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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頁     齊晏    


  元狩吩咐身旁的禮官後,轉身走下含光門,坐上步輿,百官尾隨在後。

  忽然,海信又跑了回來,攔在步輿前方,氣喘吁吁地喊道:「皇上,那常善公主還是不肯下轎,她說……要皇上親自接迎!」

  尾隨在元狩步輿後的文武百官們聽聞此言,一個個都氣炸了。

  「放肆!簡直太放肆!」

  「她連朝拜皇上都還不曾,就敢要皇上這樣那樣,還敢要求皇上親自接迎,這常善公主連點禮數都不懂的嗎?」

  「如此囂張傲慢、規矩禮數都不懂的公主,如何能進咱們天鳳皇朝的後宮?皇上請三思,這份禮收不得呀!」

  「讓他們回去!皇上原封不動地退回這份禮,看他們還敢不敢囂張!」

  元狩的嘴角微微勾起,低聲輕笑著。

  他不知道這位常善公主到底是被驕寵得太過分還是故意虛張聲勢,他更好奇她那份非比尋常的自信心是從哪裡來的?

  這件事有趣的地方在於常善公主愛擺架子,把能擺的架子都擺全了,但偏偏元狩是個最不愛擺架子的皇帝,所以當他的文武百官急怒攻心、義憤填膺時,他心中的怒火連一絲絲都沒有被激發。

  「她貴為公主,再多的排場也沒什麼不可以的。」

  元狩笑著走下步輿,踩上鋪了紅氈毯的御道,優雅地往停在含光門前的華麗轎輿走過去。

  「皇上,這麼做有損皇上威儀,萬萬不可!」

  「皇上,這分明本末倒置!明明是龍紀皇朝有求於我國,不是咱們有求於他們呀!」

  「有客自遠方來,做主人的親自相迎也應該。」

  面對氣急敗壞的朝臣們,元狩的神情倒是一派輕鬆。

  此時,坐在華麗轎輿內的應天禹等得有些緊張也有些心虛了,雖然她很堅持以出嫁而不是獻禮的方式來到天鳳皇朝,但是萬一這份堅持惹惱了咸寧帝,一怒之下把他們全部轟回去,順便丟一張反悔結盟的書表,豈不是糟糕透頂?

  「嬤嬤,我看算了吧,不用堅持非要皇上接迎了。」

  她悄悄掀起轎簾一角,對站在轎輿外的醜嬤嬤小聲說道。

  話剛說完,轎簾倏地被完全掀開來,一個燦金色的高大人影驀地撞入她的眼底,她瞠圓了雙眸,呆呆看著眼前如黃金鑄就般閃閃發亮的男子。

  她看見他的胸前、雙肩、袖口都用金線和孔雀羽毛織繡著燦金色的團龍,而就在她發怔的同時,原本鳴奏的迎賓樂停止了,改奏起了「朝天子」。

  應天禹深深抽息,這個年輕俊美、雙眸清澈明亮的男子就是咸寧帝!

  她的指尖不自覺地微微顫抖,這一個月來她想像過許多咸寧帝的樣貌,然而親眼所見後才發現與她心中所想的完全相反。

  她以為他應該是壯碩粗獷的,沒想到他身材纖瘦頎長;她以為他是嚴肅老成的,沒想到他溫柔爾雅;她以為他會是目下無人的,沒想到他的雙眸竟然如此的……天真無邪!

  真是不可思議,一個已成年的男人,而且還是個當了八年皇帝的男人,怎麼可能還會保有一雙「天真無邪」的眼眸?

  在應天禹幾乎是以一種震驚的情緒在打量著元狩的同時,元狩也迅速將她打量過了一回。

  常善公主的天姿國色果然沒有令人失望,尤其在刻意的精心打扮下,讓她看起來更為明艷動人。

  不過,元狩自小就是在充滿美女的後宮裡長大的,並不容易因為一個女人的容貌而心動傾倒,常善公主美是美,也還不至於讓他看傻眼,倒是在掀開轎簾那一刻聽見了她所說的話,讓他看穿了她的虛張聲勢。

  「常善公主,歡迎你來到天鳳皇朝。」

  他微笑地伸出手,等著接她下轎。

  應天禹實在無法想像連說話都如此溫柔動聽的男人,竟會是國勢強大到令鄰國膽怯、無數小國臣服的天鳳皇朝帝王。

  她緩緩伸出手,輕輕放在元狩的掌心上,當一腳踩在厚厚的紅氈毯上時,她高高地昂起頭,感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裡怦怦劇跳。

  雙頭鳳釵在她高聳的雲髻間高傲地伸展著,鑲鑽的金步搖垂在她的前額,閃耀著點點星光,白皙的臉蛋淡淡敷上一層胭脂,柔美得令人屏息,而最光彩炫目的是她身上那一襲用金線繡滿鳳凰的紅色嫁衣,令站在紅毯兩側的文武百官們一個個看得張口結舌,發出一片驚呼之聲。

