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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頁     單可薇    


  孫少懷莞爾一笑,擱在她肩上的手霸道不收,半脅迫的把人帶走。

  「哎,來個不醉不歸如何?」

  「孫少懷,曾奕成只是娶了老婆,你不需要這麼沮喪。」她揶揄。

  「我比較沮喪你還嫁不出去。」

  「放心,我又不會死賴著要嫁給你。」

  前一秒還緊緊摟著她不放的手,下一秒突然冷漠的收回身側。

  路惟潔感受到他們之間被瞬間豎起的透明屏障阻擋,一陣發怔。

  誰說女人善變?真要說善變,她一定毫不猶豫的投給這傢伙一票!

  罷了,她本來就從未懂過孫少懷,不管了……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整個週末,路惟潔都被孫少懷的一切搞得亂無頭緒,平靜的心湖彷彿被砸下了顆原子彈,不住的翻騰再翻騰……

  她千想萬想怎麼也料想不到他後來竟然會這麼對她——

  「你這回是特地從美國趕回來參加蕾蕾和曾奕成的婚禮?」坐在前往PUB的計程車上,路惟潔決定大方的拿出對待朋友的態度來對待孫少懷。

  「不是。」他淡淡的說。

  「那是因為工作?」

  「也不完全是。」他依然冷淡得像冬天的湖水。

  這個悶葫蘆幹嘛裝神秘?分明有鬼!「那你到底是為什麼回來?」她沒好氣的問。

  「如果我說是為了你路惟潔,你會覺得比較高興嗎?」靠在椅背上,他盯著她的臉龐問。

  「我?!」詫異。

  「對,你,如何?」他好整以暇的瞪著她。

  儘管他的模樣似真還假、深不可測,叫人一度很想信以為真,但她瞅了半天,卻驀地漾開一抹笑,「呵,孫少懷,我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,你絕對不可能是因為我,我們兩個見面不鬧出人命就很萬幸了。」

  故作輕鬆的別開臉,路惟潔卻感覺到心裡的某個角落正隱隱冒出不確定的聲音。

  我?有可能是因為我嗎?不、不可能……她心底泛起的滋味像是醃漬失敗的橄欖,苦苦澀澀的。

  不可能的,畢竟,他們之間的和平早在多年前就宣告破裂了,不是嗎?

  孫少懷輕啐了一聲,「你又知道了?」語氣像是不以為然,帶點賭氣。

  巧妙的收藏起心裡騷動的情緒,她扯開一抹笑,「這種事情用膝蓋想也知道。」

  怔愣須臾,「隨便你。」感覺心意被糟蹋,他懊惱的陡然別過頭去,老半天不吭一聲。

  生氣了?他皺著眉是因為生氣嗎?為什麼生氣?她在心裡不只一次的問著。

  計程車後座陷入寂靜,如果不是司機扭開廣播,這無聲的空白怕是就要吞噬掉兩條孤寂的靈魂。

  孫少懷始終沒有回過頭,路惟潔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窗外,然而他的身影總是會霸佔視線的一角,叫人很難忽略。

  看著他的側臉,她忍不住想起塵封的過往……

  十七歲那年,因緣際會她認識了就讀五專的他,那時候的他平易近人,總是不斷帶給人呵護、溫暖,暖得叫人無力抵抗。

  她無法明說自己有多喜歡見到他,若有似無的情愫讓青澀稚嫩的她感受到初初跌入愛河的甜蜜夢幻,每天都被這種酸甜滋味折騰得輾轉反側。那時候只要眼睛看著他,她掛在嘴邊的笑容便宛若是裹了蜜似的甜,見不到他,夜裡就說什麼也睡不著。

  她是喜歡他的,深深的喜歡上他了。

  然而,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,一個假期過後,他毫無預警的冷淡疏遠了她,甚至……徹底的消失,沒有隻字片語。

  年輕澀嫩的路惟潔難過不已,好幾個夜裡都因為想念,心裡發疼得厲害,她想哭卻哭不出來,想笑也找不到笑的理由,終日愁眉不展。

  她一度以為自己生命就要枯竭,可是,時間撫平了波動,直到後來在大學時期因為蕾蕾和曾奕成的戀情,她又見到了他,但那時候的他已經不是她記憶中的孫少懷。

  而她,也不再是當初那個路惟潔了。

  到底是什麼改變他們兩個人?為什麼原本融洽的情感會突然變了調?這些對路惟潔來說,始終是無解的問題。

  不是沒想過要探問,只是,問了又能如何?

