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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頁     凌淑芬    


  生活的小觸發 凌某人

  其實一開始會寫這個故事,完全是偶然。

  有一天,凌某人的e-mail信箱裡出現一封朋友的來信,告訴我她最近看到一篇部落格文章超級好笑,叫我一定要去看,然後把那篇文章的網址附在信上。

  凌某人點過去看之後,果真是笑到不行。

  那篇也是翻譯自一個日本論壇之類的文章,大概是說發佈這篇文章的男人發現自己疑似被偷窺了。一開始他以為只是偶然,可是隨著和偷窺他的那個人展開互動,他發現他真的是被偷窺了,對方是去過他工作的居酒屋一次的女性。

  整篇文章的內容很好笑,但看完之後,我便被「偷窺」的這個點所觸發。

  於是,凌某人開始想,我想寫一本跟偷窺有關的書。

  方向決定之後,接下來就是決定角色的問題。是男的偷窺女的,還是女的偷窺男的?因為男的偷窺女的太變態了,所以我決定寫女的偷窺男的。(喂!難道女的偷窺就不變態嗎?)

  決定了角色問題,接下來要決定,為什麼「偷窺」?一個人,不會沒有理由的去看另一個人。像原本那篇日本偷窺文的女生,是因為暗戀那個男人而去偷窺他,那我的女主角呢?

  我決定讓她偷窺的目的與她生活中的某個方面做連結——從而決定了她的職業。接著劇情就像行雲流水一樣,在腦中一幕幕的翻出來,於是一部小說的大綱就此形成。

  在這裡,親愛的讀友,其實我常接到讀者來信,有的是自己本身也想從事創作,有的則是單純對「創作」的這件事感到好奇。許多共通的問題是——請問你是怎麼想出這麼多故事的?

  其實答案就是這麼簡單而已。可能只是生活中一個微小的點觸發,像顆種子一樣,作者的思緒奔流,然後它就會漸漸長成一棵樹。

  所以,生活裡其實每個角落,再微小的東西,都有可能觸發成一本小說。

  然後對啦!我又寫藝術家了。

  其實凌某人自己坐下來「反省」(嗚,為什麼要反省啊?)自己為什麼這麼喜歡寫藝術家?我發現,有一個很大的原因是——本人一點藝術細胞也沒有,哈哈!

  好,別鬧了,雖然人家真的沒有藝術細胞無誤。其實很主要的原因是,我們老家祖傳是做某種手工傳統技藝的營生,後來隨著時代變遷,爺爺那一輩過世之後,這種傳統技藝已經式微了,接下來的世代做生意的做生意,上班的上班,早年的那些工其現在已經變成古董,束諸高閣。

  但,我一直記得小時候回爺爺家,看著他們雙手穿梭,做出一隻隻美麗成品的情景,這種心情已經銘印在腦中。

  所以,看凌某人寫的藝術家,有打鐵的(《別愛那麼多》的裴海),有刻印章的(《情在不能醒》的符揚),有像本書燒陶做琉璃的,都是跟手工藝有關的藝術家,反而傳統的「畫家」這一類藝術家,凌某人沒有寫過。

  某方面來說,這反應了童年時期的那些遙遠而美好的記憶,在我能夠時,幻化成一個個人物,出現在我的書上。

  後來又遇到一位朋友,老家曾經住過鶯歌,也做過燒陶的工作。雖然在我們認識時,他們家也已經搬離很久,但在他家中還是可以看到許多早年留下來的陶瓷器,這些在在引發凌某人對傳統手工藝術的嚮往。

  如果可能的話,真希望哪天自己也能動手去學去做呢!

  扯遠了。總之,這是一個始於偷窺、但最後轉了很多彎的故事。

  請大家翻開書頁,一起來讀這個故事吧!

  寫信給凌某人:台灣台北市信義區忠孝東路五段五0八號四樓之一禾馬文化轉凌淑芬小姐收

  寫e-mail給凌某人:shufenlin@mail1200.com.tw

  第1章(1)

  叩叩叩叩!

  砰!砰!砰!

  叮咚叮咚!

  「呼嚕——!哼!」

  床上的人暴躁的把棉被拉高過頭,蓋住那一頭亂糟糟的頭髮,堅決對抗門口傳來的那陣噪音。

  「茜茜!」

  「開門啊!快開門!大事不好了!」

  「你們這樣講沒用,要喊失火了!誰都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冷漠,只有喊失火了,他們才會跑出來!」

  「失火了!失火了——」

  ×的床上那團嬌小的身影繼續龜縮成一團,咬牙切齒的聲音開始從棉被底下傳出來。

  砰砰砰!

  叮咚叮咚!

