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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頁     於晴    


  「平日我被關上個半天,也不見你特地過來。你不是說過,表面上不能厚此薄彼,教方家看了眼紅嗎?」

  他輕輕哼了一聲。「我先去見方十二,他指環藏針,我教人把他指環取了下來,送回方家。平常雙方少年孩子打架無傷大雅,但刻意要讓人破相,那可就不是什麼無知小兒會幹的事。」

  徐烈風詫異。「蕭元夏,我背後藏著你的眼睛不成?」居然這麼快就知道?

  他瞪她一眼,又氣又好笑。他輕描淡寫道:「余延顯正好路過學士館,看見你們在打鬥,就差人來通知我。」

  油炸魚?她想了想。「他也知會錯人了吧!余家與方家交好,他該去通知方家才是。」

  蕭元夏聞言,順水推舟道:「也許是他看見方十二想令你破相,為了方家著想,這才來知會我。烈風,你瞧他,余家裡就他夠聰明,就算小時再怎麼打架鬧事,年紀一長,就懂得判別局面,明白如何做才能以最少的力氣,去獲得真正想要的東西。」

  「他家的人都是一個樣兒。我就不懂,陛下怎能容得了他們呢?不管是方家也好,余家也好,都是先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點,再為南臨著想,這順序根本是顛倒了吧!蕭元夏,難道你要我學奸巧手段,蒙騙你跟陛下嗎?」

  他瞪她一眼。「你敢騙我!」她確實也說得沒錯,她要跟那些人學會勾心鬥角,對權勢折腰,就不是他心裡那個小烈風了。

  他又將她拉近些,半圈在他懷裡,額面輕輕低觸她的額頭,對上她的美目。

  她的眼兒微地瞪大,十分不適他忽如其來的親密動作。小時他在宮裡遇有不快樂時,他倆額頭碰額頭互取溫暖;長了些,他就算心裡有事,也不再做這種動作,只跟她說道,隔牆也是有眼的,別教她讓人抓著了把柄猛打。

  但,無論如何,兩人身軀可沒這麼接近過,幾乎是半偎在他懷裡了,讓她有些不知如何回應。

  她動了動雙臂,雙手被他反制在她身後,除非她施力踢開他,否則她是動彈不得的。

  她抿了抿嘴,問道:「蕭元夏,你在氣我?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氣什麼呢?是因為去年秋獵我贏了你,你氣到現在嗎?」

  他一怔,失笑:「傻丫頭,這事我怎會生氣呢?」

  去年皇家秋獵,父皇下旨讓徐六同去,這實是意外的恩典,但他一點也不意外,父皇極寵烈風,尤其以近年為最。不巧,鳳皇姐的附馬首次去秋獵,見到徐六便有意無意說道:

  「近年京城貴族子弟十分地嬌氣,雖說六藝學得全,不失名門面子,但搬上檯面總是遜色些。所謂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王爺平日與徐家這種名門將才甚是交好,想來騎射之術大有進展了。」語畢,輕蔑地掃過徐六,又拉回目光略略停在徐烈風標緻的面上一會兒才挪去。

  附馬出身南臨古老的方姓家族,是南臨少數與徐家不對盤的三朝元老,他在京師是六藝極為出色的全才,少年時跟徐長慕同為南臨天才,可惜一直排在徐長慕之後,直至徐長慕離開南臨後,他這鋒頭才健了起來。

  此番,也不過是將氣撒在徐六身上。

  狩獵才開始,他就不見烈風,直到落日,方附馬主僕繫著成堆的獵物回來後沒多久,才見她跟著出現。

  數目一樣。

  附馬打了只獐,她的獵物便有了只獐;附馬射了串兔子,她那兔屍就掛在馬上;你來一隻我送你一隻,你來兩隻我馬上現上一雙。

  她徹底無辜化的囂張模樣實是美麗至極,卻令人邪火上升想狠狠虐她一把。

  「夏王與徐六為金石至交,甚至要說是刎頸之交也不誇大。他這騎射之術,絕不比徐六差,只是夏王一向心慈,所以,承秋獵比試,請以徐六所獵之物暫且充當夏王所獵。夏王看似溫馴的貓兒,但實則山中猛虎,烈風怕他一用心,讓附馬吃敗,那就對公主不起了,這姐友弟恭的道理他是深深懂的,還請附馬見諒。」她不疾不徐不驕不傲,就用那一雙清澈的大眼望著他。

