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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頁 謝璃 「你猜,我當時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麼?」不看佟寬,她捏緊杯腳,握出了手背青筋,「我這一生,再也不會碰那些蘭花了。」 她瘋狂地飛奔回去求援,一刻不停歇,幾乎感到肺臟就要隨時爆裂。眾人把男人救上時,已是五小時後的事。「他沒有死,昏迷了四天,醒來時,左小腿已失去,因為卡在石縫裡太久,沒能保住。」 佟寬俯下身,靜靜注視她那張微笑裡飽含罪咎的臉,柔聲道:「你說的這些,不過是誰都不能預料的一場意外。這世上,分分秒秒都在產生意外,誰都不例外,每一秒鐘意念的選擇,都可能改變結果,不全是因為一個人。」 她仰起面龐,搖搖頭:「你還是不明白,對吧?」她伸出手,就要撫上那張神似男人的臉,又縮了手,他及時握住。 她突然激動起來,流露出他認識她以來未曾見過的絕望表情:「我根本就不該堅持去採蘭的,根本回頭時不該看他那一眼,讓他心生不忍,根本不必發生那個意外的,根本就……」接著倏然直起身,用低啞的聲音急切地問:「你有過這種經驗嗎?你手裡掌握著一件昂貴珍稀的東西,欣賞不了多久,就親手打碎了它。 你無法認賠了事,因為那件東西從不屬於你。你也無能為力買下它,因為你心知肚明,你無法守著它一輩子而不感到遺憾,更糟的是,沒有人要你賠償,也沒有人譴責你,但只要……只要你有足夠的良心,就再也不能面對自己。」 她失控了,在他面前。他想,她得花多少功夫把這件事深埋,淡化,才能無事一身輕地終日朗顏?真可惜,是為了這件事他才得以探知她心事。 他拂開她臉上因風纏絆的髮絲,平靜地回答:「這種經驗倒是沒有,我認為,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失去的。不過,能不能誠實地告訴我,到底,你是為了闖下彌天大禍而難過,還是為了失去他而難過?」 她僵立不動,呆瞪著他。 「人的確該為自己的選擇而承擔結果,但是詠南,何必為此懸心?是他決定把自己交到你手上的,不是別人,是他自己。」佟寬在淡漠的口吻中,無甚動容地為這件憾事下了腳注。 「你」是她欠缺描述能力嗎?他似乎並未領略她傾訴的重點。 「說了這麼多,是因為知道你很有可能會愛上我嗎?」他輕捏她的鼻尖。 她頹然呵口氣,「說這麼多,是想讓你知道,我不是個瀟灑的人。」 他低默一會,看住她。「那很好,能讓你記在心上不是壞事。」 她張口欲辯,他按住她的唇,「詠南,放輕鬆點,好嗎?還有,我決定的事很少萌生退意,別再試圖說服我了。」 范爾晶並非特別纖敏,佟寬更非喜怒形於色,如果她感受到了他的愉悅,那麼,他就是真切地處在欣喜的狀態中。他面對的只有她,愉快的源頭自然來自於她。 來往了兩個月,即使不過是吃頓飯,喝個下午茶,而且師出有名,為的是工作上的必要接觸,侈寬總是展現出一派欣然,樂在其中,沒有半點勉強。他妙語如珠,懂得適時逗樂她,待人恆常溫文有禮,讓她不得不相信,以往那些蜚短流長不過是出自誤解和吃味。他無意與人為敵,卻有人眼裡擱不下他,當然,誰都無法忽視他一身出色的形貌。 「陸晉那件事,我爸有所耳聞,他和陸伯伯私下談過,有人主張換下陸晉,陸伯伯好像不太同意。」兩人結束了輕鬆的晚餐,回程中,她才若有所思地說起陸氏企業內部人事。 他默思了幾秒,平穩地轉動方向盤,「他有他的考慮。」 第5章(2) 「陸晉做事太急了,我說過他,他不認同。」 他仍然不作聲,她瞟了他一眼,不明白他的事不關己出自謹慎抑或冷淡,「陸伯伯考慮過你麼?」 「有必要他自會考慮,我不需要推波助瀾。謝謝你的關心。」 「沒什麼,人才總要適得其所。」 「我現在正適得其所啊。」他笑,「能輕鬆達到年度目標,又不必擔心別人覬覦你的位子,有何不可?」 「我一直以為,你應該不止如此。」 「失望了嗎?」他將車滑向路邊,停好,按開車門鎖,望向她的住家大樓。 