  應天禹挺直了背脊,瞳眸中彷彿射出五彩的光芒,挑釁似地望向所有冷漠嘲弄的目光。

  當所有人都認為她自驕自矜的神情既囂張又不敬時,只有元狩知道她的雙手顫抖成什麼樣子。

  元狩輕輕握緊了她顫慄的指尖,深深凝視她一眼,那眼神像是看穿了什麼,只是沒有說破。

  第3章(1)

  掌燈時分。

  元狩靠著一堆軟墊,右肘支在御案上,懶懶地撐著頭。

  「龍紀皇朝不是聽說國庫空虛了嗎?居然還送了這麼多禮來,何必打腫臉充胖子呢。」

  他輕輕合上琳琅滿目的禮單,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啜飲。

  「龍紀皇朝想跟我朝交好,想必以為這樣的籠絡手段就會有效果。」禮官的口氣幾近輕蔑。

  元狩淡瞟禮官一眼。

  「收了這麼多厚禮,我朝若不還禮也說不過去。」他提起筆,飛快寫下幾行字。「金、銀、綢、緞、珍珠、玉石、茶葉、酒,多挑些稀有名貴的回禮,盡快辦好,去吧。」

  他蓋下御印後,禮官立即捧起墨跡未乾的聖諭,低著頭退了出去。

  海信這時捧著一隻銀方盤走了進來,盤中整齊地排列著五支牌簽,每支牌簽代表一個妃嬪,元狩翻了哪一支,當夜就由那一位嬪妃侍寢。

  按照元狩以往的慣例,他幾乎看都沒有看那些牌簽一眼就撤下去了,但是此時元狩看見原本的四支牌簽新加進來了一支,上面寫著『常善公主』,不禁想起應天禹那雙閃著挑釁光芒的眼眸,還有被他握在手中時顫抖不已的冰涼手指,他的唇角微微泛起了笑意。

  「皇上,今晚要召見常善公主嗎?」海信輕聲探問。

  「不用。」元狩起身走到他專門用來作畫的御案前,一邊說道:「常善公主一路長途跋涉,今晚就讓她好好歇息。」

  「是。」海信捧著銀盤正要退出去,元狩忽然叫住他。

  「海信,給常善公主安排的玄微宮她還滿意嗎?」

  海信想了想,搖搖頭。「回皇上的話,常善公主並沒有多說什麼。」

  「服侍她的宮女都安排好了吧?」他邊說邊把幾日前還未完成的畫作攤開來。

  「是,八名宮女都已經叩見過常善公主了。」

  「嗯,下去吧。」他漫不經心地挑選著畫筆。

  忽然,寢宮外傳來一陣喧嘩聲,元狩微愕,抬頭看了海信一眼。

  「皇上,奴才去瞧瞧怎麼回事?」

  海信臉色微變,連忙轉身走出去。

  元狩疑惑地側耳傾聽,夜裡十分寂靜,喧嘩聲隱隱約約傳進了他耳裡,疑似是常善公主的說話聲。

  「……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見皇上……」

  這常善公主到底想幹什麼?剛到這裡的第一晚就直奔他的寢宮,龍紀皇朝的公主們不會這麼不守規矩吧?

  他慢慢踱出寢宮,聽見海信壓低聲音安撫著常善公主。

  「皇上沒有宣召,不能見公主,這是後宮的規矩,公主有什麼事等明日一早奴才稟明皇上以後再說。」

  「皇上現在就在裡面,你只要進去跟他說一聲不就行了嗎?明明現在就能解決的事情呀!為什麼非要等到明日?」

  應天禹清脆的嗓音聽起來十分憤怒,但更多的是惶然不安。

  「這……這是後宮的規矩,皇上不是說見就能見的……」

  「這我知道,我想見我的皇侄兒也總是吃閉門羹,可是今日不同,你給我的那些宮女們要把丑嬤嬤請到別的地方住,這可不行!今晚這事解決不了,本宮今晚就沒辦法睡了!」

  應天禹比誰都清楚這些毫無人性的後宮規矩,在龍紀皇朝的後宮裡她已經活得夠窩囊、夠狼狽了,好不容易離開了那個牢籠,她聽丑嬤嬤的話要努力展開自己的新人生,不能再毫無尊嚴的活著。

  豈知,才剛到天鳳皇朝的第一夜,他們竟然就要把丑嬤嬤從她身邊帶走。

  丑嬤嬤是她這輩子最親的人,她可以什麼都不要,絕對不能沒有丑嬤嬤!

  「到底是什麼事情這麼嚴重?」

  元狩緩緩走出永夜宮,站在廊下溫和地望著應天禹。

  「你派來侍候我的八個宮女我可以一個都不要,只要把我的醜嬤嬤還給我!」

  應天禹一見到元狩,立即情急地喊道。

  元狩微訝地看著她,接著側過臉看了海信一眼。

  「你們把丑嬤嬤怎麼了嗎?」

  海信連忙搖頭。

  「奴才只是將丑嬤嬤安置在玄微宮旁的一處僕婢居所,並不知道公主的反應會如此激烈。」

  「丑嬤嬤從本宮一出生就服侍著我了,她從來都不是僕婢,怎麼可以把她安置在僕婢居所?」應天禹焦灼地喊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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