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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頁 綠光 「可是……」她怯怯地垂下臉。 相公又不喜歡她……萬一自己留下,惹他生氣,對病情一點幫助都沒有。 「醫館裡還有病患等著我,我不可能一直待在玉府,可要是他半夜病情又起變化,沒有一個通曉醫術的人待下,我不放心。」衛子禮說得在情在理,不容置喙。 聞言,練凡有點掙扎。 確實,沒人能保證他不會又突然發高燒,問題是,不是她想離開,而是他不想她留下。 「怎麼,你是怕醫死了我,壞了你醫館的招牌?」玉衡之哼笑著。 「聽,他能跟我耍嘴皮子,就代表他現在好了很多,而這是你的功勞,算是幫我個忙,把他盯牢,免得他駕鶴西歸,我就等著喝北風。」 「才不會,那不過是小病,注意一點就好了。」她不說晦氣的字,更不愛別人提,就怕言語有靈,話落成真。 衛子禮笑得賊兮兮的。「真好,你就待下吧,這是我的吩咐,他再不開心,也得照辦。」 話落,他開始動手推著定在門口不走的徐記恩。 「你這是什麼表情?難不成她會吃了你家主子?」衛子禮沒好氣地說。 「知恩留下。」玉衡之沉聲道。 衛子禮不置可否地聳聳肩,拉著徐記恩一道走。 房裡霎時安靜下來,練凡站在原地,也不知道該不該走。 「過來。」 她垂下眼,以為他是在叫徐管事。 「還杵在那裡做什麼?」 練凡聞言,看向徐管事,瞧他不斷地指著她,隨即揚笑走到床邊。「相公,有事吩咐?」 玉衡之勾唇,笑得邪氣。「真不知道你怎會有勇氣叫我相公?」他根本不承認她的存在,她倒是叫得挺順口的。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臉。「對不起,因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,雖然聽衛大夫喚你『衡之』……還是我跟小婉她們一樣喚你爺兒?」 他打量著她。她竟一臉期待,小臉甚至還微微泛紅。 這丫頭,實在讓他摸不著頭緒。 她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?要是假不懂,只能說她表面功夫了得,要是真不懂,那麼二娘又是為什麼不經他允許買下她,成為他的妻? 忖著,喉頭又開始犯癢,他不斷地咳著。 練凡趕緊再靠近一些,輕拍著他的背。 「我幫你把枕頭墊高一些吧,這樣的話,會舒服一點,也比較不會覺得一口氣上不來。」 玉衡之微微揚眉。她不是大夫,卻比大夫還要觀察入微。他都沒說,她就知道他有一口氣一直上不來。 儘管溫度已降,但頭還是昏得很,他索性閉上眼,由著她幫他拍背。 反正,感覺還不賴,她既然想當丫鬟服侍他,他便成全她。 畢竟,已經很久沒人敢如此大膽地接近他,甚至是碰觸他。 不再細想,他閉上眼,等著這破爛身子好轉,可也不知道是藥效發揮,還是她的輕拍所致,他不知不覺的睡去。 半夢半醒間,他依稀聽到吟唱聲。 「奇異恩典,何等甘甜,我罪已得赦免……前我失喪,今被尋回,瞎眼今得看見……」 那嗓音極為細軟,帶了點童音。 「如此恩典,使我敬畏,使我心得安慰……初信之時,即蒙恩惠,真是何等寶貴……」 可聽起來真怪,是他不曾聽過的曲調,就連詞也怪怪的,不過吟唱聲中,彷彿透露著濃濃的感恩之情。玉衡之忍不住張開了眼。 天色昏暗,燭火在桌面輕輕搖曳。 不知何時,她竟坐上床邊,側對他,從他的角度,可以看見她揚起唇角,那噙笑而平靜的眉眼,彷彿她有多感謝老天賜給她的一切…… 「許多危險,試煉網羅,我已安然經過……靠主恩典,安全不怕,更引導我歸家……啊!」 練凡吟唱著,目光流轉,驚見他已經清醒,嚇得她尖聲叫著,再趕緊用力地捂著自己的嘴。 他不發一言,瞧著她那張稍嫌黝黑的臉爬上艷紅。 「對不起,我以為自己沒有唱得很大聲。」她看向坐在窗邊錦榻上的徐管事,他還在閉目養息,這就代表她應該沒有吵到人才是。 玉衡之閉了閉眼,微皺起眉。 明明就是個醜丫頭,可是剛剛有一瞬間,他覺得她順眼極了。 「頭疼嗎?」她撫上他的額。「對了,剛剛小婉已經把湯藥煎好,你要不要先喝藥?還是,想先吃點東西墊個肚子?」 她的嗓音細軟,臉上噙著極為溫柔有不敢太過造次的笑,讓人感覺非常舒服自在的神情……玉衡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。 