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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頁     於晴    


  徐二難以置信,道:

  「這是怎麼了?明明是她栽贓阿奴,哪來的觸怒歷代祖宗?」

  「若然我們徐家都是胥人,只怕今日父兄所有骨灰都會被她拿去利用。」徐長慕不疾不徐,盯著她道:「她心知只有阿奴是胥人,胥人守護了南臨幾百年,最後卻被南臨君王活活害死,也許,她就怕南臨連吃敗戰是胥人冥冥中害的。」

  徐二喃喃道:「這是怎麼了……這還是我們曾守護的南臨麼?」

  「夏王砍下的人頭,不是阿奴的。」徐四忽道。

  徐烈風聞言,往分隔外廳內室的門簾看去,簾後二哥就坐在那裡說話。

  二哥在外廳似避嫌,五哥卻在內室不避嫌?

  大家都知道她棉被下什麼也沒穿?誰脫的?

  徐長慕答道:「夏王知道徐六墓裡不是阿奴,但,蕭金鳳不知道。只怕他倆早有嫌隙,至此才爆發開來。蕭金鳳心計多端在皇位上,一心不讓人覬覦皇位,卻忘了審視君王這條路她走不走得起。」他沉吟一會兒,多瞟她一眼,再道:「恐怕蕭金鳳問降書一事是有人故意放出來,而議事廳走水一事也有內情,據說方帝夫是活活嗆死的,他的眼睛被挖了出來,許多宮女太監都死在那場大火裡,只怕是被滅口了。」

  她瞪大眼。

  「挖眼?挖他眼睛做什麼?」徐二吃驚問著。

  當年夏王大婚時,曾為方駙馬的帝夫目光久久難離阿奴精妝後的艷色,這事只有他與蕭元夏注意到。徐長慕不經心說道:

  「也許是蕭元夏看不慣那雙眼睛。蕭元夏登基後,曾在京師被那個無賴方十二衝撞,當下,方十二斷其雙手。」

  徐烈風驚詫不已。怎麼蕭元夏變得這麼狠?

  「都是方家……」徐二皺眉。「邊關還得靠方三郎,他此舉是在清算方家,難道不怕……」

  「方家有兩派,一派偏蕭金鳳,自是帝夫那一派;另一派則如良才方三郎,寧戰不降,蕭元夏恩威並施,力摧方家,不讓羅家獨大,眼下皇后背後的羅家跟方家仍是勢均力敵。」徐長慕撫額長歎:「你們……連這種事都不知情,徐家能撐到如今才垮台實屬不易了。」

  如果是以前的徐烈風,必會說理會這些朝中局勢做啥,只要為南臨盡忠殺敵就夠了,現在她卻覺得五哥這一聲歎得極好。

  外頭沉默良久,徐長慕也不在意,自床頭取過藥膏,仔仔細細在她面疤上塗藥。她初時還真不習慣,但她實在不想對著鏡裡的自己塗,遂屈服在五哥塗藥的誘惑下。

  她注意到他指頭上居然有好幾個咬痕,一圈一圈的,這牙印真整齊……誰咬的?

  「長慕,陛下召你……你回去麼?」

  「為什麼要回去?」

  「他用南臨長慕,而非徐五長慕,這是看重你……」

  「那又如何呢?」

  「長慕……依你見,南臨最後會不會……」

  蕭元夏不降,也撐不了多久。這些年他研究過各國名將的用兵之道,方三郎雖是良才,可惜遇上西玄陰兵,絕非敵手,太晚了,現在蕭元夏不管想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。但這話他不想說,只道:「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呢?」

  「……」徐二彷彿下定決心,聲音略大道:「父親他們都葬在南臨,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看著西玄人踩過他們的墳……阿奴的胥人祖宗也葬在南臨,它日他們墳下之地換成西玄附屬,阿奴要如何面對他們?」

  徐烈風聞言微地一震。

  「二哥!」徐四冷冷喝著。

  嘩啦啦的,徐長慕狠狠地拂開茶几上徐四熬好的補湯鍋子,湯汁四濺,鍋碗滾地。他起身,盯著布幔下隱約的人影。

  「二哥,想來當初你是沒聽清楚,那我今日就再說個明白,明年春至,徐家四人必出南臨,永不返南臨。」

  「你以為為什麼我們違旨?當夜我們可以不出戰的!為什麼我們要出戰?明知不對勁,仍執意要去?」徐二咬牙切齒:「我們背後,還有南臨啊!既然你有專才……」

  「原來二哥,是要我冒著必死的決心麼?你怎會不知天下沒有必勝的戰役?你以為我有這本事?西玄陰兵你經歷過,你要我肢解分離?」

  「不……我不是這意思,你可以是軍師,不必親上戰場……」

  「哦?那,你說,會是誰親上戰場呢?」

  徐二聽出他的言外之意,猛然閉嘴。

  第11章(2)

