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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頁     決明    


  於是只要金貔離開貔貅窩,下山去咬財,她便跑到西邊山壁的煙階下端去扯喉叫北海,幸好金貔忘掉有煙階這回事,沒有撤回法術。

  一次、二次、三次……

  這回已經是第六次了吧?

  「北海——北海——我是雲遙——北海——」

  她吼得吼頭灼痛,正欲放棄,以為今日又是做白工,旋身要走之際,她聽見急奔的腳步聲由身後傳來,以及——

  「雲遙!」

  北海叫她的嘶嚷!

  她回頭望去,果然看到遠方的北海焦急飛奔……說他是北海有些牽強,她瞧見的是個蓬頭垢面、滿臉胡碴的山林野人,若不是喊出她名字的嗓音耳熟到不行,她幾乎快要不識得他。

  「北海!」她驚喜地跑下煙階,在半空中不斷揮舞雙臂。

  北海一改之前叫她「三姑娘」的習慣,這些焦頭爛額尋她的日子,他已經將以往只敢默念在心底深處的「雲遙」兩字喊得太過熟練,白天睜眼醒來,滿山滿野呼叫她,夜裡極度不安穩地小寐片刻,也只有這兩字繚繞腦海。

  「雲、雲遙!你怎麼在空中……」他定睛一看,才發現她並非騰空飛起,她腳下有薄白的煙,形狀像極了台階……他以為自己眼花,又或者眼前的雲遙是自己過度思念的幻影,不是真正存在。

  「北海,太好了!終於找到你了!」雲遙奔近幾步,在煙階最末一處停下,雀躍之情溢於言表。「你沒事太好了……你看起來好憔悴,臉上手上還有傷,你是不是有從山谷跌倒?怎麼這麼不小心——」

  「雲遙……」北海踉蹌走近,倏地一陣暈眩,昏倒在她面前,不省人事!

  「北海——」

  雲遙吃力地把北海半扛半拖地帶回貔貅窩旁的小小城樓,裡頭有不少間空房可以安置他。

  北海唇瓣乾裂,臉色鐵青,眼窩下一道濃黑陰影,而且身子正在發燙。她找來幾條厚被,為他保暖,他嘴裡含糊囈語著,她低頭去聽,原來是她的名字。

  她重新為他更換額上濕布巾,舒緩他的不適,又沾了一些泉水擦拭他的嘴角,滋潤龜裂雙唇。

  北海悠悠轉醒,迷離的眸光原先還有些飄忽,直到緩慢落在一臉擔心的雲遙身上,那雙黑眸才完全甦醒,他瞠大眸子,確認她的虛實,雲遙輕拍他臉頰,他猛烈坐起,不顧渾身拆解似的疼痛,用力抱緊她,猶若害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。他牢牢收攏手臂,要她嵌進懷裡,要她溫暖的體熱傳遞給他,他才能放下忐忑難安的心。

  「雲遙……雲遙……」北海撫摸她的黑髮,唇畔緊抵她發間,深深吸氣,眷戀的髮香佔滿肺葉。「真的是你……你不是冰冷冷的屍體,更不是縹緲無依的幽魂!我找你找得快瘋掉了!我好怕你摔進哪處淵谷裡,好怕你正在向我求救而我錯失掉先機,好怕你無助哭泣……」

  「呃我沒有事……北、北海,你先放開我……」她快被他抱斷肋骨了,無法呼吸……「你在發燒,先躺下來休息好不好?」

  她的勸說,換來更強大的手勁擒抱。

  「北海——」她又喊了一遍,而且語氣加劇,北海才聽話鬆手。

  第8章(2)

  她扶他躺下,他的目光完全不從她臉上挪開。

  「要不要喝水?」她問,他點頭。

  雲遙迅速斟滿一杯,送到他嘴邊,北海咕嚕灌下,又討一杯,她再倒來,一樣是兩口喝乾。

  「你這些日子都在哪裡?這……這裡又是哪裡?」北海此時才注意到身處的環境並非荒郊野外,而是……荒城?!

  「對不起,我一直沒辦法下去找你,我很想跟你報平安,我知道你一定很心急,讓你為我擔憂,我好抱歉。你是怎麼走到西邊山壁?碰巧嗎?」雲遙逼他躺好,問完,自己又察覺忘了先回答他的疑問,於是補充道:「這裡不是荒城,但是依照荒城主邸建造,我們現在身處於金貔——他是神獸貔貅——的住處。」

  「貔貅……你當真找到貔貅?」

  「嗯,我找到貔貅了,也拜託他去過荒城一趟。」

  「你做到了,那太好了,城民應該很高興……」他瞧見雲遙的笑容,亦隨之露出淺笑。她的欣喜總是輕易能感染予他。

  「對呀,大家都好開心看見金貔降臨荒城。」提及金貔,她眼神全都亮了起來,眸裡全是星光。

  「我在山裡撿到這個,所以記下它們四散的位置,猜想你是用彈弓擊發,我粗估彈弓射程,再逐一交集,尋出你所在的可能方向,一路找上來。」北海回答她為何自己能找到西邊山壁的理由。他從懷裡掏出雲遙之前用彈弓胡亂四射的訊息枯枝,上頭寫滿她報平安的字跡,數量還不單單為一,而是數十份。

  他沒有聽從她的指示先回荒城,反倒激起更強烈尋她的意念,枯枝上寫著「平安,勿擾」,然而未能親眼看見她的人,他怎能輕信?

