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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頁     蘇珞    


  安諾寒丟下最後一句話,便走了。「對不起,我不能娶她……因為我比你們更怕沫沫受到傷害!」

  他寶藍色的跑車消失在蜿蜒的公路上,沫沫才從牆角走出來,悄聲進門。

  在沫沫的記憶中,安以風的嘴角總噙著笑意,脾氣好得不能再好。她完全想像不到,他發起火來如此可怕,眼神寒光陰森,握緊的拳頭青筋畢露,她甚至能聽見骨骼發出的咯咯聲。

  沫沫畏懼地縮了縮身子,不敢再向前一步。

  「風叔叔,你別怪小安哥哥,他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。」

  「沫沫。」安以風走向她,蹲在她身前,拍拍她的頭。「無論小安哥哥做錯什麼,你都不要怪他。

  她點點頭,長長馬尾辮隨之擺動。

  「總有一天他會知道,你們的感情是融在心裡的,你們誰也無法割捨誰……」

  沫沫開心地笑了。

  她的笑容比晨曦還要聖潔無瑕。

  「風叔叔,那你也不要生他的氣了!」

  連續一周,安諾寒沒有回家。

  週末,沫沫坐在花園的籐椅上,凝神地看著一片妖嬈如火的彼岸花,對他的想念令她不知不覺流下眼淚。她清楚地記得,七歲那年,她坐在花叢裡哭,因為她的小朋友不愛跟她玩,還嘲笑她長得又胖又醜,將來一定嫁不出去。

  她哭著對安諾寒說:「小安哥哥,你娶我做老婆吧……我的同學都嘲笑我嫁不出去!」

  「好!」他幫她擦去眼淚,笑著說:「只要你不哭,小安哥哥就娶你做老婆。」

  她不哭了,以為只要不哭,她就能嫁出去。

  可他欺騙了她!

  第3章(2)

  「沫沫,想不想聽故事?」韓芊蕪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,摟著她的肩膀問。「媽媽給你講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,好不好?」

  「媽媽,我想聽彼岸花的故事,我想知道故事的結局。」

  沫沫很小的時候,最喜歡坐在籐椅上聽媽媽講彼岸花的故事,儘管她不完全懂,可她每次都覺得很感動。

  故事是這樣的。

  曾經有一個男人很愛一個女人,但那個女人卻恨他入骨,一心想要殺了他。有一天,男人帶她去一個地方,那裡盛開著一片血一樣妖艷絕望的彼岸花。

  男人對女人說:你知道嗎?這叫彼岸花,又叫曼珠沙華,是一段被詛咒過的愛情。

  女人搖頭。

  男人給女人講述了那段傳說:「很久很久以前,花神和葉神相愛了,他們在彼岸深深思念著對方,終於有一天,他們違反了神的旨意,偷偷見了面。神知道後勃然大怒,為了懲罰他們,讓他們變成了這彼岸花。有花不見葉,葉生不見花,生生世世,花葉兩相錯,生生世世同根而生卻不能相見。

  後來,一個長相奇醜無比的魔鬼愛上了一個美麗善良的少女,魔鬼把少女囚禁起來,只為天天都能看見她。有一天,來了一個武士,他用劍斬殺了魔鬼,救出了少女……魔鬼的鮮血濺在地上,一片絢麗酴醾的彼岸花綻放開來,那個地方就是地獄的「忘川」,是人死去後忘卻今生情緣,轉世投胎的地方……

  於是,彼岸花成了來自無垠地獄的愛情使者。從此之後,忘川河旁一片血一樣絢爛鮮紅的彼岸花恆久不滅。

  人死後會踩著它一路前行到奈何橋邊,聞著花香就會記住他前世的愛人……」

  男人講完了這個傳說,又對女人說:「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,早晚有一天我會死,會用血償還我欠下的債……你能不能答應我,當我死去的那天你帶我來這裡,我聞著花香,來世就不會忘記你……來世我要做個好人,我要做個警察……」

  女人哭了,她對男人說:「你放心,我不會離開你,我要陪著你一起走過奈何橋,一起聞著彼岸花的味道,來世我要嫁給你,我要好好愛你……因為愛有來世,但恨沒有!」

  愛情,即是如此。愛錯了,就要承受苦果,沒人可以救贖你。

  「媽媽,後來怎麼樣了?」沫沫揉揉泛紅的眼睛期待地問著,她一直想知道男人和女人的結局是什麼,可每次故事都講到這裡,都沒有了下文。

  「媽媽,他們是不是死了?」

  韓芊蕪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韓濯晨,他正沉默地望著花瓣發呆。

  韓芊蕪坐在籐椅上,輕柔地摸著沫沫披在肩上的頭髮,緩緩講述著過往。「沒有,他們還活著……男人帶女人去了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,他請花匠在院子裡種滿了彼岸花,他說:『不論發生什麼事,都讓我死在花園裡,讓我聞著彼岸花的味道……來世就不會忘記你。』

  女人不再恨他,還想為他生個兒子,讓他的血脈可以延續下去,讓他做一個警察的夢想可以延續下去。可惜,她的精神受過嚴重的刺激,還曾經流產過,所以她的孩子出生的那天,她流了很多血,血就像彼岸花盛開得一片一片。她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冷,她看見了她死去的親人站在花叢裡向她招手……她對大夫說,我沒事,一定讓我的孩子活下來……

  男人哭了,拚命抓著她的手:我只要你活著!你明不明白,我只要你活著!

