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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    香奈兒    


  噯,若非對左永璇有著不同一般的感覺,向來厭惡男子的她,怎麼可能容忍他在傷癒後繼續和自己同住一個屋簷下?要不是對他動了心,她怎會留意他的一言一行,又因為他的談吐舉止而開心?她不是不信人間有真情,看透了男人喜新厭舊、嫌貧愛富的劣根性,才決定終身不嫁?為何獨獨對左永璇另眼相看,認為他與眾不同、或許不會讓她傷心?莫非,她對他的情感比喜歡還濃烈,真被他迷了魂、攝了魄?「怎麼了,臉色突然那麼蒼白?」

  左永璇不知她心中千折百轉的混亂思緒,憂心地越過櫃檯扣住她手腕,試著用這陣子從醫書和旁觀她診病時學來的粗淺手法診斷她脈象。

  「一息脈動五次——不,好像又更快——」

  「放手!」

  常相思羞臊地甩開他的掌握,氣自己竟然因為他的碰觸而心跳加快,又怕被他讀出自己的女兒心思,反而端起更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凝肅神色。

  「我不信人間有至情。」她告訴他,也像在說服自己。「若我真點頭允婚,你又有自信能專寵我幾年?能立誓今生非我不娶、絕不再納任何妻妾?你著迷的不過是我的容貌,可惜紅顏易老、人心常變,若非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真心,我寧可不要,也絕不委曲求全,所以你還是盡早對我死心——」

  「要我對你死心,除非我的心不再跳動。」

  他的一句話堵住了常相思接下來的所有話語,緊接著,他面對大門雙膝跪地,對天舉手立誓。

  「皇天在上、后土在下,我左永璇在此立誓,今生非常相思不娶,終身只娶一妻,此情至死不渝,若有二心,天誅——」

  「夠了!」

  他回過頭,發現那張美顏難得地透出慌亂,而她故意迴避的視線更說明了她的不知所措。

  「相思……」

  「誓言能信,天底下就不會有那麼多怨婦。」她暗自握緊拳,似乎如此便能更堅定心念。

  「我可從未將任何誓言當玩笑看待。」他苦笑起身,早知要讓她完全撤下心防並非易事。「那你找人在我身上下蠱,一旦變心,我便將慘死,如何?」

  「你——」

  「我對你絕不死心,無論得耗費多少時日,我一定會磨到你點頭答應嫁我為妻,所以別再試圖說服我,那只是白費力氣。」一旦認定,他沒那麼容易便認輸打退堂鼓。「好了,我上山劈些柴火回來,有事回來再說。」

  常相思望著他說完便瀟灑離開的背影,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,分明就是不將她的拒絕當一回事,教她有股力不從心的濃重挫折感。

  他是否察覺到了?察覺他再糾纏下去,她真有可能敗在他這份不屈不撓的毅力,忍不住想賭上一次,將心交給他?頹坐小凳,她閉上眼,深刻感覺冰凍的心湖正飛快融解,還漸漸增溫……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叩、叩、叩————夜半,藥鋪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,將熟睡中的常相思驚醒。

  身為大夫,深夜有人上門求診的事也碰過幾次,她鎮定地取來雲白長袍穿上,走向藥鋪,一邊將一頭烏絲以青巾隨意系綁成東。

  「大夫?大夫在嗎?大夫——」

  外頭的人還沒喊完,常相思已將大門打開,月光下,原本一臉焦急的粗眉大漢突然兩眼發愣,直盯著眼前宛如仙子下凡的雪衣美人。

  「我就是大夫。」她對如此失禮的直視習以為常,不以為意地淡問:「你要看診?」

  「呃,下,是我大——老婆。」粗眉大漢被她一問才回過神,語氣卻有些吞吐。「她不小心踩中了捕獸器,受了傷,請你立刻跟我去一趟。」

  「半夜踩中捕獸器?」她覺得有些不對勁,再仔細瞧了他一眼。「你好像不是村裡人?」

  「呃,對,我們是路過的。唉,都怪我急著趕路回老家奔喪,結果翻山時出了這意外。大夫,沒時間多講了,我老婆一個人躺在破廟裡痛得哇哇叫,求你大發慈悲跟我定一趟吧!」

  「別慌,我拿了藥箱便跟你去。」

  身為大夫,救人第一,常相思雖然感到些許不安,動念想叫醒左永璇陪她前去,卻又馬上打消這念頭,背起藥箱隻身隨他來到破廟。

  一進廟,常相思的確瞧見有名傷者靠牆坐著,但對方可是蓄著絡腮鬍、滿臉橫肉的中年漢子。

  「你老婆不在這兒,或者那男人就是你『老婆』?」常相思冷冷問著領她至此的粗眉漢子,心裡早已有底。

  「不那麼說,你敢跟我來嗎?」一路上還算客氣的他突然變臉,粗魯地將她推到傷者面前。「廢話少說!快看看我大哥的傷勢!」

  「老三,這娘們是大夫?」蓄胡漢子痛得皺眉,一臉狐疑地問:「行不行哪?可別害我腳被她廢了。」

  「你可以選擇另找大夫。」比起被不禮貌對待,常相思更不悅有人質疑她的醫術。「不過依我目測,你的腳骨應該已被夾斷,傷口血流也不小,若是再拖過一個時辰,必因失血過多致死。」