  徐四立刻道:「我贊成明年春出去。」

  「定平!」

  徐長慕轉向床上的徐烈風,神色淡然。「阿奴呢?」

  徐烈風看著他。「我……」

  「你二哥早就猜到你醒了,不是麼?徐二,你開始學起蕭金鳳了?居然迷信到以為胥人能左右這場戰役?你把阿奴當什麼了?她跟你沒有血親,但好歹,昨晚她耗盡力氣救你一命,為什麼你不能替她想呢?你要你的妹妹、我的阿奴,再一次與死亡擦身而過麼?」

  「我沒這意思……你說過凡事都有破解之法,只是尋不尋得到……你沒有經歷過,那不是凡人可以破解的……我幾乎以為我在陰間道,沒有人跟我對戰,為什麼定平會斷了臂,我失了眼……胥人守護南臨三百年,必有克敵之道是我們不知道的……阿奴有胥人血統,或許只要胥人留在邊關,陰兵便不敢接近,你又擅長兵陣,說不得……」

  「你怎知這不是蕭元夏又一個陷阱呢?」

  外頭徹底的安靜了。

  徐烈風聽見徐四說道:「二哥,我先扶你回房吧。」接著,她清楚地聽見當他們走出木屋外時,徐二一聲低語:「我不是要阿奴親上戰場——他們的墓,我們的根……都在南臨……為什麼長慕不懂呢?難道他心裡沒有南臨麼?」

  「因為在他心裡,徐家活人比死人重要太多。」徐四答著。

  徐長慕看著她分神,忽問:「你聽見他們在外頭說什麼?」

  「不……沒有……」

  徐長慕坐回床緣,將她抱進懷裡,俊臉埋進她的頸間。

  「別聽他說……阿奴,如果真有那麼一日,我先把你們送出去,再回來想法子帶走他們的骨灰……你別聽他說……」他咬牙道。

  她柔聲笑著:「嗯,我只聽五哥的。」

  徐長慕在她頸間深吸口氣,鬆了懷抱,自櫃上取來她乾淨的衣物。

  「五哥……是誰帶我回來的?」她小心翼翼問著。

  「除了我抱你回來,還能有誰?」他坐回床邊。「我們天亮回來時,村裡沒人,只有地上幾具屍首,我至村尾找徐二,才知道你們躲在獵屋那頭。」

  「那些盜匪…」

  他若有似無地譏諷。「南臨將亂,未來這段日子這種盜匪只多不少,這裡頭有幾人不似南臨相貌,也許是他國人混了進來,倒是阿奴你,真真了不起,定平提到那些盜匪幾乎由你全滅。」

  「那是我該做的。二哥有眼傷,四姐也不方便,我不保護他們,誰保護?」

  他微微一笑,意有所指著:「是啊,你二哥有眼傷,你四姐只有單臂,唯獨你,健健康康的,你不保護他們,還能有誰保護呢?」

  她抿抿嘴。是呵,她健健康康的,能死命撐那麼久她都意外,連一般人都不見得有她撐得久,那是不是表示……她的髮色遲早會回來,她不是老人,她只是意外地生了一場病,遲早,她曾有的會全部還給她。

  思及此,她心裡對未來有了小小期待。

  「……五哥,你這手……」這麼熱情地湊到她面前做什麼?

  他笑:「方纔你餓極,拿我的手掌當肉啃,你忘了麼?」

  她哪是忘?她是根本沒印象。她又瞟瞟他平舉在她眼前的手,揣度著五哥非常人的思考狀態。

  最後,她面色微紅,輕輕吻上他手掌上的咬痕。

  「就這樣麼?不是該以牙還牙的嗚?」他道,神色甚是不滿意。

  「……五哥,不方便吧,我這衣服……」

  「我抱你回來時,你衣上全汗濕,不脫不行,這屋裡誰能替你脫?自然是我親手脫的,有什麼沒見著的?阿奴,你膽子什麼時候這麼小了?在我面前連點瘦肉都不敢露。」

  徐烈風神智被他投下的轟天雷震飛了。她的衣物是他脫下的,那她……她這老人的身子不也被他看光?

  不,不是老人身!她的身子漸漸有肉,皮膚也沒多少皺紋她都在注意著,甚至,偶爾有錯覺,除了頭髮白外,她與常人沒有什麼不同,只是還虛了點,肉軟了點而已。

  「阿奴膽子真變小了啊。」他不無遺憾。

  又遺憾?她咬咬牙,反正看都看過了,多看幾眼跟少看幾眼也沒什麼差。她狠著心,自被裡露出光裸的手臂,湊到他面前。

  「五哥你咬吧!」她視死如歸,當作沒有看見在她臂上來回貪戀的目光。

  他捧住她的拳頭,輕輕咬上一口,低低笑著:

  「阿奴你這欠債還債的性子真好,品性良好,教人不得不愛,你可要好好保持才是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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