  或許該說,他們兩個人是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彼此,所以只能繼續這樣若即若離的周旋、再周旋……

  「蕾蕾說你目前在童書出版社工作?」孫少懷突然回過頭來提起她的工作。

  來不及收回潑灑的回憶,「呃……是,是呀!」她趕緊低下目光迴避,以免自己紛亂的心緒被他發現。

  他皺起眉,「又心不在焉了。」

  「我哪有心不在焉?」她定睛駁斥。

  「要不然為什麼恍恍惚惚的?」他一副罪證確鑿的模樣。

  「我只是想事情出了神。」

  「在想什麼?」他目光滿是玩味的鎖定她那總是叫人一目瞭然的表情。

  「沒什麼。」她拒絕說明她的思緒。

  「說沒什麼的時候通常就是有什麼,這就是女人。」嘲諷的口吻。

  「哼,你很瞭解女人嗎?」她大不以為然。

  「稱不上瞭解,但是八九不離十。」

  「是哦,八九不離十的篤定。」一想到是諸多經驗造就出他這種八九不離十的篤定推論,路惟潔不知怎麼的口氣驀然發酸起來,嫉妒的籐蔓迅速的縛捆住她的心智。

  「怎麼,你似乎不太高興?」他瞇起的眸子似是要看穿她。

  「呵,我幹麼要不高興?告訴你,我高興得很!今天是蕾蕾的婚禮,我高興得不得了。」她反駁他的話。

  他伸出手一把扣住她微揚的下顎,「不管你高興與否,不用像只虛張聲勢的刺蝟。」

  她格開他的手,「我、我才不是刺蝟,我只是……」

  孫少懷不想繼續跟她爭辯,揚手制止了她的辯解。

  到嘴邊的話硬是被迫嚥下,路惟潔當場鼓脹了臉頰宣示不滿。

  討厭!她真是討厭被他瞧扁的感覺,那讓她覺得自己很失敗。

  打從方纔他就不斷像貓捉老鼠似的以逗弄她為樂,瞪著他的背影,若不是理智還佔上風,只怕她就要失控的訴諸武力。

  下了車,兩人還沒來得及走進PUB,孫少懷口袋裡的手機響了。

  他掏出手機,「喂,什麼事?」他的口吻中不難察覺一絲威嚴。

  對方興許是在探問他的行蹤,他毫不迴避的正面回答,「我是回來了,但還有些事情得處理,暫時不會回去。」

  是誰?會是他的女朋友嗎?跟隨後面的路惟潔直覺的猜測。

  須臾,俊逸翩翩的孫少懷突然風度盡失、氣急敗壞的大叫,「阻止她!你們一定要阻止她!該死!絕對不能讓她上台北來。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,絕對不能讓她來——」

  話落,他驚魂未定卻又滿臉怒氣的掛上電話,旋即像只無頭蒼蠅的在紅磚道上焦躁的走來走去,跟方才揶揄她時的勝券在握模樣簡直是天差地別。

  儘管路惟潔禮貌性的站在一定的距離外,可是他的激烈反應實在太叫人納悶了。

  「怎麼了,發生什麼事情了嗎?」她盡可能不激怒他的小心問著。

  他慌亂的目光一看見她,彷彿這才意識到她的存在,尷尬的爬爬頭,「路惟潔,今天不喝酒了,我還有事得先離開!」

  說完,他走回馬路邊揚手招計程車,渾身散發著緊急、迫切的詭異氛圍。

  「為什麼?」她不解的追上前。

  「我有事得先回去了。」他拉開計程車門。

  「孫少懷,你該不會就要這樣把我撇下吧?」她簡直不敢相信。

  「你已經不是三歲小娃了,如果附近沒捷運,也應該知道怎麼叫計程車回家吧?」

  可惡,這跟她是不是三歲小孩一點關係都沒有,而是關係到他身為男人該有的紳士風度!

  「等等,孫少懷,你到底有沒有一點紳士風度啊?現在已經很晚了哎,你就算再怎麼信任台灣的治安,也該幫我……」

  沒等她發表完她所謂紳士與淑女社交守則的抱怨,歸心似箭的孫少懷已經跳上計程車,連聲道別都來不及說,就催促計程車司機從她面前堂而皇之的呼嘯而過。

  路惟潔瞠目結舌的看著揚長而去的車身,待她回過神來,「孫少懷、孫少懷——」孫少懷早已經不知道去向何方。

  可惡,殺千刀的!早知道就不要答應跟他來小酌,這裡根本不是她平常的活動範圍,也沒有直達到家的公車。

  想到他如此無視於她的存在,突然撇下她一個人離開,她無法消化這股挫敗感,氣急敗壞的當場直跺腳,「可惡的孫少懷,下次再讓我看見你,我一定要把你大、卸、八、塊!」

  她真的氣了整個週末,直到週一上班,她都還感覺體內殘留濃重的煙硝味,絕對是餘怒未消所致。

  頂著被怒火佔據的腦袋進了辦公室,出版社的同事紛紛投以同情的目光,路惟潔以為他們是在替上週五的厄運感念她的身先士卒,淡淡的回以笑容,拉開椅子入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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