  「什麼!那、那還不快幫我大哥止血!」

  「止血可以,先把地上那兩柄大刀扔出廟外。」她的確沒打算見死下救,但這兩人看來絕非善類,她也得設法保住自己周全。「還有,你們倆得自縛雙手——」話還沒說完,一把大刀已先抵在常相思玉頸上。

  「叫你療個傷哪那麼多規矩!」蓄胡漢子惡狠狠地說:「快幫我治療,不然——」

  「不然如何?」她毫無懼色。「方圓數十里就只有我一位大夫,殺了我,你也活不成。」

  「哼,你這娘們膽子倒挺大的,竟敢威脅我?」蓄胡漢子冷哼一聲,將刀放下。「老三,她怎麼說就怎麼做,我這腳傷忍不得了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見雙刀扔出廟外,確認他們倆雙手皆已綁住,常相思這才暗自鬆了口氣,又命令粗眉漢子退離她十步遠,便安心為蓄胡漢子止血療傷。

  「好了,血已止住,斷骨也已固定,這青瓶裡的藥丸待我離去便服上三粒,連服十日、每日三次。切記十日內下可妄動傷處,半月後如欲行走亦需以杖為輔。」她收拾好藥箱,自行從他掛在腰間的荷包取出幾錠紋銀。「診金已收,就此告辭。」

  「呵,你真以為你走得了?」

  常相思已定至廟口,沒想到在蓄胡漢子冷笑出聲的同時,門外又出現一名手持雙刀的光頭漢子,一看即知是廟內兩人同夥,她警覺地後退三步。

  「這麼美的女大夫,我們三兄弟不納為己用就真是傻子了!大哥、三弟,你們說呢?」

  「廢話!要不是急著為大哥療傷,瞧見她的第一眼我就忍不住先試試這美人滋味了!」粗眉漢子露出垂涎之色,也跟著步步逼近。

  「你們恩將仇報不怕天理不容?」眼見情勢對自己相當不利,常相思只能一面試著和他們講情理、一面不著痕跡地取出向來藏身備用的辣椒粉和銀針。「別說我剛救了你們大哥一命,現下他暫時不能走動,還需要我來複診、換藥——」光頭漢子仰頭大笑。「我們殺人越貨都敢了,還怕天理?你既然落在我們手裡就乖乖認命,好好服侍我們兄弟吧!」

  「休想!」

  趁著光頭漢子靠近,她閉氣,撒出辣椒粉,再狠狠往他的手上用力扎針,瞧準空隙正要逃出廟外,沒想到粗眉漢子竟以蠻力掙脫雙手束縛,一把抓住她——

  第5章

  「啊——」

  隨著驀然出現的劍光一閃,粗眉漢子剛觸及常相思衣袖的右手便被連臂削斷,痛得發出淒厲慘叫。

  但常相思並未見著如此驚悚場面,干鈞一發之際,她剛聞到一陣熟悉草藥香,左永璇便已現身將她拉入懷中、護於胸前。

  她因為太過驚愕而忘了抗拒,甚至發覺自己竟在他出現的瞬間感到無比歡欣與安心,直到一陣濃重血腥味撲鼻而來,恍惚的她才驀然驚醒,憶起兩人目前處境有多險惡。

  「小心!」  她擔心他是否能以一敵三,卻沒料到這三個小匪徒根本不是左永璇的對手,他單手護持著懷中佳人一起移動,劍起劍落,那三人還來不及發出第二聲慘叫,便已讓他一劍封喉、送入地府。

  「已經沒事了。」

  不想讓她瞧見那一室血腥,左永璇抱著她踏出廟門才開口。

  「放開我。」

  他鬆手,常相思立即轉身回望廟內景況。

  「你把他們全殺了?」她一眼便瞧清那三人已回天乏術,不禁氣惱他下手如此狠絕。「我剛救了一個,你卻殺了三個?怎能如此草營人命——」

  「我草營人命?」沒想到英雄救美反遭怨,左永璇也有些惱了。「你菩薩心腸,原本打算以身度人,因此受辱也無怨?我伸出援手還算多管閒事了?」「你——」想到自己終究是被他所救,常相思只得忍住不和他鬥氣。「我是指你不該妄下殺手,就算他們有罪,也該交由官府處置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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