  「啊——幹什麼!沒看見人在睡覺啊?」

  門外的人堅持贏了!嬌小的身軀憤怒的推開被子,咆哮一聲,頂著一頭橫七豎八的黑髮往房門口衝出去,怒張的氣焰會讓人以為她是個三公尺的巨人,而不是一五五的小尺寸。

  刷!鐵門被激憤的主人拉開。

  「茜茜!」

  門外一群更激憤的人把她給嚇到。

  「干、干、幹什麼?這、這、這是怎麼回事?」她嗆了一口氣。

  「茜茜,茜茜!」

  「你聽我說!」

  「不不不,聽我說,茜茜,我來說比較快……」幾個年齡屆於六十歲到八十歲的老人家同時連珠炮地出口。

  那堆「茜茜」讓她的臉又揪得跟包子一樣。

  方茜希一直很討厭自己的名字,就跟她討厭自己的五官一樣。因為她覺得這兩樣東西配在她身上都極度不合她的本性。但是,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你就是無法選擇。

  你無法選擇你天生的長相,或是你的父母要替你取什麼名字——唔,客觀來說,這樣講好像也不太對,等年紀大了,自己賺了錢,就可以去整容,或者哪天跑到戶故事務所也能自己改名……啊呀!扯遠了,總之就是這個意思!

  「你們到底要幹嘛啦!」她咆暐,起床氣再度佔了上風。

  門外的人終於全部一頓,結果害她又有罪惡感……

  她清了清喉嚨,強迫自己「溫和地」重來一次。

  「我說,各位鄰居爺爺奶奶,請問你們有何貴幹?」這個和顏悅色也未免有點咬牙切齒。

  「茜茜,出大事了!」她的房東方婆婆喊。

  方茜希深呼吸兩下,硬生生擠出一個她自認很和善,但其實很恐怖的笑容耐心聽下去。

  台北居大不易,合適的住處很難找。她到哪裡再去找一個房租這麼便宜,而且有一個地方讓她蓋窯工作的好所在?

  所以,敦親睦鄰,切記,要敦親睦鄰!

  她先回頭看一眼牆上的鐘,早上十點半,以她的作息來說,跟半夜三點的意思差不多。昨天晚上工作到今早八點才上床,她真的好想睡覺啊——

  「出什麼大事?」她疲憊地抹抹臉。

  「我們這附近出了一個變態!」

  「很恐怖很恐怖!」

  「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啊!」

  「哎呀!你們這些女人家別胡扯瞎纏——」

  茜希又被一堆同時響起的噪音轟得兩眼變成同心圓。

  「等一下等一下,變態?什麼變態?」

  終於,在一團混亂之中,年紀最大最有權威的陳老將軍接過主導權。

  陳老將軍是不是真的是個將軍,沒有人知道,但他說他是將軍退休的,所以大傢伙也就這麼稱呼他。老人家雖然年紀大了,但身板筆宜,精神矍爍,確實很有老式軍人的味道。

  「這兩天都有人躲在我們的樓梯間裡偷窺?」聽過事情的陳述之後,方茜希終於抓到重點。

  「對啊!真是嚇死人了!沒想到現在的治安已經敗壞到這種地步。」方婆婆義憤填膺地道。

  「有沒有人家裡丟了東西?」她問。

  「沒有!那個人好像只是偷窺狂,就躲在樓梯偷看我們而已。」

  「那你們有沒有報警?」

  「等警察來,那人早就跑得不見了。警察說沒有犯罪事實他們也不能幹嘛。」

  李奶奶生氣地說:「我看他們那嘴臉,好像還以為是我們年紀大了胡思亂想,根本不相信有人在偷窺我們!」

  「……」你能怪警察嗎?

  如果說小偷要偷東西也就算了,但是這麼一棟成員平均年齡七十歲的老人公寓,哪個偷窺狂會有這麼大興致啊?

  如果不是她搬進來,拉低了平均年齡的高度,基本上基準線會跳到七十五歲以上吧?

  「那,好吧!」她抓亂已經很亂的頭髮。「大家這陣子多小心囉!晚安,不,早安。」

  關門,睡覺。

  砰!一根枴杖卡在鐵門的縫縫裡。

  「將軍,您老還有話?」這次她的笑容就真的像狺狺露齒了。

  陳老將軍森然看她一眼。

  這就是搬進一棟都是老人公寓的壞處,因為整棟公寓裡只有她一個年輕人,所以一有什麼疑難雜症,這些老公公老婆婆就理所當然往她身上推。

  一般來說,方茜希絕對是最不社會化、最沒有社交技巧、最不甩左鄰右舍雞鳴狗叫麻煩事的人,而且對自己的獨善其身完全不會有罪惡感,不過——這人裡頭有方婆婆,她實在不能不賣婆婆面子。

  「我看到那個人逃往哪裡去了!」方婆婆依舊負責開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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