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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頁     綠光    


  「你看,從這裡到這裡。」練凡指著翻開的頁面延伸到下一頁。「這代表的是同一宗買賣,進價出價,外加許多雜支,最重要的是,落在最後的數字是錯的。」

  她以往待在病床上,看最多的就是書,偶爾沒東西可看時,她連爸爸公司的財務報表和年度預算表都拿來研究,是以她多少看得懂這些繁瑣而雜亂的帳簿。

  玉衡之微攢起眉,而年盛中早已嚇出一身冷汗。

  「少夫人如此了得,不需要算盤也能算出數字錯了?」年盛中自持冷靜,開口低諷。

  飯桌上,他親眼瞧見玉衡之對她的疼惜,可是他也瞧見玉衡之骨子裡愛捉弄人的劣根性依舊,所以他認為玉衡之對她,不過是一時的新奇,並非全然地信任。

  畢竟玉衡之天性多疑,之所以信任他,是因為他從小照顧他,而這丫頭初來乍到,豈能得到他的信任?

  「盛中,閉嘴。」玉衡不耐地低斥,再道:「你是怎麼算的,算給我聽。」

  「很簡單呀,將買價先記下,再看單價和數量是否有誤,再扣除成本和雜項支出……是說,這帳簿太亂了,雜項根本沒寫清楚,對帳時會很麻煩的。」練凡沒心眼地回答。

  玉衡之意外她竟對做帳如此有概念,不過最重要的是——「你還沒告訴我,你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算出這些帳款有誤。」

  「就這樣一列往下加,再扣掉雜支……就會發現應該是三千八百二十兩,而不是兩千九百八十兩。」她的手在帳簿上指來指去,很快把數字說出。

  玉衡之垂斂長睫,面無表情的臉讓年盛中望而生懼。

  「爺兒,對不住,肯定是小的一時沒注意把帳給算錯了。」他硬著頭皮道。

  玉衡之沒答腔,只是緊握著帳簿。

  「對呀,偶爾算錯數字,那是很正常的事。」見氛圍不對,練凡趕忙緩頰。

  好半晌,玉衡之才抬眼,勾動唇角,「盛中,把帳目重新核重,將不足的銀兩補足。」他遞出帳簿。

  「是,小的馬上處理。」年盛中趕忙接過帳簿,臨走前,順便把桌上其他兩本也一併帶走。

  砰的一聲,門關上,玉衡之臉色鐵青地閉上眼,突覺一股柔軟的觸感按上他的太陽穴。

  「頭疼嗎?」

  一張眼,對上她擔憂的眉眼,他的心底生出一股慾望,想要將她緊緊擁入懷裡,但是眼前的狀況有諸多疑點,他只能壓下渴望先問個清楚。

  「為什麼你懂那些算法?」從小他就跟在爹身邊學習管帳,可他從未聽過如此快速的算法。

  以她的出身,她實在不應該懂這些。

  「嗯……以前,我生病時,偶爾會翻看家裡的帳簿來打發時間,看久了也懂一些。」唉,她很想跟他說實情,可她要是說了,他大概會認為她瘋了吧。

  「你家裡曾經經營過生意?」

  「嗯,不過後來就……」她有點心虛,不敢看他。

  糟,她越來越會說謊了,怎麼會這樣呢?

  玉衡之微揚眉,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。

  她存在許多矛盾。她的言行舉止,像個沒心眼的小姑娘,可是她用膳的舉措卻又非常秀氣優雅,實在不像是貧窮人家的女兒,再加上她懂一些醫術……她的出身困惑著他。

  「要不然,你認為帳簿應該如何列條目較妥?」他試性地問。

  「很簡單呀,成本一列,賣價一列,雜支再一列,這樣不就一目瞭然了嗎?而且這樣也方便日後再追查之前的帳目資料。」

  「追以前的帳做什麼?」

  「如此一來,就可以比對每個年度的進帳是否穩定,是不是有天災還是有其他因素,這些都該詳加註明,方便日後參考。」

  玉衡之聽著,微瞇起眼,再問:「你怎麼沒跟我提過,你懂這些?」

  「你又沒問我。」

  「所以,只要我問了,你都會告訴我?」

  「嗯。」她用力地點著頭。「我有什麼好瞞你的?」

  瞅著她的笑臉,那般純淨無垢,像是沒有半點髒污……所以,他是可以相信她的,對不?「你說沒瞞我,可是今兒個你不是瞞著我在探月亭裡辦了場大團圓?」

  「欸,你怎麼知道我的作戰計劃?」她有把作戰名稱跟他說嗎?