「談不上失望,只是猜不透你。」鬆開安全帶,她推開車門。 「不必猜,可以慢慢瞭解。」他語帶玄機道。 她別開臉,唇畔抿出甜笑。這句話足以讓她想上好幾天,不須再多贅言。但轉念一想,又為自己的反應甚覺驚異。她這是在做什麼?她和那些在茶水間熱烈議論男人的女職員有何不同了?以前佟寬也許從沒注意過她,但她難道沒有聽聞過佟寬的情史?心慢慢沉蕩,她稍思量後,閒淡地提及:「你聽過我和陸晉的事?」 「那又如何?」 她心又一緊,這樣的反應說明了這個男人的性格,他無視別人的看法,但她何來的把握贏得他的心? 她必須要慎重地想一想,這陣子她太不防備了。 她心沉甸甸地下了車,和他道別。 車廂裡,獨自坐在駕駿座的他漸漸失去笑意,容顏冰冷。 良久,思緒總算沈澱下來。他看看儀表板上的時間,十點十七分。 是晚了些,但某些時刻,時間不具重要性,而且,夜涼如水,人車漸稀,正適合疾速奔馳。 他發動引擎,沒有一絲猶豫,果決地向南啟程。 她一定聽錯了。轉了個身,繼續入睡。 一短一長的催促電鈴聲卻不肯罷休,間接震響,終於消磨掉她的一半睡意,取而代之的是困惑不解——不是吧?誰會三更半夜上門,擾人清夢? 但鈴聲是不爭的事實,無法拋諸腦後。她頭昏腦脹地下了床,走出房門,沿著樓梯點亮室內燈火,穿過客廳。隨著步伐接近大門,鈴聲越發刺耳。 她踏進庭院,隨手在地上取了根圓木棍,緊貼在身後,獨居的她必須多加謹慎。腳步拖慢,她不安地揚聲問:「誰?」 「是我。」自信熟悉的嗓聲,一點也不抱歉。 她傻眼幾秒,拉開門栓,霍然打開門,和門外的男人相對望。 「……沒事吧?」就著巷邊路燈瞪看他半晌,她冒出這句。 「沒事,只是想看你。」 精神奕奕的佟寬完全沒有長途駕駛的疲態。他說完這句話,將她推進門內,直接上閂後,果然不客氣地往她身上打量。 「噢……」她睡意仍存,又乍見佟寬,一腦子混沌讓她思考當機。她搔搔後腦勺,半張著惺忪的眼,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。 他或許真的太失禮了,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。 她大概入睡了好一段時間,毫無心理準備就從眠夢中匆促爬起。一頭長髮膨亂,神情糊塗。因為天熱,身上只穿了件充當睡衣的細肩帶短衫,棉短褲。想當然耳,依她不拘小節的天性自然未著內衣,女性的熟美體態不意間展露無遺。 他雙目灼灼,端詳她不輕易讓外人窺見的未經修飾的模樣,不由得笑了出聲。 她不解其意,以為自己反應遲鈍,逗笑了他,趕緊揉揉眼皮,振作精神,指指客廳,「我去煮咖啡——」 「不用了。」他拉住她,「我喝杯水就好。」 取杯、開冰箱、倒水,一連串動作終於讓她四肢利落許多。 她遞水給他,隨性坐在茶几上,面對著靠在長椅上的他,轉動著茫然的眼珠,一副極力恢復清晰思路的模樣。 「不用擔心,真的沒事,就想看看你。」他一口氣喝完水,寬慰地笑。 半夜飆了兩百多公里就算是為了翌日一大早趕到飯店,這麼費事繞過來看她不算有事嗎? 她兩手抱胸,歪著腦袋看著他。就這一刻,她完全失去了面對他的能力。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?她忽然無法確定了。 她以為他是個良善體貼的人,卻曾不經意流露出冷漠尖刻的一面;他看似凡事淡然,卻又在某些細節上周到溫暖;他行事諸多考慮,卻放任自己長途驅車見一個關係未明的女人;他並非熱情外放之人,卻完全不隱瞞對她的好感。 她不是不懂得愛情這回事,可惜缺乏豐富的異性經驗,難以鑽研出一個妥善的態度和方式面對他。 重點是她不是夜貓子,竟夜思考不是她的習慣,而這項人生習題又如此艱難,她真想掩卷放棄。然而那雙直視她的琥珀色眼眸,充滿著她不解的柔情,和難以撼動的力道,想來,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某種影響力擁有相當的把握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