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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頁 於晴 他眼底顯出真正的笑意:「解非是我在外的學士之名,我本名長慕,阿奴。」 「喔……」她張嘴,一直盯著他看,吐不出半句話來。 「一開始我不是不認你,而是,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看見,徐烈風的長相。」 她聞言心一涼,想起在牢裡曾求他別說出她的混血,結結巴巴道: 「五……五哥……我……長得……其實跟……南臨人……差不多……」 「阿奴長得很出乎我意料之外呢。」他笑著:「說不得,南臨胥人真跟西玄徐家五百年前一家親,這才也出了你一個相貌兩國特色兼有的小美人兒。」 她撇開頭,眸底湧起熱氣。 如果這種體貼的話在四年前對她說,她一定死也要抱著五哥大腿不肯走……父兄對她很好,不缺物資享受,也給予她任何她開口要的,甚至在嬌慣著她,如果她沒有手足,一定會覺得她備受疼愛,但正因有了手足,看見他們彼此間的相處,再對照自己的,才發現,父兄他們一直在照顧一個叫徐烈風的軀殼,而不是真正在關心她這個人。 那種感覺讓她覺得他們只是在交代……在奉命……奉誰的命她不知道,她只知道她想當徐家人,想成為真正的徐家人,成為他們的手足,走入他們的中間。 可是,她連個機會都沒有。 「這是你繡的青蛙麼?真可愛。」她嚇了一跳,回神一看。解非……不,五哥正攤開那沾血的帕子打量。 她滿面通紅,很想奪回來但不敢有所動作。一有動作,就會被他發現她很在意這隻小青蛙的。 「阿奴認力自己是井底之蛙麼?」她攥緊拳頭。 他折好收起,凝視著她,平靜說道: 「那兩年我確實連你寫的一封家信都沒打開,因為那時,有沒有阿奴,對我來說都不重要,直到成人禮那一夜我才知道你的重要……做人回不了頭,是不?那,只能往前看了。」 「……我對五哥……真是重要的麼……」她喃喃道。那怎麼四年來一直沒捎信給她?她想問,但不敢問,不敢在確定五哥說的是不是真話前,先把滿腔真心再獻給他,其實她真的很想他很想他……她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,最後五哥會像蕭元夏那般在她以為一生一世的感情不會變時,狠狠地砸回她的心上。 她也會痛啊……可是,她喊痛的時候,父兄沒有人注意到…… 他抹去她滑落的眼淚,強逼她與他對視。他一字一語清楚地說著: 「阿奴認定自己是小青蛙,出不了井,看不得四方天空,那我,就停在南臨,不再飛了,一直陪著你這隻小青蛙,什麼時候你能化為展翅大鷹離開南臨,我們再一塊走,好麼?」 第6章(1) 這種日子簡直是人間仙境! 她過得卻是戰戰兢兢,就像是一個窮了好久的人,一旦得了財富,日日夜夜都被驚醒,怕一朝醒來只是好夢一場。 只怕……好夢還沒醒,她就被惡夢活活嚇死了。她嚇得坐起來,大眼不動聲色望著四周,確認這些時日與五哥的好生活不是作夢,這才鬆了口氣。 她又看見櫃上徐家的白衣白裙,想起今日是夏王的大婚之日。 她趕緊赤腳跳下床,脫下身上的衣物,迅速換上她夢想十幾年的顏色。昨日她洗了好久的頭髮、好久的澡,就為了今天徐家的顏色。 南臨皇室子孫大婚,與民同歡,車輦儀仗會繞京而走,所經街巷挑重臣住所,重臣須換上他們家族的顏色,全門敞開,恭禮祝賀,待到繞街完畢,再入宮大宴。 這樣的婚事有夠辛苦,所幸,不干她事。那日,五哥牽著一直傻住的她回府後,曾與二哥談了許久,最後連二哥都發話,叫她這一、兩年少在京師走動,若受陛下召見,也盡力迴避夏王,以免拖累徐家。 最後那句話,真真她的死穴。 在她心裡,她就算死,也絕不要累及徐家。 她自認從未得罪過蕭元夏,他那神來一箭令她耿耿於懷。她左思右想,最多,蕭元夏是改變主意想與羅家小姐成親;最多,發現她是劣民身份……後者可能性大些,皇室對劣民皆無好感,如果蕭元夏發現她是劣民,說不得會割袍斷義,但……真有必要置她於死地嗎? 