  附馬的臉都黑了去。

  這真是跩得徹底了,當下,蕭元夏心裡直想笑,直到看見父皇那渾然不在意,反而甚是歡喜她的騎射功夫時,他笑不出來了。

  「……我真的沒氣。」他輕輕歎息,道:「以後別在附馬他們面前太猖狂,退早鳳皇姐會是南臨帝王,結這梁子對你沒好處。」

  「陛下尚未立儲君,未必是大鳳公主。」

  「是啊……歷代皇帝哪個不先立儲君,唯有父皇,至今未立。」他喃喃自語,終於放開她的腰身,拉著她慢步在花園裡。

  這夏園,是他在京城買下的,裡頭只種些名貴花草,只收購古人詩詞歌畫,平常也是讓一些有才無勢的文人進園聚會,唯一算有勢的,也只有她。

  只盼讓父親、皇姐看見他想當閒散王爺的心意。

  「蕭元夏,你悶了兩個月要是結還沒打開,可以說出來,我比你有義氣,能幫的一定幫!幫不了的就跟你一塊扛吧!」

  他心裡微暖,笑道:

  「怎辦?小烈風的美貌我看不見,只想著你的義氣了。」

  她跟著笑了。「蕭元夏,你有事直說吧,用得著拍馬屁麼?」

  「那,咬咬我的手?」他伸出手到她面前。

  「你當我小狗嗎?我不要。」

  他心裡不悅,收回手,淡淡說道:「你五哥要你咬,你肯定是會咬的吧。你要知道,你五哥永遠也只能是你五哥,不可能有其他身份。」

  她踢他一腳,恨恨道:「我五哥自然永遠是我五哥,難不成是你五哥嗎?」她生平最恨有人說她不是徐家人。

  他歎息,又把她拉近些。「我只是怕,你太過在乎你五哥了……烈風,以後,等鳳皇姐為皇后,我討個小小的領地,我的烈風陪我一塊過去終老,好麼?」

  她一怔。

  他本想順勢吻上她誘人的唇辦,但見她雙眼大睜,知她對男女情事根本沒有自覺……俊秀的面頗微熱,他啞聲道:

  「我對皇位沒有興趣,也沒想過留在京師當個輔國王爺。我討個南臨偏遠的小領地,就我跟你過去,不再理會京師的任何事……」

  他終究掩不住心裡遐思,想吻上她唇瓣。徐烈風總算回過神來,及時側避開來,那吻輕輕擦過她的頰面。她心頭一惱,用力推他一把,掌心劃過身邊花梗小刺。

  她不在意地要抹去奔竄出來的鮮血,卻被冰涼的雙手執起,白色的帕子輕輕壓住她的傷口。

  她抬眼看著他認真擔憂的面容,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。她有沒有想歪啊?就他倆?

  如果在平常,她會拍胸脯保證,哪天他成為一方王爺,無論如何她都會去看他的,住上幾個月,甚至一年也沒有問題,她跟他間的鐵交情,遠遠超過他與大鳳公主間的姐弟情。

  如果先前那個容止獨秀的解非沒有那麼明示的言語,讓她像被轟天炮打在面上,她也不會想到蕭元夏其實是在……是在……他不是跟羅家小姐麼?難道是跟羅秋蘿吵架了?

  「難不成,你還想去邊關守南臨?」

  「……我是徐家之後,自當為國盡忠,也許哪天我爹需要我了,再跟陛下請命……」她氣虛道。

  「你爹……徐將軍麼?」他漫不經心地問:「徐家要你做什麼,你就一定要做麼?」

  「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吧。蕭元夏,你……你跟羅家小姐吵架了嗎?」

  「羅家小姐?」他昧起眼,忍著氣,拭乾她掌心上的血珠,直到血不再滲出來,他才將帕子撕了一半,乾淨的那頭替她包紮好。他淡聲說道:「我對她,沒有感覺,沒有情意!若是因政治聯姻,有鳳皇姐一人足矣。」

  那陛下這幾年的苦心就要付諸東流了……她想著,又發現他打量著她半天。

  他忽道:「你跟我長得一點也不像。」

  她聞言,掩不住笑。「要長得像還得了?我可不想頂著蕭元夏的臉出門。」

  他也笑了,柔聲道:

  「烈風,當我的王妃吧!父皇那兒你先別說,也不准允其他人婚事。父皇真要賜婚,我會拒絕。再等幾年,我帶你去我領地再成婚……」

  「蕭元夏你……」

  「心知肚明的事,只是沒人敢說穿而已。這種心底話我也只會跟你說,其他人,還換不到我真心話。」

  父皇近年身子越發的不行,怕是熬不過這幾年。父皇他……沒有明說過,但他一直心裡隱約有底,父皇不會讓他倆攜手白首的。

  以往,他是又惱又怕,怕父皇是想讓烈風成為他母后,惱父皇既無意讓他倆在一塊,為何又要讓烈風時時入宮陪著他這個軟弱皇子,讓他……讓他……瞭解她的好,喜歡她的好,憐惜她的好呢?

  直到兩個月……直到兩個月前……他無意間明白真相……明白有些人,是他永遠也碰不得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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