  玉衡之一愣,低低笑開。

  看著他的笑,練凡有些困惑。這個男人老讓她搞不懂,不過算了,沒人規定兩人相處,就非得把對方摸得透徹吧,不過……

  「其實,你早猜到我的計劃,所以我說與不說,又有什麼分別?」

  「看在賭輸的分上,我沒轉身走人。」他哼了聲。

  「你幹麼走人?他們真的不是壞人啊。」

  「就憑你的眼力?」

  「憑我和他們相處過。」

  「一個連被羞辱都搞不清楚狀況的人,要說相處過就能摸透對方的性子……你真的很難說服我。」連被秀緣出言嘲諷都沒發覺,要他如何認同她的眼光?

  「我哪有?」

  瞧她很想替自己辯白的表情,他一臉同情地摸摸她的頭。「可憐的孩子。」

  「我哪有可憐?我一直很幸福。」

  「原來被欺負是幸福的。」他揶揄道。

  「吃虧就是佔便宜,況且我並沒有被欺負,而且今晚我吃得很開心喔。」她笑咪咪地表示,「所以就算爺兒欺負我,我也認了。」

  「……原來也不是太遲頓嘛,還知道我欺負你。」

  「你硬要拿冰硬,誰不知道你是故意整我的……也就只有你會欺負我了。」她小聲地哀怨道。

  玉衡之閉了閉眼。「朽木不可雕也。」

  別人欺負她,她沒感覺,倒是他的捉弄,她一清二楚。

  「你啊,二娘真的待你很好,要不然的話,她怎會記得你喜歡吃什麼?」練凡瞧他默不作聲,不禁又說:「今晚你未到之前,就連二爺也很擔心,一直口我你到底會不會來,還好你來了。」

  瞧她笑得心滿意足,他忍不住問:「你是和巽之聊天開心,還是陪我耗在這兒比較開心?」

  她想了下,「都開心。」

  正當他臉色微變時,她又說:「可是,能跟你一起跟大家都交好,才是讓我最開心的事。」

  這說法差強人意,但勉強可以接受。想了下,他道:「練凡,櫃子裡有帳簿還有未寫過的簿子,你拿幾本過來。」

  「喔。」她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,走到櫃子前,拉開門,瞧見裡頭堆著許多簿子,她隨手挑了幾本。

  「這是去年的帳簿,你要是有空,就幫我擬個比較簡單的做帳模式。」他接過手,打開簿子。「這裡頭有關於馬隊各分行的押貨和赤目馬的買賣帳簿。」

  「好啊,可是這樣好嗎?」練凡沒想過自己要經手這些事。

  她再不經世事也知道帳簿的重要性,就這樣交到她手中,害她突然覺得簿子變重了。

  「有什麼不好?你是我的妻子,你不幫我分憂解勞,誰幫我?」

  「二爺啊。」她不假思索道。

  玉衡之皺起眉,「不,時機未到。」他對巽之還存有疑慮,而練凡老是提到巽之,更教他忍不住揣測她和巽之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。

  這種念頭讓他感到相當不快。

  練凡不急著讓兩人重修舊好,算著手上的簿子,發現自己多拿了一本,開口討著,「這本可以給我嗎?」

  「你要做什麼?」

  「寫日記。」

  玉衡之微揚起眉,「那是什麼玩意兒?」

  「就像記帳一樣,我把我開心的事記下,就像是我的快樂進帳多少。」她已經好久沒寫日記了呢,是說,要拿毛筆寫……天啊,那對她真是一大挑戰。

  「是嗎?」快樂也能當帳簿記嗎?

  他笑著,總覺得她有許多特別的想法,表現出她的豁達,可有時候,她卻是傻氣得教他氣惱。

  正此時,突然響起敲門聲。

  「爺兒,少夫人已經兩日沒沐浴,今兒個在廚房忙了一個下午,奴婢已經備了熱水,等著伺候少夫人沐浴。」是小彌。

  練凡聞言,小臉又燙了起來。「小彌,這種事別說這麼大聲……」給她留點顏面啦。

  「看來你不只是個饞鬼還是個髒鬼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她無言反駁,只能訕訕然起身,但才走了兩步,就被他一扯,整個人失去平衡地往後跌去,被他抱進懷裡,驚詫之餘,他已吻上她的唇。

  那唇舌毫不客氣,像是要將她佔為己有般,落下自己的烙印。

  好半晌,玉衡之才啞聲啟口,「唇還痛不痛?」

  她怔怔地望著他,說不出話,只能無言地搖著頭。

  「去吧,剩下的,下回再跟你討。」他勾笑地輕點她的唇。「對了,桌上那匹布就算賞給你了,你順便帶回去。」

  練凡慢半拍地羞紅臉,跳了起來,一手抓簿子,一手抓布匹,飛也似地往門口沖,開了門差點撞在小彌身上,面對貼身丫鬟錯愕的神情,她羞得急急低下頭,一路衝回玲瓏閣。

  望著她的背影,小彌想了下,踏進房內。

  「叫知恩進來。」一見是她,玉衡之淡聲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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