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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頁     白翎    


  他莞爾,「抱歉,我沒辦法說謊。」

  「少來,你這樣還算是律師嗎?」

  「下了班之後就不是。」他拿出手帕,遞給她。

  她拒絕了。「不需要,我沒打算要大哭特哭。」她不是那種女人。

  聞言,他頓了幾秒,又將手帕收回口襲裡。

  「那就多吃一點吧。」他也跟著拿起吮筷,「吃胖了,我們再一起去健身中心操練一個月。」

  這建議讓她大笑出聲,噴出飯粒。

  深夜十一點,陳佑祺踏進家口,卻看見自家二哥坐在沙發上看電視。

  「喲,你下班了。」陳士勳拿著遙控器向他打聲招呼。

  他錯愕且困惑地問:「怪了,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

  這傢伙和二嫂才剛蜜月回來沒多久,這時候他出現在家裡好像不是什麼好現象。

  「我家今天開始裝潢,會回來住一陣子,你忘了?」

  「啊,對吼,我還真忘了。」他拍了下額頭,彎身脫鞋子,「那二嫂呢?她還沒下班?」

  「她值班到晚上十二點。」

  「你不去接她?」

  「要啊,時間又還沒到,我早去也只是礙手礙腳。」

  陳佑祺笑了笑,沒再說什麼。

  他家的結構有點複雜,所以他鮮少在外面提起自己的家人。

  他的父母都是名律師,在商業金融圈特別活躍,出過書、教過課,甚至上過節目,已經算是半個公眾人物。

  二哥是檢察官,理論上和律師經常會有對立的時候,大哥在這樣的家庭裡則顯得突兀,因為他不是法界人士,而是位急診室醫師。

  至於二嫂,好巧不巧是大哥醫院的同事,大嫂的身份就更奇特了,是個相當有名的女演員,不過最近因為懷孕的關係,聽說演藝工作已經完全停擺,想當初他倆要結婚的時候,還鬧得風風雨雨呢……

  「你最近工作怎麼樣了?」

  陳士勳的聲音傳來,打散了他的雜思。

  「嗯?什麼怎麼樣?」他回神,換上室內拖鞋走到陳士勳身旁,整個人倒進沙發裡。

  「瞧你累得跟狗差不多。」陳士勳笑了出來,道:「幹麼?是很難搞嗎?」

  「還好。」他揉揉眼睛,然後眨了眨,「只是事情很繁瑣,老董在找我進去之前一口氣砍掉三個法務,所以我現在是一個人當三個人操。」

  「這麼狠?」

  「唉,算了,就當作是替爸作人情吧……」

  當初從德國回來,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事務所裡擔任刑事辨護律師,可後來發現這樣子和二哥難免產生強烈的立場衝突,於是他斷然捨棄自己所擅長的領域,打算隨便找個無關的崗位待著。

  就是在那個時候,父親硬是把他塞給某一位老朋友。

  不過若不是這個機會,恐怕他這輩子也沒機會再見到黃詩昀了,所以就算錢少、事多,離家遠,他還是願意繼續幹下去。

  陳士勳靜靜睇著弟弟的側臉,直覺他有心事。「你幹麼?心情不好?」

  陳佑祺抬眼睞了他一眼,反問:「我有嗎?」

  「有。」陳士勳眉一挑,粗略猜測,「工作還是女人?工作我可以幫你,女人的話就……」他故意讓話尾淡去。

  陳佑祺低頭,露出苦笑。就承認吧。

  「是女人。」

  聽了,陳士勳擺出一副「我就知道」的嘴臉,進而往下追問,「哪一個?是媽說的那一個嗎?」

  「啊?」陳佑祺皺起眉頭,一臉莫名其妙,「媽說的哪一個?」

  「她沒告訴你?」

  「你到底在說什麼呀?講清楚點行不行?」

  「就拚命打電話來騷擾的那個啊。」

  陳佑祺一愣,這可就不太好笑了。

  「她有打來?什麼時候?」他撐起身,整個人瞬間清醒。

  「嗯……我想想……」陳士勳歪著頭,皺眉回憶了幾秒,「應該是上星期吧?我回來吃飯的時候媽正好接到一通。」

  「你怎麼沒告訴我?」

  「我以為你知道。」

  陳佑祺闔了闔眼,抬手揉著眉心,忍不住歎氣,「我不知道,媽都不會跟我說這種事。」

  袁雅萍,那個女人的名字。

  他們是去年在機場認識的,女方主動前來搭訕,並向他要了電話,事後見了兩,三次面,她提出正式交往,他則是一如往常,秉持著「不試試看就不見分曉」的理念,點頭答應。

  只是一個月過去了,他的熱情仍然未被點燃,他對她沒有愛,沒有欲/望,於是提出了分手。

  豈料那居然是惡夢的開端。

  他開始會在半夜接到哭泣的電話,或是問不出聲,這狀況持續了很久,他不堪其擾,乾脆換了手機號碼,以為這樣就結束了,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,原來對方早就查出他家的室內電話,毫不客氣地騷擾他的家人……

