記憶中的自己卻仍未曉人事,今天還得請教人,她「孩子」的父親是誰。 唐逸幽避開她的目光。「別問我,想知道什麼,去問逸農。」 一句話重重敲上心頭,莫非……「是唐逸農,是他!對不對?」她跳了起來,尖喊出聲。 他的沉默,證明她所言無誤。 語嫣全身像被掏空了般,失魂地跌回床上。 是他,真的是他! 第一個竄進腦海的,是她方及箕那年,他藉酒裝瘋,硬是強吻了她的卑劣行徑。那晚,她好氣憤,又好傷心,足足哭了一夜……如今,又歷史重演了嗎?這傢伙仍是惡性不改,而這一回……是啊!若非強來,他怎可能得到她,她相信自己絕對會誓死反抗到底,絕不如他的意。 唐逸農,這個該死的傢伙!她與他到底有什麼深仇大限?打小到大,他從不讓她好過,不是惡意捉弄,就是冷嘲熱諷,她寄人籬下,也就認了,可是他為什麼非要逼得她無路可退,見她生不如死,他就能快意嗎? 原先她還以為他不失為磊落君子,結果呢?他卻趁人之危,強佔了她。 她錯了!錯得離譜!她的一生,全毀在他手中! 「唐、逸、農!」她咬著牙,含淚一字字逼出聲音。 「看來你什麼都知道了。」唐逸農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。 語嫣抬起頭,死盯著門口的唐逸農。 唐逸幽看了看兩人,決定暫時退開。 行經弟弟身旁,他輕道:「我什麼也沒講,你好好和她把話談開。」 唐逸農不置可否。 房門在他身後關上,他端著剛煮好的粥,一步步走向她。 啪! 一記又猛又熱的巴掌朝他迎面襲來,指甲在他臉上括下了血痕,他動也不動。 「你餓了吧?多少吃一點。」聲音輕輕淡淡,聽不出太多情緒。 「不要你的假好心!」她衝動地一手揮去,任熱湯濺灑開來,細緻的肌膚燙出紅腫。 「何苦?」他歎了口氣,輕執起她的手想拭去燙漬。他也潑灑到了,但他並不覺得疼,只有她,才會讓他有疼的感覺。 「你不要碰我!」她迅速退了開來,拿他當蛇蠍毒物,遠而避之。 他沒說什麼,靜靜退開一步。 他為什麼不說話?心虛嗎?還是歉疚?不,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,絕對不是簡單幾個字便可一筆帶過。 「我問你,我們之間──真的曾有過……有過……」 他知道她要問什麼,輕斂幽眸,低道:「有。」 晴天霹靂,是嗎? 她的表情,正在訴說這樣的訊息。 「那麼,我懷的孩子也是你的?」 這樣的語嫣是他不曾見過的,面容凝上千年寒霜,控訴的眼滿是悲恨。 「是。」 「唐逸農,你真該死!」她恨恨地咒罵出聲,淚水似決了堤的直落,一掌又想向他揮去。 他一手扣住她,口吻滿是悲慼:「我高估了自己,你甚至不曾問我緣由。」他還以為,她會給他解釋的機會,問完再來質疑……呵,他真是人看得起自己了,她根本從一開始就鄙視他到底,全然否決了他。 「我還需要再問什麼?你人面獸心的行徑嗎?不必了,唐逸農!我現在只想將你千刀萬剮!」 「所以,我也用不著再說什麼了,是不是呢?」 不甘呀!她曾用那麼純稚的柔情對待過他,教他如何相信,一切早已隨風而逝,春過無痕? 他不甘就這麼含恨放手! 心緒翻湧下,他深擁住她,俯下頭狂切地印上她的唇──怎麼能忘?她怎麼能忘?他們曾如此溫存相依呀! 語嫣不敢相信他做了什麼。這該殺一萬次的傢伙,竟又故技重施地羞辱她! 想也沒想,她用力往他下唇一咬! 唐逸農驚痛地放開了她。 口中有血腥味,卻比不上心頭泣血狂痛的萬分之一。 他淡淡地笑了,分不清往下滑的是他的血還是淚。「如果我告訴你,會與你發生肌膚之親,是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,你也不會相信我,是吧?」 「胡扯!我寧死也不會讓你碰我一根寒毛!」 「是嗎?好一個貞節烈女。」他狂笑出聲,聲聲淒切。「隨你愛信不信,這就是事實,我不曾強迫過你,若不是那晚你主動,我們今天不會演變成如此!」 「住口、住口!唐逸農,你好卑劣,這種扭曲事實的話你也說得出口,你不怕不得好死嗎?」他簡直無恥至極! 「不得好死?」他淡諷道。他現在已經萬劫不復了,那管得了死這回事?「問問你自己的心,給我一句話,我,以及你腹中的胎兒,對你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?」 「有,當然有!你讓我嘗到了最惟心的恨,還有永遠也洗刷不掉的屈辱!唐逸農,我恨你,我到死都不會原諒你!」 唐逸農心下一驚,她決絕的話語令他心生不祥──果然! 語嫣飛快奔至銅鏡前,執起利剪,一口氣往心口上刺! 他的心跳幾乎要停止,魂飛魄散地衝向她,阻止她瘋狂的行徑。「你瘋了!桑語嫣!」 「對,我是瘋了!與其活著蒙受屈辱,我寧可一死了之,也無法忍受自己一身的骯髒污穢──」 啪! 這一掌,換他來打醒她! 他打她,不僅為他,也為了她。 「讓我碰過叫骯髒污穢,是嗎?桑語嫣,我會永遠記住你這句話!」人生至悲也莫過於此,他豁出去了,好,既然如此,罪魁禍首是我,你若真想解脫,應該是一刀狠狠往我心口上刺,糟踢自己算什麼?你就算死了,也改變不了我是你唯一的男人的事實!」 一刀往他心口刺,是嗎? 她仰起頭,唐逸農就這樣直勾勾地瞅住她,等她下手。 她不斷告訴自己:她恨他、她恨他……今天她就是殺他一萬遍,他都死不足惜,但是為什麼她這一刀就是刺不下去? 「你滾開、滾開──」她崩塌地大喊,痛恨自己的心軟! 難道,真如他所言,她是心甘情願與他……不,絕不可能!她才不像他說的這樣yin蕩! 他的心已經死了。留住孩子,究竟是幸抑或不幸?他再也無法分辨。 「你怎麼這麼說!」唐逸幽不苟同地道:「那是你的親骨肉呀!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