  女人搖搖頭,咬著牙維持著最後的意識,噹一聲清脆的啼哭響起,女人笑著閉上眼睛……醒來的時候,醫生告訴她:男人放棄了沒來得及出世的兒子……他說,這是上天的懲罰,血債就是要用血去償還!」

  「媽媽……」沫沫伸出冰冷的手,摟著韓芊蕪的腰,縮在她的懷裡,沫沫想起了每年生日都會去拜祭的墓地,那是她從未見過的雙胞胎弟弟。

  「沫沫乖,你的小安哥哥遇到了他愛的人,你不要去為難他,好不好?媽媽和爸爸帶你去別的地方,你慢慢就會忘記他。」

  「為什麼要走,為什麼要忘記他?」

  「等你長大你就會懂了。」

  她不懂,大人的想法她總是不懂。

  尤其是那一句:愛情,即是如此。愛錯了,就要承受苦果,沒人可以救贖你。

  也許,長大就會懂吧……

  午後,明媚的陽光落在火紅的花瓣上,炫目的鎏金漂漂浮浮。

  沫沫正看得出神,安以風走過來,讓她打電話給安諾寒,問問他什麼時候回家。

  她乖巧地打過去:「小安哥哥,你什麼時候回來?」

  「是不是想我了?」

  「我才不想你,是小淳阿姨想你了。」她故意壓低聲音說:「昨天小淳阿姨把風叔叔趕出來了,她說:風叔叔不把你找回來,就不許再回家。」

  「我爸現在住哪?」

  她抬眼看看身邊對她做手勢的安以風,說:「我爸爸也不讓他住我們家,他去酒店了。」

  「哦。那我過幾天回去。」

  「好吧。」她有點失望,剛要掛電話,聽見電話裡說:「等一下!」

  「有事嗎?」

  「你想不想吃冰激凌?」

  提起冰激凌,她覺得渾身發寒。「自從上次我吃得生病,媽媽就不准我再吃了。」

  「我帶你吃法國菜好不好?」

  她咽嚥口水。「我想吃鵝肝醬。」

  「好!你去路邊等我,我馬上過去接你,記得別讓人看見。」

  「嗯。」

  見她掛了電話,安以風急切的問:「他說什麼時候回來?」

  「過幾天。」

  「他還說什麼?」

  「他要帶我去吃法國菜。」她乖巧地看著安以風:「我能去嗎?」

  安以風還沒說話,韓濯晨的聲音已經從她身後傳來:「去吧。小安肯定是想你了!」

  十幾分鐘後,沫沫剛跑到路邊,就看見安諾寒的車已經停在那裡。

  他半倚著車,警惕地看著四周。半月不見,他的眼神裡多了幾分陰鬱。

  不過,她一走進,他便笑起來,還用力捏捏她的臉:「怎麼好像胖了?一定是只顧著吃,都沒想我。」

  「我才不想你。風叔叔說了:你見色忘義,你這種沒良心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我想。」

  「真搞不懂,他到底是我爸爸,還是你爸爸!」

  沫沫眨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,說:「他還說,你不回來沒關係,他再生一個兒子娶我當老婆。一定比你帥,比你對我好。」

  「他真這麼說?!」

  「是啊!」

 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,某人剛說完這句話,就被自己的老婆趕出家門,至今無家可歸。

  法國餐廳裡,安諾寒為沫沫點了一盤鵝肝醬,乳酪和一份鮮湯,自己則只點了一杯蘇打水,看著她吃。

  「小安哥哥,你怎麼不吃?你不是最愛吃鵝肝醬?」

  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,隨口說:「我剛吃過飯,吃不下了。」

  吃了一會兒,她用紙巾擦擦嘴角:「我爸爸說我們要搬家了,我走之前還能看見你嗎?」

  「什麼?!」安諾寒震驚地抓住她的手臂。「你們要搬走?」

  「嗯!媽媽說讓我忘記你……」

  他無力地鬆開手,側過臉去。從這個角度看過去,沫沫才發現他消瘦了,臉色也有些差。

  「小安哥哥,你能不能勸勸我爸爸?我不想走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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