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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頁 香彌 趙氏原就討厭那狗,又早得知婆婆有意要讓二叔子娶胡青婉為妻,樂得給她這個順水人情,幫她說了兩句話—— 「可不是,二叔子,我先前就說這狗養不得,它這般胡亂咬人,萬一日後連咱們也咬可怎麼辦?」 易平瀾沒漏看她們兩人之間的眼神,沉著臉看向胡青婉的眸光裡透著絲憎厭,「它咬傷表妹哪兒了?」 「咬、咬到……」她壓根沒被咬,突然被他這麼一問,一時窒了下才回答道:「咬到我的腿了。」男女授受不親,她吃定他不可能要她撩起裙擺,查看她的傷口。 易平瀾絲毫不相信她所說,這個表妹是什麼樣的品性,他一清二楚。 「皮妞很通人性,它不會輕易咬人,倘若表妹真被它咬了,定是表妹先欺負了它。」 「我沒有。」胡青婉抿著嘴,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。 見兒子為了區區一條狗竟把侄女給說得要哭了,胡氏出聲斥責兒子—— 「老二,你說這什麼話,難道青婉還會騙你不成,還不快同她賠個罪?」今兒個弟媳特意帶著女兒過來,一來是想讓平瀾與青婉有機會多見見,二來是要商談他們的婚事。 哪裡知道兒子一見到青婉便不假辭色地責備她,她先前可是花了一番口舌,才說動弟弟和弟媳將青婉許配給兒子,若是青婉因此不肯下嫁,那可就不好了。 易平瀾也是方才在見了舅母后,才得知母親打算讓他迎娶胡青婉的事,但對這事他並不意外,卻沒打算要順從母親的意思娶胡青婉為妻,他抱起縮在腳邊的狗兒站起身。 「娘,當初多虧這狗帶著我去救回觀兒,否則這會兒觀兒只怕早被那人口販子不知拐賣到哪裡去了,它可說是對咱們有恩,我相信它不會胡亂咬人,若是表妹真這般不喜歡它,我帶它出去便是。」說完,他抱著狗兒便往外走。 見兒子甩臉走人,胡氏氣惱地嗔罵,「這孩子真是……都是這些年在軍中把脾氣給養大了。」她連忙看向弟媳和侄女,安撫道:「你們別見怪,這孩子平日裡倒也不會這般無禮,興許是他今兒個有些心情不太好。」 「有些脾氣倒無妨,但他適才出手打咱們青婉就不對,都弄疼咱們青婉的手,也沒見他問一聲。」伍氏滿臉不悅。 瞅見胡青婉一臉委屈地揉著手腕子,胡氏關切地走過去,「給姑母瞧瞧,傷著哪兒了?」她抬起她的手腕查看,瞥見腕上一處泛紅的地方,回頭吩咐媳婦去她房裡拿藥膏出來給胡青婉擦上。 趙氏很快將藥膏拿來,胡氏親手替胡青婉抹上藥膏,一邊說著,「這藥膏是平瀾從軍中帶回來,能舒筋活血,藥效極好,我先前摔了跤,把腳踝給扭了,腫得跟個包子一樣,擦了這藥,沒兩天就消了呢。」 伍氏一聽那藥膏這麼好用,探手一把從她手裡拿過去,嘴上說著,「哎,那這藥膏我就帶回去,也好早晚幫青婉上藥。」 胡氏心裡捨不得那藥膏,但聽她這般說,也不好再把藥膏拿回來,勉強擠了抹笑,再與她敘了幾句,這才送走兩人。 第3章(1) 被易平瀾給抱在懷裡,蘭雨覺得害羞又新鮮,睜著雙黑亮的狗眼望向飼主,發現他臉色有些陰沉,不明白是怎麼回事,她忍不住關心地朝他吠了幾聲。 「汪汪汪。」你怎麼了? 這幾天下來,她多少對這位飼主有幾分瞭解,他是個面冷心熱的人,每次帶她上山打獵,總威脅她,若是再獵不到獵物,就甭想吃肉,可每次回到易家,他卻仍讓他大嫂給她準備肉吃,只是他那大嫂陽奉陰違,每回都背著他偷斤減兩,短少她的伙食,讓她原本肥嘟嘟的小肚子消瘦了不少。 易平瀾沒心情同狗兒說話,帶著狗兒來到村子東邊一處小山坡上,靠著一株老樟樹席地而坐,把狗放到他腳邊,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狗兒的腦袋,思緒陷入四年前的一場夢境裡。 