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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古靈 「哩嘛幫幫忙,只不過死了一隻小貓而已,還不是我們家養的,有沒有那麼悲情啊!」對了,這就是他會特別注意到她的原因,她懷裡抱著一隻血淋淋的死貓。「嗚哇嗚哇……」 「哇靠,表姊,請不要愈哭愈大聲好不好,粉丟臉耶!」 聽那小男孩開口閉口叫「大男孩」表姊,實在很滑稽。 在他眼裡,那位「表姊」根本不像什麼表姊,不但身材平平板板的毫無半點曲線可言,個子也高挑得不像女孩子,還有一副偏男性化,有點怪怪的,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才好的五官……說實話,除了哭聲,她沒有一個地方像「表姊」的。 「哇哇哇哇……」 「好啦,好啦,我們帶它回去埋葬,這總可以了吧?」 小男孩無奈地牽起「大男孩」的手,往回家的路上走。 目送那副悲愴的背影逐漸遠去,哀淒的痛哭聲也隨之漸逝,容惜蓮方才回身往反方向走。不管她是男是女,都不關他的事。 她真的是女孩子嗎? 第二回見到那個很像男孩子的女孩子,容惜蓮心裡明知她是女孩子,腦子裡卻還是否定了事實。不,他應該是男孩子才對! 「操你媽的OOXX,你們丟不丟臉啊,竟敢欺負小學生,你媽媽沒教過你們什麼叫作『敬老慈幼』嗎?」 「不關你的事,滾遠一點,不然連你一起開扁!」 「來啊,怕你們啊!」 三言兩語結束開場白,接下來是一場媲美功夫動作片的拳腳大戰,刀光劍影,拳來腳往,龍爭虎鬥,戰況激烈,鬥到那六、七個混混痞子很有「身體髮膚,受之於父母」的精神,全體趴到地上去找回牙齒;女孩子則像個男人一樣,一腳狠狠地踩在帶頭痞子的背上。「哼哼哼,小姐我打架功夫十二段,領教到了吧?」 「……」媽的,男人婆! 「下回再讓我看見你們在我的地盤上威脅勒索人,我就直接把你們的手腳拆裝成折迭椅!」 「……」折傘行不行? 「現在,統統給我滾!」 一個眨眼的時間都不到,那些混混痞子們就一溜煙逃得不見半根毛了,女孩子也若無其事地拍拍手走人了。表演結束,散場。 容惜蓮默默地從開演看到劇終,始終面無表情,沒有吭半聲,心中只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想法——不管她是男是女,他最好離她遠一點。 原來她真的是女孩子! 再次看見那個很像男孩子的女孩子,她又不一樣了,整整齊齊的穿制服——裙子——背書包搭公車上學去。她叫孟吟夏。 容家的對門鄰居陳媽媽告訴他,說她是個孤兒,在父母雙亡之後,並沒有被送到孤兒院去,而是由眾多親戚叔伯阿姨、姑姑舅舅們輪流照顧她的。鄉下人的溫情總是比城市裡的人來得深刻、濃郁。 「她剛上高一,十五歲,個子可高著了,有170公分呢!」 十五歲? 170? 她真的不是男孩子嗎? 「以她的年齡來講,確實很高。」容惜蓮低語。 「原本她是住在阿公阿嬤那裡——阿公阿嬤最疼她了,一個多月前才搬到我家來,如果不是考上台北的高中,阿公阿嬤還不肯放人呢!」 「難怪以前從沒見過她。」原來是剛搬來的。 「她是個好孩子,很懂事,很聽話,」陳媽媽誠心誠意地誇讚孟吟夏。「雖然性子怪了一點……」 「怪?」的確,她的五官是有點怪怪的。 「嘿啊,她的個性明明像男孩子一樣大大咧咧的,又豪邁又爽快,心卻軟得一塌糊塗,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,她就可以哭倒101大樓,」陳媽媽歎道。「我都擔心哪天台灣島會被她哭到陸沉喔!」容惜蓮微勾唇角,表示他笑了。「真有這麼誇張嗎?」 其實他對這種左鄰右舍間的八卦閒聊一點興趣都沒有,遠遠一見到陳媽媽就想轉身走人了。但容爸爸總是很感慨地一再告誡他,在城市裡,生活愈是富裕,感情就愈是貧瘠,難得陳媽媽一家從鄉下搬到北部來,二十多年來,在這片老舊的舊式洋房社區裡,他們一家人依然能夠保持著淳樸的心,眷戀著人與人之間的緣分,不像其他大半人家,老想著要搬到高級大廈,過更好的生活,享受更靡爛的日子。