  「喂,說真的,你都不怕被潑硫酸嗎?」陳士勳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。

  「啥?」他不解。

  「玩女人啊,照你這種玩法,早晚被人放火燒。」

  「……我沒有玩女人。」陳佑祺抹了抹臉,深呼吸了一口氣,無奈道:「她們說想跟我交往,我點頭,表示願意交往看看,這樣算是玩女人?」

  「算!」陳士勳一口咬定,「如果你把人家吃了,就算是玩。」

  「我沒有,好嗎?」

  陳佑祺別過頭去,覺得好累,直想結束這個話題,「有些人我甚至連手都沒有牽過,怎麼能算是玩?」

  陳士勳皺起眉頭,實在不懂這弟弟的腦袋在想啥,「你真是莫名其妙,如果連手都不想牽,那你幹麼跟她在一起?」

  陳佑祺想了想,這個問題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。

  那些女人無法激起他心中的一絲漣漪,但他總會想起當初他對黃詩昀也是一點感覺也沒有,豈料最後竟會那麼愛她,這讓他相信如果照著相同的模式,總有一天他會找到第二個黃詩昀。

  然而在經歷了二、三十個女人之後,他近乎絕望地發現,或許自己只是在亂槍打鳥罷了。

  他只是在尋覓一個在記憶裡漸漸模糊的身影,一個漸漸被他遺忘的聲音,一個曾經讓他覺得溫暖的柔軟懷抱……

  他只是一直在尋覓那個獨一無二的黃詩昀。

  見他久久不語,陳士勳忍不住歎了口氣,道:「你不想說也沒關係,我只是想提醒你,這個世界上瘋狂的人很多,你自己要小心處理,你知不知道我們署裡有多少件情殺案?」

  陳佑祺苦笑,他當然明白二哥的憂心。

  「我知道,我自己會注意。」

  「嘖,你知道就好。」陳士勳站了起來,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披上,「我要去接你二嫂了,要不要替你買什麼宵夜?」

  「不用。」

  「真的不要?我請客喔。」

  「……你很囉唆。」

  第5章(1)

  吳登豪約了黃詩昀吃飯,時間是星期日晚上。

  這點相當不尋常。

  通常他都會說——禮拜一就要上班了,而且重要的會議往往會安排在那一天上午,所以,他不希望禮拜天把自己搞得筋皮力盡,因此他們很少會把活動排在星期日,更別說是傍晚過後。

  然而今天他卻主動打破了這個習慣。

  「你是突然良心發現嗎?」

  點完餐後,服務生帶著Menu離去,黃詩昀終於忍不住調侃一句。

  吳登豪沒說什麼,僅是掛著淺淺的微笑,拿起紅酒啜飲了一口。

  見他故作神秘的模樣,黃詩昀眉一挑,開玩笑似的猜道:「還是你其實等一下要下跪,然後拿出戒指?」

  這招果然見「笑」,只見吳登豪低笑出聲,將酒杯輕放回桌面上,抿了抿唇瓣,「怎麼?你已經開始想婚了?」

  「嗯……」黃詩昀皺著眉頭,聳聲肩,「其實也還好欸,只是我都二十八了,偶爾也會幻想一下相關細節。」

  「只是幻想而已?」他隨口應了句,並無正面回應,卻在心裡暗忖她究竟只是隨口說說,還是在暗示他什麼?

  兩個人尷尬地沉默了幾秒鐘,這讓黃詩昀後悔開了這個玩笑。

  「最近工作怎麼樣?」他話鋒一轉,「還是天天加班嗎?」

  她見狀,胸口有些痛,就算她並不怎麼熱中於結婚這件事,但見對方這麼急於迴避話題,說不難過是騙人的。

  「嗯,差不多。」她低下頭,不自覺地把玩桌上的餐具,「反正還是老樣子,朝令夕改,好像一輩子都在反覆走同一條路,像鬼打牆一樣。」

  吳登豪只是點點頭,沒再說話。

  瞧他意興闌珊的,黃詩昀也不想自討沒趣,索性拿起白開水來解渴,順便解悶。

  算一算,他們已經交往兩年了。

  當初在一起的時候,交往才短短三個月,他便提起結婚這回事,當時她覺得這決定太草率、太冒險,加上自己也才二十六歲,心性什麼都還不是那麼穩定,便拒絕了。

  兩年之後,他已經升上了總編輯的位置,工作變得益發忙碌,感情方面則是漸顯冷淡,起初她不怎麼在意,畢竟她可以瞭解身為主管的壓力與責任,她想,一旦他的工作上了軌道之後,應該就會想到要回過頭來補償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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