不管他怎麼想,都思不透二娘買下她的主因,難道說,因為她懂醫術?那將她安置在他身邊,到底是想要醫好他,還是不著痕跡毒殺他? 「你為什麼還在這裡?」他問得惡意。 練凡頓了下,薄薄臉皮泛著熱氣,有種被驅趕的難堪。「嗯,等你把藥喝下,我就回去了。」說著,還勉為其難地勾著笑。 「我要吃點東西。」 聞言,她喜出望外地站起身。「我去準備。」有食慾就是好事呀。 「少夫人留下吧,我去吩咐一聲就好。」徐知恩立刻起身,動作快得讓練凡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。 於是,門開門關,房裡又是一陣靜默。 她站在原地,不知所措地絞著手,不敢面對他,就怕一個不小心又惹他生氣。 「水。」 不過一聽到他的喚聲,她還是很溫順地替他倒上一杯茶,走到床邊,發現他已經能靠在床柱上,不禁漾開放心的笑。 玉衡之一直觀察著,像是要確認她的性情般,卻突然聞到一股淡淡幽香,直覺的抬眼看向四周,瞧見花几上的花瓶裡,竟插上幾枝粉紅花串。 「那是……」 「是垂櫻,很漂亮,對不?」她指著那串串粉紅的花朵。「玲瓏閣的圍牆邊垂櫻正盛開,我想說這房間裡門窗關得緊,你看不見外頭的風景,要是醒來能瞧見一些鮮花,應該心情也會好些。」 以前,她病情嚴重時,連到醫院中庭曬太陽、聞花香都是一種奢侈,那種籠中鳥的渴望她比誰都清楚。 所以,趁著他熟睡時,她趕緊回玲瓏閣剪下幾支花串。 「垂櫻嗎?」呷了口茶,他有些疲憊地閉上眼。「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瞧見玲瓏閣裡的垂櫻了。」 「那麼,你是不是應該走出這扇門,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?」她鼓勵道。 他的病情不輕,可和當初的她相比,真的是好上太多,等到燒退之後,他該多到外頭走動,多曬點太陽,臉色就不會這麼蒼白。 「你以為我不想?」他皮笑肉不笑道。 他會染上風寒,就是遇見她的那一天,他一時興起,加上覺得身子不差,才走到院落外,可誰知道,不過是一會工夫,便讓他病倒。 這破爛身子讓他惱極,卻又無計可施!而這一切,全拜二房所賜! 「既然你想,那就要……」 玉衡之搖頭失笑。這丫頭要是不跟她把話說白,似乎是真的聽不懂。 如他所猜想的,練凡一頭務水地看著他,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麼,讓她話到一半,也不知道該不該再往下說。 突然,他伸手將她拉到眼前,她嚇得瞪大眼,只聽他說:「有頭髮,誰要當禿子?」 她眨眨眼,有些疑惑地偏著螓首,搞不懂他的話意,更糟的是,他貼得好近,那張好看的臉給她好大的壓力,害得她心跳飛快。 第五章 主啊,其實他人很好 「嗯?」深邃的眸真睇著她。 「嗄?」等等,她的老毛病是不是又要發作了,否則,她怎會覺得有點呼吸困難? 「你到底懂了沒?」 「呃……」她猛地回神,發覺他是在問剛剛的問題。「可是,也有很多人,明明有頭髮,卻很願意當禿子的啊。」 是說,他可不可以退後一點?太近了,她真的很不好意思。 「什麼?」 「好比有人喜歡龐克風,就乾脆把頭髮給剔光……」說著,發現他微皺起眉,狀似不解,她才驚覺自己說出了現代的專有名詞,趕忙又解釋,「像出家人,他們也是有頭髮,可卻願意為了信仰而削髮出家……所以還是有人有頭髮卻願意當禿子的。」 後頭這種說法,應該足以說服他吧。 「所以你的意思是說,我的身子壓根不差,是我自個兒不願意出門?」玉衡之瞇起眼道。 「不是,你的身體真的不太好,可只要好好調養,一定會好的。」雖然她搞不太懂頭髮、禿子跟他的身子有什麼關係。 「你憑什麼這麼認為?」 練凡皺起眉,「有我照顧你,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好起來。」 「就憑你?」他哼笑了聲。 垂下長睫,她試探性地問:「那你敢不敢跟我賭?」 「賭?」他意外地微揚起眉。 「對,假如我照顧你,不能讓你的身體好轉,那麼從此之後,我絕對不會再打擾你。」想起這壁壘分明的玉家兩房,她實在很難置身事外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