生活品質愈高,人也愈無情了。 總之,像陳媽媽這麼有人情味的鄰居,無論如何一定要跟對方保持親善的友好關係。以上,都是容爸爸特別交代的。 而容爸爸的話,他向來是有多少聽多少!包括逗點符號,從來不願違逆的,所以,現在他才會站在這裡和陳媽媽保持「親善的友好關係」。雖然,他上班快遲到了。 「不誇張,」陳媽媽歎道。「她剛上台北來的那幾天就天天都在哭,因為捨不得南部的阿公阿嬤;過幾天,抱回來一具被車撞死的貓屍,又哭了一夜;然後,一隻小鳥死在院子裡,她又哭一整天;看場悲情電影,那得哭上兩天才夠……」 「那也算不上是怪吧!」只是對「哭」情有獨鍾罷了。 陳媽媽聳了聳肩,「不管怎樣,我們得替她死去的爸媽多關心她一點,見她老是哭,我們會心疼啊!」頓了頓。「啊,對了,阿蓮啊,你什麼時候退伍呀?」容惜蓮垂下半眸。「陳媽媽,我上個月就退伍了。」 「咦,你退伍啦,已經兩年了嗎?」 「現在兵役期只有一年,再扣除高中大學的軍訓時數,就剩下不到一年了。」 「咦,現在兵期只剩下一年嗎?我都不知道呢!」陳媽媽咕噥。「不過也難怪啦,現在當兵跟上大學住宿一樣,週末就可以回家,根本不覺得你們是在當兵。」 「我也這麼覺得。」容惜蓮淡淡道。 「那你找到工作了嗎?」 「找到了,我在大學同學他家的公司上班。」 「上班族啊,我還以為你會跟你爸爸一樣教書呢!」 「我沒有爸爸那種能夠壓制學生的氣勢,教書恐怕不太適合我。」 「說得也是,」陳媽媽點頭贊同。「你不但名字像女孩子,個性也溫吞吞的,別說壓制學生,恐怕還會反過來被學生欺負呢!」那可不一定,不過,他對教書委實沒興趣。 「我一直想改名,但爸總不許。」這個名字,著實為他帶來不少困擾。 「你阿爸有他的顧慮啊,瞧瞧你,小時候三天兩頭的往醫院跑,好幾次都差點去找你媽媽了,沒想到改了名字芝後,就再也沒進過醫院了,好不容易長到這麼大了,換了是我,我也不許,不怕一萬,只怕萬一呀!」容惜蓮想說那只是迷信,尤其是當兵這一年裡,他連感冒都沒有過。 不過,老人家包括他爸爸的想法有時候是很固執的,要改變他們那種根深抵固的認定,恐怕是不太可能了。「陳媽媽不是要去買菜嗎?」沒辦法改變老人家的觀念,只好改變話題。「啊,對厚,我都忘了!」陳媽媽咕噥,轉身要走,忽又回過頭來。「怎麼你當兵之後,就沒見你帶女朋友回來過了?」 「她也要上班。」用最平淡的語氣,容惜蓮說出最能令人信服的謊言。 「也對,現在職業婦女比專職家庭主婦多,夫妻兩人一起賺錢,生活也會比較寬裕。」說完,陳媽媽便匆匆往市場方向走去,順便再丟下最後一句話。「要結婚時別忘了通知陳媽媽喔!」結婚? 和「她」? 恐怕陳媽媽一輩子都等不到他的通知吧! 第4章(1) 就跟許多男孩子一樣,容惜蓮在高中時代就交女朋友了,而當年的班對,能夠維持到今天的也只剩下他們了。 多半會再繼續走下去,直到他們手牽手步入禮堂為止吧,大家都這麼認為。 畢竟,無論是外表、氣質或個性——從沒見他們吵過架或鬧瞥扭,再也找不到比他們更登對、更速配的一對了。 誰也沒料到,事實竟是…… 「找到工作了嗎?」 「宋正廷找我去他家的公司幫忙。」 在忠孝東路某家他們慣常光臨的靜謐咖啡廳裡,這是容惜蓮在退伍後,與他的女友徐莉雅的第一次「約會」。「那麼,你打算什麼時候向我求婚呢?」 「從來沒那種打算。」 「為什麼?因為我爸爸嗎?」 容惜蓮母親早逝,父親是高中老師,家境小康而已,而余莉雅卻是含著金湯匙出世的千金大小姐,她父親早已表態說反對他們的交往,然而向來溫順乖巧的徐莉雅,父母的話,她句句依從,唯獨在這件事上堅持要自主。「你認為呢?」 「我?」徐莉雅苦笑。「我認為你是這世上最薄情的男人!」 「也許是吧!」容惜蓮神情淡漠,毫無半點波紋。 「一開始,你就是在利用我,對嗎?」徐莉雅自嘲的低喃。「利用我做盾牌,好讓其他喜歡你的女孩子死心,阻隔那些女孩子的騷擾……」從國中開始,容惜蓮就是一個十分引人注目的男孩子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