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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頁     余宛宛    


  「我怕是凶多……」金映兒頭一別,再也忍無可忍地嘔出一口黑血。

  南宮嘯天臉色青白地瞪著那道染紅她雙唇的艷紅血痕,他心頭發寒、全身顫抖。

  「老爺,夫人在流血……」春花、秋月哭叫出聲,拿著斗篷上前覆住金映兒身子。

  她腿間流出的鮮血,汩汩地染濕了南宮嘯天石青色長袍。

  南宮嘯天望著她已經不能再蒼白的臉孔,他的腳步踉蹌了下,大吼出聲:「叫大夫!再去叫大夫!把這城裡有名的大夫全都叫來!」

  南宮嘯天聲嘶力竭地吼著,緊摟著金映兒坐上了馬車,冷汗涔涔地自額頭滴落,打在她的小臉。

  她卻只是一動不動地蜷曲在他懷裡,像是什麼事都與她無關了一般。

  「映兒,睜開眼睛看著我。求求你,睜開眼、睜開眼看著我……」他命令著、乞求著,拚了命地喚著她。

  「我……」金映兒勉強睜開眼,依稀看見他眼裡淚光,她的淚水滾出眼眶。「如果我不在了……再找個人來照顧你……我不喜歡你孤單……」

  言畢,她閉上眼,不再言語。

  「不!」

  南宮嘯天的哭吼震動馬車,那撕裂般的苦痛之聲,讓馬車外的僕役們全都掩住耳朵,不忍卒聽。

  老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姑娘,怎麼這麼快就要被拆散了呢?

  老天若有眼,就讓這對有情人成眷屬吧!

  ★★★

  孩子沒保住,且母體中了劇毒,命在旦夕。

  南宮嘯天找來江湖解毒高手解去了金映兒身上的沈毒,但金映兒仍然回天乏術的原因,全是因為下毒之人日日餵食,毒又喂使得太多,毒氣早已損害了她的五臟六腑。

  天下名醫,一把了脈後全都只是搖頭,並異口同聲地說只能止住她內臟敗勢,卻沒法子給她一副新的五臟六腑。

  多則一個月,少則十五日。醫者們如此說道。

  南宮嘯天拋下公事,一心記掛著她的病情。他派出大量探子,想尋找隱逸的「鬼醫」莫浪平,希望能有一絲救回金映兒的希望。

  當年,「鬼醫」在撰寫了一本醫書之後,便宣稱要隱居江湖。只是,天下凡有疑難雜症者,莫不想找到這個便連肚破腸流患者也能搶救回來的鬼醫。

  只是,莫浪平至今仍是音訊全無……

  唯一讓南宮嘯天稍感欣慰之事,則是金映兒在珍貴名藥調養之下,每日已能清醒一、兩個時辰,還會向他撒嬌說這玉枕硬得她睡不好。

  可她內臟如今能勉強跳動,靠的便是玉枕、玉床鎮毒邪、定氣場。南宮嘯天再怎麼不捨,也不許她撤下。

  除此之外,她想要什麼,他全都依著她。

  這一日,皇上在京城內辦了一場皇鍾落成之宴。

  雖是名為宴會,目的則是要有錢商人樂捐銀兩救濟西邊災荒。此事,南宮嘯天推辭不得,只好快馬來去,預計一日往返。

  金映兒趁著南宮嘯天不在家時,先派洪管事去請石影,再讓春花、秋月找來一些她覺得能貼心的僕役們,說了一盞茶的話。

  她說,她能得到大家的喜歡,今生已無求,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南宮嘯天。她拜託他們好好陪在南宮嘯天身邊,把他當成家人一樣對待。她說,南宮嘯天好不容易像個人了,她實在不捨得他又縮回一人獨居的冰室。

  說到最後,所有人都和金映兒一塊掉下眼淚來。

  金映兒哭得連掩面力氣都沒有,最後竟連氣都喘不大過來。

  春花、秋月連忙上前請走眾人,再讓金映兒睡下。

  她又睡了一個時辰之後,洪管事領著夫人邀請來的石影及其夫婿,站在門口稟報道:「石影與夫婿來訪。」

  「快有請。」春花上前開門。

  金映兒在春花、秋月的扶持下,慢慢坐了起來。

  她一頭長髮披在肩後,一件白絲錦紋單衣襯得她柔若無骨,隨時都要像紙鳶飄走似的。幸而身上披了件紫貂衣,幫她慘白小臉襯了些顏色。只不過,她雖披了件紫貂,還是冷到聳肩縮腰,雙唇頻頻顫抖。

