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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頁 齊晏 「你應該是我見過最敏感的皇帝了。」 元狩微微一笑。「你見過很多皇帝嗎?」 「不多,就四個。」她笑著比了「四」的手勢。「第一個就是我父王……不過我對他沒什麼記憶,只記得他的眼神很凶,聲音很冷,像冰一樣。」 「第二個是我的二哥,他應該是個不錯的皇帝,我是在他當了皇帝以後才比較有機會見到他,其實也沒有多深的兄妹之情,他偶爾想起我,就會給我送些吃的和穿的。」 「第三個就是現在的小皇帝曼武,他年紀還小,人品是很敦厚,但是資質平平,只敢看他母后的眼色行事,他的母后哼一聲,他就不敢喘氣了,看來以後也難有大作為,我還真擔心龍紀皇朝會敗亡在他的手裡。」 元狩揚揚眉,笑問:「第四個是我嗎?」 應天禹點點頭,深深地看他。 「你最特別了。」 「哪裡特別?」 他像個等待讚美的大孩子,微笑中有一份動人的天真。 應天禹用手支著兩腮,撐在几案上,眨著大眼看他。 「你是很厲害的皇帝,做得最棒的皇帝,卻也是最不像皇帝的皇帝。」 元狩聞言,呵呵大笑。 「我是最不像皇帝的皇帝?第一次有人這麼說。」 「皇帝不是老愛發脾氣的嗎?動不動就喊打喊殺,誰惹皇帝不高興就是杖責不然就是處死,但你卻很少動怒。你對下人說話的語氣一樣溫和,都沒有見你大聲斥罵過誰。」她認真地說。 「童年時偶爾也會動怒發脾氣,但是長大以後發現動怒並不能解決事情,只不過仗著天子至高的身份踐踏著人命而已。母后就曾經讓後宮血肉橫飛過,把四名宮女活活杖責而死。」 他那時年紀還小,當親眼目睹時心靈受到極大創傷,多年都無法平復。 「我憎惡那種血腥氣,所以幾乎不再動怒了,除非在朝廷廷議上需要顯示天子威嚴時,我才會板起臉演一演。」 見她目光專注地聽著他說,他才意識到自己對她說了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話。 應天禹靜靜瞅著他,不知怎麼地,她好想伸手將他擁進懷裡。 「我發現……你也不擺架子。」她又低聲說道。「你不像曼武那樣,走到哪裡身後都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大堆侍從內監,儀仗擺得浩浩蕩蕩,你身邊總是只跟著海總管和幾個小太監而已,對於那些你好像都覺得無所謂。」 元狩輕輕一笑,也學她用手托腮,撐在几案上。 「那些儀仗太過於累贅,除了顯示皇家的尊貴和威儀以外,並沒有別的作用,我只有出宮巡幸和祭天時才會用到儀仗。」他認真地向她解釋。 應天禹的臉頰淡淡飛起一抹紅。 「那你看到我進宮後處處擺架子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吧?」 她總是強迫自己演出一個像樣的公主,擺出尊貴高傲的架勢,強迫所有人要尊敬她。 但是,元狩什麼都不用做,他只要靜靜站著,那份帝王的尊貴氣勢就顯露無遺了,什麼架子、儀仗,統統都不需要。 第5章(2) 「我並沒有覺得你可笑,不過確實看出了你在虛張聲勢。」他克制自己不去伸手撫摸她美麗嫣紅的雙頰。 應天禹迅速低下眼眸,臉更紅了。 「隻身來到陌生的異國,先用身份威嚇人也沒什麼不對,何況你確實是友邦皇室的公主,地位與我相當,你有自己的君王,我並不是你的君王,你不用對我畢恭畢敬。」他溫柔地化解了她的尷尬。 應天禹迅速抬眸,古怪地看了他一眼。「你當真這麼想?」 「當然。」他微笑保證。 她想起那日在壽康宮外為了壓倒四嬪妃而說了這些類似的言語,她懷疑地問道:「難道不是你的嬪妃們偷偷跟你告我的狀?」 「我最近沒見過她們。」 這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首次觸到四嬪妃的話題,元狩謹慎地想避開,擔心她也會像其它嬪妃一樣,出現令他失望的言行。 「你跟別的皇帝不一樣的地方還有這一點,你……」應天禹迷惑地望著他,囁嚅地說:「你好像……不好色。」 「何以見得?」他微笑反問。 話題開始進入他最不喜歡談及的部分了,難道應天禹也和其它女人一樣,庸俗地認為帝妃間的關係只能發生在床上? 「你生氣了?」應天禹有些緊張。 「沒有。」他笑了笑。 他向來把情緒藏得很好,怎麼可能被她發現? 「你有。」應天禹盯著他的眼睛。