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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頁     左薇    


  現在呢?他坐在這裡又有幾分真假?除了擾亂她心情的功力不減之外,真的在意她了嗎?

  莫傑忽地抬頭,對上她思索的目光,綻開一個燦如驕陽的笑容。

  她倏然別開視線,惱他過分耀眼的笑,更惱自己竟然在思考這個可能性。

  唐海茵,你就這麼沒用嗎!

  她氣惱地質問自己,用力擦拭無辜的盤子。

  瓷盤愈來愈明亮,她的心卻愈來愈混亂。

  氣他、氣自己、喜歡他、不喜歡他、愛他、不該愛他……

  噢——那個男人究竟要纏著她到什麼時候?

  第9章(1)

  顯然,莫傑的毅力,比她所想的持久很多。

  轉眼過了半個月,他仍堅持睡在那張小沙發上,即使身體總殘留著無法根除的不適,家裡的傢俱總是絆到他的長腿,有時在浴室裡轉個身就會撞上置物架,甚至可能因為環境、濕度的改變,早起的時候,開始出現疑似過敏的症狀,打噴嚏、流鼻水與鼻塞陸續報到,足以見得他和這個老舊窄小的空間多不對盤,但他仍然固執地住在這裡看她臉色。

  早點下班,他就到店裡等她一起回家。晚點下班,他真的會站在門口等到她開門為止,假裝一副好癡情的樣子。

  唐海茵實在不想理他,但腦子這麼想,心卻始終狠不下。每次他來店裡接她下班,老闆和同事還會催她快點回去,調侃他們這對新婚夫妻的感情實在恩愛得讓旁人看不下去。

  然而這天,那個總是「笑臉迎人」的男人居然反過來擺張冷臉給她看,走出店門沒多久便口氣不佳地質問她:「剛才那個男人是誰?」

  「哪個男人?」

  「在店裡,櫃檯後,戴著一副細框眼鏡,打了一排耳洞,頭髮過長,膚色太蒼白,笑起來像女人一樣,脂粉味很重的那個男人。」

  「他是我們老闆的弟弟。」人家趁著回國期間特地來店裡幫忙,他怎麼可以這樣說人家,真失禮。況且他明明只是長得比較秀氣而已,學藝術的人外表「飄逸」一點又如何,不知道現在花美男正流行嗎?

  「你幹麼跟老闆的弟弟有說有笑,聊得那麼開心!」一聽到對方的身份,莫傑火氣更大。

  「難道我要苦著臉對他哭嗎?」這男人很好笑耶,她不過跟那人簡短聊了幾句,說話時間還沒其他同事長,他幹麼一副抓到她紅杏出牆的誇張反應。

  「當然……不是,可是你老闆之前還想把她弟介紹給你,所以你不要跟那個男人太親近,免得引人誤會。」要是早知道那傢伙就是之前差點被介紹給她的人,他剛剛連忍都不會忍,立刻就會衝出去把妻子拉回家。

  他嫉妒唐海茵對那男人綻露的笑容。這女人可知道自己有多久都沒對他笑過了,居然在別的男人面前隨便露出那種甜美可愛的表情……

  「會有什麼誤會!你以為人家不知道我結婚了嗎?」

  「他知道就好。」他接得很順,怒意稍減,對於她承認自己已婚一事感到頗為滿意,不過下一瞬間又發現一個「起火點」——

  「你的戒指呢?」他拉起她的手確認,十根指頭上真的空無一物。

  「放在家裡,戴著工作不方便就拔下來了。」她忿然抽回手,冷聲回應,不喜歡他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,嚴厲表情好像在責怪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。

  「不方便也要戴著,至少放在身上,那又不是一般的戒指,是我們的婚戒!」他疾言厲色地強調,不准她輕易拿掉那枚意義非凡的戒指,彷彿隨時也可以將他拋棄一樣。

  「等我們離婚就什麼都不是了,現在拔下來也好,不會在手上留下任何痕跡,說不定還會有熱心的客人幫我介紹新對象呢!」她負氣頂嘴,故意瞄瞄手指,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。

  其實今早拔下戒指前她還掙扎了好一會兒,沒帶在身上主要是怕弄丟,不是嫌累贅。

  「你!」俊雅的臉孔忽然扭曲脹紅,橫眉怒目,似乎氣炸了。

  她等著他咆哮怒吼,拉高嗓門開罵,但沉默了好一會兒,他卻只是輕輕拋出一句——

  「走吧,司機等很久了。」他掉頭走在前頭,步伐不快地等她跟上。

  轉身的瞬間,極短的一秒,她瞥見男人陰鬱的眼底有抹受創的晦澀。

  她走在後面,看著男人孤單的背影,心口揪得好緊,一點也沒有吵贏架的高興,方才對他的怒氣全都比不上傷了他的難過……

  所以她才說不想跟他吵架,不想恨他,為什麼那男人還偏要來招惹她,害她成了口不擇言的壞人,現在好氣自己的毒舌,後悔說出那些傷人的話。

  這一晚,家裡格外安靜,他們幾乎沒什麼交談,莫傑也不像往常那樣主動過來找她「抬槓」,而她也因為想道歉又拉不下臉,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他,索性早早躲進房裡當縮頭烏龜。

  夜裡她睡得不太安穩,暗自揣測外頭那個男人的心情究竟是生氣還是傷心?