  「原來如此,辛苦你了,還好你沒事,我總算安心了。北洋和美淨呢?他們有消息嗎?」雲遙欣慰地笑著。

  「北洋已經回到山裡,與我分頭尋你,美淨仍在小村舍裡休養,她的腿,不是十天半個月內可以痊癒,但已經安然接回去,不會有後遺。」

  「那北洋現在不是也還在山裡……」

  「你不用擔心,我與北洋約定好日期,無論是否找到你,他都會下山與美淨會合。」

  「那就好。」至少在小村裡,沒有猛獸威脅,糧食和住宿也無虞。

  「你呢?你在山裡這麼長時日,有沒有遇上危險?我真該死,竟讓你落單……」北海好生自責。

  「我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啦,你瞧,我看起來像不好嗎?」雲遙笑得露出可愛酒窩。

  不像,她氣色極好,雙腮粉嫩嬌艷,唇紅目清。滋潤著她的,究竟是什麼?怎會讓一個女孩展現出如此美麗風情?

  「比起我來,你的情況才叫不好哩。」雲遙看著他手腳上已包紮妥當的大小傷口皺眉,幸好她從荒城帶回好多藥丸藥膏,可以派上用場。「又是擦傷摔傷,又是高燒不退……那全身為了找我才連累你這樣,你先在這裡安心休養,把傷治妥,我晚點再來看你。」

  她必須趕快出去,金貔或許就快回來了。

  「你……能不能留著別走?」北海大膽請求。

  「不行,北海,我不能留下來,金貔會找我的,他不喜歡有人侵入他的領域,若他發現你,你恐怕就不能留在這裡養傷。」雲遙透過小窗往外直瞧,快到晚膳時刻,金貔都會趕回來,陪她吃飯。「我把一些簡單的飯菜放在床邊小几,你餓了就先用,明天我再端早膳來。北海,你千萬別離開這間房,好嗎?」

  北海只能點頭,她語句裡的「金貔」便是她找到的貔貅吧?

  是他多心了嗎?她提及金貔時,小臉上不由自主綻放歡喜微笑,那副神情,他不曾見過。

  雲遙離開之後,北海慢慢掀被下床,走到窗邊。雲遙靈巧嬌小的身影自下方小跑步而過,像只穿梭翠綠葉蔭間的雀兒,展著翅兒,飛向她喜悅之處——

  她奔進一個男人懷裡,一個不似凡人的男子……

  金貔……是吧。

  北海擰眉看著那男人雙手圈抱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際,她則是為他梳齊金光閃閃的及腰長髮,珍惜無比地撩勾在他耳後。

  「有股……味道。」金貔彎下身,方便她以指梳弄他長髮時,薄唇貼近她的肩膀,突地說道。

  「味道?」

  「一股……不屬於這裡的臭味。」金貔鼻子何其靈敏,一絲一毫外來的異味皆逃不過,只是近來貔貅窩旁添加太多人間東西,干擾了他的嗅覺,讓他不確定聞到的是羊毛裘味道,或是其他什麼。

  「沒有呀,你、你是剛剛在哪裡嗅到怪味,覺得它還縈繞鼻間吧……」雲遙僵了一下,語氣有些慌。

  「或許吧。」他也不想深究,縈繞鼻前的髮香更加吸引他,管它啥臭味,全比不上她髮梢淡淡甜息。他以挺直鼻樑輕蹭那一片柔亮青絲,喜歡它們在自己膚上搔弄的癢感,他啄著她的頸子,她咯咯發笑,他索性橫抱起她,往洞穴方向走——

  北海彷彿腹間挨了幾記重拳,痛得悶哼,有太多疑問在腦海裡湧生。

  她為何與那只貔貅如此親密?猶如愛侶一般?

  她怎能讓那只貔貅這樣吻她?

  她方才明明說,貔貅去過了荒城,達成她當初離家尋找貔貅的本意,那麼,她為什麼還留在貔貅的地盤?

  為什麼?

  兒時偷藏小貓小狗不讓爹娘發覺的惶恐心情,好像又再度回來。

  雲遙趁金貔熟睡時,為北海送飯換藥,害怕被金貔看見她窩藏男人,而且還是光聽見名字就和她冷戰起來的「北海」,她知道定會掀起一場風暴,但她又怎能任由對她照顧有加的北海,生病受傷地昏倒荒野呢?

  「你與那只神獸……怎麼回事?」北海在雲遙為她重纏傷巾完畢之後,開口問她,充滿試探。「看起來,你們關係很不錯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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