「平時你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發亮,滿室生光,但現在……你的雙眼是暗的……我是不是說了令你不高興的話了?」 元狩怔了怔,他沒想到她的觀察力竟然如此敏銳。 「我並沒有不高興。」他正經地凝視她,低歎著。「我只是……不太喜歡談論這個。」 應天禹咬咬嘴唇,心裡有些不安起來。 難道……被丑嬤嬤說對了? 連日以來和元狩幾乎天天廝混在一起,但他始終沒有與她有過肌膚之親,丑嬤嬤急得不得了。 一直到昨日夜裡,丑嬤嬤憂心忡忡地對她說:我暗中探問過了,皇上不曾臨幸過任何一位嬪妃,公主,皇上不會是有隱疾吧? 昨夜她並不曾把丑嬤嬤的話放在心上,然而現在看元狩欲言又止的樣子,就不禁懷疑起丑嬤嬤的猜測了。 「不喜歡談就不談吧!」她聳肩一笑。 不知道元狩究竟有何「隱疾」,她不管怎麼看,都覺得他健康無比呀! 「你不擔心嗎?」他深刻地看著她。 對她來說,他的寵幸與否關係著她未來的人生,他不相信她這麼快就肯放過這個話題。 「我當然擔心啊!」她誠懇地朝他伸出手,溫柔地輕撫他的手背。「不過你還這麼年輕,不會有事的。何況宮裡有的是醫術高明的御醫還有世上最名貴的藥材,絕對能治好你的。」 「什麼?」他茫然不解。 他們談論的不是寵不寵幸她的問題嗎?怎麼會扯到御醫和藥材去? 「自從進天鳳皇朝以來,和你度過的這些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,你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丑嬤嬤以外對我最好的人,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,不管你有什麼隱疾,我都會一直陪著你。」 她直視他困惑的眼瞳,誠摯熱切地說道。 「隱疾?」元狩從她那一大段感人肺腑的告白中聽到了「重點」。 應天禹暗咬自己的舌頭,忙說:「那個不重要!」 「不,這個很重要。是誰告訴你的?」他好笑地望著她。 「沒有人告訴我,是我自己亂猜的!」她雙手亂搖。「反正那個不重要,我又不在乎!」 她死也不會把丑嬤嬤給供出來! 元狩不住地忍著笑,最後終於忍不住,放聲大笑起來,他笑得那麼由衷,笑得那麼無辜,笑得那麼歡愉,笑得那麼神采飛揚。 他臉上如陽光般燦亮的笑容,看得她如癡如醉,這一刻,她深深地愛上了他。 她從來不知道,原來心動的顫慄可以如此強烈,從心臟蔓延到指尖,然後再變成一股疼痛的渴望,這股渴望有如洶湧的浪潮般衝擊著她,讓她不由自主地隨著自己的意志,傾過身捧住他的臉,深深地在他頰畔印上一個吻。 元狩驀然止住了笑,怔愕地感受著觸摸他臉頰的柔嫩指尖,以及貼在他臉上的熾熱紅唇。 應天禹的突然一吻,意外衝破了他心中束縛情感已久的繭衣。 應天禹很快地清醒,並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。 她飛快地鬆開手,迅速地抽身而退,雙手封住剛才做了錯事的嘴,瞠大的眼眸中透出了一絲膽怯。 元狩靜默地盯著她看,他正在努力平抑狂亂的心跳,他從不曾對誰有過如此強烈的渴望,衝破繭衣的情感在他體內衝擊迴盪。 他連笑都沒有笑了,眼瞳看起來異常幽暗深邃,應天禹開始做出判斷,以為他被她的行為惹得很生氣、很生氣了! 「皇上恕罪!」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感到驚懼恐慌,迅速地跪倒,忐忑不安地垂視地面。 元狩緩緩站起身,走到永夜宮門前,輕喚海信,然後低聲說了幾句話。 應天禹沒聽清楚元狩說了什麼,卻聽見海信聲音顫抖地低喊了一聲「皇上……」,彷彿帶著哭音似的,她的一顆心恐慌得直跌落谷底。 元狩要懲罰她嗎? 叫海總管傳杖? 或是降她的妃位? 小太監們訓練有素地走進來撤下几案上的膳食,只聽見靜悄悄的腳步聲在宮內走動,卻不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。 她真的激怒他了嗎?應天禹寒毛直豎。 她怎能以為他脾氣好就大膽放肆? 居然還說什麼隱疾來刺痛他,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他的身份始終是一國之君啊! 老天爺,她該不會一失足成千古恨吧? 應天禹悔恨地在心中痛罵自己千百遍,因此並沒有看見元狩唇邊隱隱泛起的笑意,還有他眼中濃烈燃燒的火苗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