  見他一直繃著臉不說話,或許明天他就會提著行李離開,放棄委屈地窩在這裡跟她「抗戰」。

  這樣也好,她總算可以擺脫那個男人引起的混亂,結束這一切……

  但,為什麼她心裡還是悶得發疼,沒有半點開心的感覺?

  唐海茵,你不是希望他快走,永遠不要再來煩你嗎?

  她自問,卻得不到答案。因為她的確是只烏龜,不敢面對內心深處真正的聲音……

  隔日,她因為前夜睡不安寧,起得比較早,心裡已經想好面對他的臭臉,作好若無其事「歡送」他離去的心理準備。豈料一出房門,見到的卻是一桌豐盛早餐和一張朝氣蓬勃的笑臉。

  「太好了,我正在想要不要去叫你起床。」他把她拉到餐桌前,要她快坐下。「你是被這些食物的香味叫醒的吧?」他知道她昨晚吃得不多,今天一早就拿了她習慣擺在櫃子上的鑰匙,出門買了這一桌子早餐。

  「不是我沒有誠意自己做,是怕你吃了我做的東西,會以為我不愛你,馬上把我轟出去。」他在她對面坐下,自嘲自己的廚藝可比殺人武器,不能隨便拿出來「攻擊」愛妻。

  莫傑吸吸鼻子,又揉揉鼻翼,帶著許些鼻音的聲音裡聽得出他正受鼻塞困擾,但笑容卻沒因此受阻。

  唐海茵捧著一杯暖手的熱豆漿,咬了一口甜燒餅,撲鼻而來的香氣熏得她有點想哭,望著他的感覺好不甘心……

  他為什麼不生氣?為什麼還笑著對她好?為什麼完全不怪她昨天說了那些討人厭的話?就連這鼻塞也是因為她堅持住在這裡……

  他一定是故意!故意這麼寵她,想害她更生慚愧,心裡像被擰過的檸檬皮一樣既酸又澀……

  「對不起,對你說了那些殘忍的話。」她再也禁不起良心的折磨,還是跟他開口比較好過一些,不然晚上肯定又要睡不好了,說不定待會兒上班就會打破盤子。

  男人聽見她的道歉,表情反而有點錯愕,旋即溫柔一笑。

  「沒關係,是我先對你做了殘忍的事。」他不能也捨不得苛責她,並不是寬宏大量、沒有脾氣,只是更明白自己犯下的錯,比起被她嘔氣的刺傷幾句,實在嚴重得多,自然沒資格埋怨她什麼。

  難過就當作懲罰,他自作該受,反省了一夜,甚至都不敢再「白目」地跑去找她說話,擔心會再惹她生氣。

  但他話是這麼說,聽在唐海茵耳裡,卻只對自己的口不擇言、做錯事還一味逃避,不去道歉的行徑感到更卑鄙,於心有愧……

  她大口咬了滿嘴燒餅,討厭地想著這個男人還真是有讓人良心不安的本事,倒不如態度強硬、惡劣一些,她還能說服自己繼續「不屑」他,而不是察覺到自己和他分道揚鑣的決心,正一點一滴地被侵蝕……

  哼,可惡的燒餅豆漿,怎麼會甜得那麼好吃!害她的心一直暖起來……

  「過幾天有場酒會,聽說要在遊艇上舉辦,到時候還會在海上放煙火,要不要跟我一起去?」他望著她嘴角沾著芝麻的可愛模樣,有種替她舔掉的衝動。

  「不要。」她吃掉最後一口燒餅,拍拍嘴,都不曉得這個小動作讓對面的男人多惋惜!只知道自己對那種聽起來就很華麗的活動完全沒興趣,一口拒絕。

  「月底有個朋友過生日,邀請我們一起參加生日派對,你想去嗎?」他又問,心想她不愛太高調,或許願意參加私人聚會。

  「不想。」他的朋友八成非富即貴,生日派對應該也不會「簡陋」到哪裡去,加上他們倆現在的關係又如此「微妙」,還是別一起出席那種熱鬧場合比較好。

  「我想也是,我老婆真的非常有神秘感耶。」他不意外被拒絕,也不勉強妻子去做不想做的事。

  這女人只要繼續當他老婆,他就心滿意足了。

  「今天我要出差,待會兒先回家拿護照,順便整理幾件衣服,大概會去三、四天左右,你要記得把門鎖好,不要太想我喔。」因為這個因素,他更急著和她言歸於好,不想帶著和她吵架的壞心情出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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