  石影一進門看到金映兒,淡淡眉眼全蹙了起來,快步走到金映兒身邊,拉著她的手說話。

  趁著春花、秋月退下時,石影悄悄附耳在金映兒身邊說了幾句話。

  此時,金映兒無力的手竟激動地揪住石影的手。

  石影的無名氏夫婿很快上前握住金映兒的手脈,說的也不是什麼好話,不過卻餵她吃了一粒丸藥。

  金映兒又同石影商量了一些事情,此時那對因為生病而黯淡的圓眸,也稍微恢復了些許精神。

  轉眼間,一盞茶時間過去,金映兒已經虛弱得沒法再坐正了。

  石影扶著她躺下,在她枕下塞了幾顆丸藥後,便領著自己一臉躍躍欲試的夫婿匆匆告別。

  金映兒則在春花、秋月的協助下,稍飲了盞蘭香茶,喝了些藥湯,之後便意識不清地倒下,再度沉入夢鄉之中。

  第9章(1)

  金映兒不知自己睡了多久,只感到隱約呼吸到南宮嘯天的冷香氣息,她於是掙扎著想爬起身。

  「天……」她眼皮微掀,雙唇微啟地喚道。

  「我在。」南宮嘯天摟起她,讓她靠在身上。

  金映兒微瞇著眼,仰頭對他一笑。

  她毫無重量的身子讓南宮嘯天鼻尖一酸,而他甚至已經習慣這種為她心疼的痛楚,就像他也不會再因為自己於睡夢中哭著醒來而感到訝異了。

  原來,他還懂得要流淚、心痛。他只是不明白這樣究竟算不算好事,封閉的心再度有了知覺,卻又即將要硬生生地將之扯裂……

  「睡得可好?」南宮嘯天打起精神問著,好似她只是得了風寒,而不是回天乏術的惡疾。

  「我又睡到晚上了嗎?」金映兒望著一旁搖曳的燈燭,一陣恐懼竄過心頭,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。

  她沒法自欺,她並不像自己所說的那麼豁達。她其實也害怕睜開眼後,已在另一個世界,再也瞧不見南宮嘯天、瞧不見爹了。

  「身子倦,多睡些是好的。」南宮嘯天以為她冷,拿過貂皮密密裹住她,再搖搖玉鈴喚人。

  春花、秋月進門來,一個端粥、一個上前替夫人揉揉肩臂、身子,怕她躺了一整天而不適。每個時辰,她們倆都會這麼做。

  「夫人睡得沉,精神看起來挺好。」春花說道。

  金映兒勉強一笑,讓她們取水替自己淨臉,卻怕自己又不自覺地睡去,於是弱聲對他說道:「和我說話。」

  「先喝點粥吧。」南宮嘯天接過一碗粥後,讓春花、秋月退下。

  他舀了一匙粥到她唇邊。

  「吃飽睡、睡飽吃,還有個玉人兒可瞧,神仙都沒我這麼快活……」金映兒咧著嘴笑,一匙被吹涼的鮮粥塞到她嘴裡。

  「我今兒到城裡,皇上要商人們擊鍾捐錢以助邊界糧荒,每擊一下便是捐助一百兩。」他說。

  「那你擊了幾下?」她嚥下米粥,又被餵了一口。

  「一百下。」

  「那你不就捐了一萬兩!」金映兒的眼眸圓瞪得是病中的兩倍大,一口氣喘不過來,竟驟喘了起來。

  南宮嘯天摟起她,輕拍她後背,低聲說道:「我告訴皇上我妻子有病在身,捐出此銀兩,一來但願百姓別受苦,二來則以此為她祈福積德,三願皇上能讓我速速返府陪伴妻子。只要你能好轉,那便是千金不換……」

  金映兒將臉龐靠在他肩頭,揚眸望著他癡癡凝望的美目,在眼淚又要奪眶而出之際,她把臉揉進他頸子裡,硬是忍住眼淚。

  已經夠苦了,她不想兩人之間再有淚水了。

  「皇上知道公孫賞的事情了嗎?」她問。

  「朱太守已將此事上報,公孫賞已被發配至邊疆,終生不許回來。而蔡利因為為害鄉里,擄人殺人案子多起,也已問斬。」

  他邊說又將她摟緊了一些。

  「你真好聞。」她低喃一聲,不想管他人。

  「你而今身上不也全都是這個味道。」知道她喜歡這種融合著金銀花、桑菊與乳香的涼濃香味,便將她的衣衫也全薰了相同味道。

  「我知道,但這味道在你身上就是特別好聞。」她半垂著眸似要睡去,呼吸漸漸又變得緩了。

  「映兒……」他心一揪,出聲喚她。

  她眨眨眼,揚眸向他。

  南宮嘯天又吹涼一匙粥,再遞到她唇邊。

  金映兒其實不餓,但怕他擔心,多喝了幾口後,用臉頰揉著他衣衫,卻不小心氣喘吁吁了起來。

  「我聽說你今兒個見了不少人,誰許你這麼忙碌的?」南宮嘯天抬起她的下顎,玉容不悅地望著她。

  金映兒知道他擔憂她的身子,也明白自己這身子熬不了太久,可她又怎麼捨得讓他看著她走呢?她爹娘感情甚篤,娘過世之後,她爹便落寞至今哪。

  所以,她必須想個法子……

  「你別凶我,我今兒個見了人,精神卻是好多……」小手安撫地拍著他胸口,輕聲說道。

  「你有空見別人,不如多陪陪我,別老催著我去做事。」他板著臉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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