他……不是性格這麼激烈的人啊…… 她心裡雖然疑惑,卻遵守承諾做到完全避開兩字,之後在宮裡遠遠見到他,就先拐到轉角等著,等他離去再去見陛下。 他也像有默契,陛下在見她時,再也不似以往會主動見陛下。 陛下這兩個月身子越發的不好,政事幾乎全交給大鳳公主與夏王,由這一對姐弟共同監國,至於她呢,就當個小佞臣時時說趣事給陛下聽。 陛下聽聞她與蕭元夏的友情破裂,也只是一笑地說著:無妨,以後他就想開了,小烈風以後還要靠他罩著呢。 想開?他懷疑陛下講的,跟蕭元夏想的完全不是同一碼事。 她將長髮梳得齊齊,挑了根簡單的紅色簪子插妥,不再著其它髮飾,接著,她又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細心上著妝,務求能夠配得上今日的徐家白。 有人敲門。「阿奴,好了麼?」 「好了好了,四姐請進來。」她連忙轉向推門而入的徐四。「四姐,可以麼?會不會不配衣色?」 徐四一怔,冷冷道:「那種男人有什麼好?值得為他費心妝點麼?」 徐烈風一頭霧水。「我是想不辱徐家……就算外人知道徐六沒什麼建樹,但至少外表別丟徐家的臉……」 徐定平沉默一陣,哼上一聲。「好,就是叫他看看,徐家人好欺負麼?」她上前,接過墨筆,在徐烈風眉上輕繪著。 徐烈風幾手是屏住呼息,大眼望著她專注的四姐。這是第一次,她與四姐如此貼近……如果此時抱上四姐,不知四姐會不會一把推開她? 「好了,走吧。」徐烈風臨走前匆匆再看鏡子一眼,暗暗驚歎。那張臉誰啊? 府裡洋溢著喜氣,偶爾遠方有炮聲,她瞟著四姐定平的背影,無論何時,四姐穿徐家白就是那麼有氣勢,不知何時她才有此等功辦。 她心思胡亂轉著,眼波流轉著,看著徐府忙裡忙外。這陣子的生活她總是小心翼翼地過著,不時回味著,就怕哪日發現又是自己一廂情願……她知道自己是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繩,而且她還不是一次被咬著,她這只窮青蛙實在無法控制那偶爾浮現在心頭的恐懼與恍惚。 ……會不會有一天她又誤會了?會不會哪一天她一覺醒來發現,五哥還是那個兩年不看她信的五哥,而學士解非是她幻想出來的人? 每隔幾天,她總要定定神,細細回憶一下那幾日的生活,確定不是幻想出來的才安心。 現在的她,規規矩矩生活,白日隨五哥上學士館,到最後五哥不在時她也打從心底盼著去。 那些外國來的學士知識浩瀚似海,她從一開始好奇旁敲擊他們的出生國家,到後來忙著學習都來不及,還管他們是哪裡人?以前她自學,只盼能幫助眼力不清的五哥,上了學士館後才知自己的渺小,每一天她都覺得追不上,五哥那雙翅磅飛得太高,她快要追不上了,這些學士怎麼懂得這麼多?都給她吧!都給她吧!她隱隱約約地明白,五哥時常與其他學士接觸的原因了。 一個人走不到的地方,一個人看不見的地方,由他人的眼跟腳來補足;一個人無法全才,那就奪取他人的專才。佈兵戰略之道,原來不單單調兵遣將上戰場打一場就沒事,而是各國的氣候、地形,風俗民情、歷史、生活,甚至他國細微的時局變化都得納入考量……五哥在利用他們,他們也在利用五哥的專才成就他們自己,只是看誰厲害些。 原來,她一直是小窮人,她想著。 這裡也窮,那裡也窮,現在忙著塞飽自己,哪還有餘力惹麻煩?連前陣子去學士館的途中,遇見羅家小姐的轎子,她都恭恭敬敬跟著其他人在旁等著。 但,她不想惹麻煩,自有麻煩惹上她。羅家的丫環經過她時,忽然跟轎裡的羅小姐說了什麼,轎窗的薄紗掀了一角,她與羅家小姐對上目。 她也不是沒見過羅家小姐,如今瞧她人逢喜事精神爽,整個人豐腴不少,想來蕭元夏與她兩情相悅,這……也算不錯吧。 「六小姐近日可好?」羅秋蘿問著。 她一句好字都還沒答,羅家婢女就趾高氣揚道: 「徐六小姐好得很呢,眼見夏王就要跟小姐大婚,六小姐失了良配,天天耗在學士館那種良家婦女不會去的地方,聽說近日還與一個生得像妖精的美麗男人廝混在一塊,好不快活呢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