那年,他為救陷入敵軍陷阱裡的主將鎮北侯曹安脫困,身受重傷,昏迷兩日,在那短短兩日裡,他作了一場黃粱夢。 夢裡的他,靠著立下的那些軍功和鎮北侯的舉薦,從一名士兵被擢升為百夫長,一路再升為校尉,後來成為鎮守北方的威武將軍。 在他被皇上賜封為威武將軍那日,他得了兩個月的假,回鄉省親,同時遵循母命,迎娶胡青婉為妻。 而後數年,他率軍一舉攻下交戰多年的北寧國都,北寧國君開城投降,從此臣服於大炎皇朝,他風光凱旋而歸,皇帝大喜,賜封他為大將軍,掌管大炎皇朝三分之一的兵馬。 他與鎮北侯曹安是好友,皇帝年邁遲遲未立嫡,幾名皇子暗中傾軋,爭奪儲君之位,鎮北侯幼年時曾為三皇子陪讀,與他情誼深厚,自然成為三皇子的擁護者,全心輔佐他奪嫡。 他看在鎮北侯的面子上,也成為三皇子一派的支持者。 經過一番爭鬥,三皇子最終在他和鎮北侯的輔助下成為太子,翌年,皇帝駕崩,三皇子登基繼位。 飛鳥盡,良弓藏;狡兔死,走狗烹,這幾句成了他和鎮北侯的下場。 新帝忌憚他和鎮北侯功高震主,又手掌兵權,不僅心生疏離,竟還暗中唆使朝臣,以莫須有的罪名糾舉彈劾他們。 但最終置他們於死地的,卻是他的妻子胡青婉,她與他的三弟背著他勾搭成奸,兩人親自出面,拿出偽造的書信,指控他和鎮北侯密謀造反。 他們兩人當即被新帝抓捕下獄,最後新帝讓太監帶來鴆酒,賜死他們,死前,那太監竟對他說—— 「皇上仁慈,顧念大人昔日輔佐之情,所以留大人全屍。」 他滿心憤恨,恨自己瞎了狗眼,竟輔佐這樣一個心胸狹隘,容不下功臣的人為帝,他更恨那兩個出賣背叛他的親人。 他飲下鴆酒前,詢問那太監一件事,「不知我妻子與三弟現下何在?」 那太監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,答道:「皇上仁慈,已先一步送他們兩位下去等候大人,大人下去後,有什麼恩怨,可同他們算個清清楚楚。」 得知那兩個出賣他的親人最終也沒落得好下場,他痛快地一口飲下鴆酒,結束了他短短三十四歲的人生。 昏迷兩日後,他清醒過來,思緒渾渾噩噩,仍沉浸在他最後落得遭鴆酒毒殺的那一刻,一時分不清是在夢中或是現實,因為那夢境太真實,真實到他彷彿真在那度過了一生。 後來,釐清那是他昏迷兩日裡所作的一場黃粱夢,意識才逐漸清醒過來。 然而後來這幾年,他在夢裡曾經遭遇的所有一切,竟一件件一樁樁都如夢境中那般逐一發生。 譬如敵軍何時發動暗襲,軍中何人受傷、何人死亡,還有,朝廷某個大官因貪瀆被拔了官,糧餉沒及時運抵,造成軍士人心不穩出了亂子,以及鎮北侯在被調回京城前,向皇帝舉薦他接任威武將軍一職,全都如先前夢境中一樣,一一落實。 唯一不同的是,憑藉著那場夢境,他提前數年結束與北寧國的戰爭,獻了個計策,助鎮北侯一舉攻陷北寧國都。 不願再像夢中那般,自己涉入朝廷的奪嫡之爭,於是他將這首功讓給鎮北侯,並拒絕鎮北侯欲舉薦他出任威武將軍一事,以當年為救他而舊傷發作的理由,請求解甲歸田,沒有隨他凱旋回京。 夢境裡,他被胡青婉和三弟出賣,落得身死的下場歷歷在目,他自然絕不肯再娶胡青婉為妻。 以前他從不知胡青婉是什麼樣的女子,這趟回來後,他暗地裡觀察,發現她就如他夢境中那般,是個不安於室的女子,暗中與幾個男人不清不楚。 不論那夢是否為真,以她那般的品性他是絕對瞧不上眼,她休想成為他易平瀾的妻子! 他揉著狗兒腦袋的手,因回憶起夢境裡自個兒悲慘的下場,手上不自覺使了勁。 蘭雨疼地叫了聲。 易平瀾從那場夢境中回了神,看向蹲坐在他腳邊的狗兒,出聲道歉,「抱歉,弄疼你了,後往你若是瞧見胡青婉那女人,記得避著她點,這女人心狠手辣,今日敢當著我的面打你,哪日若是我不在,也不知她會做出什麼事來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