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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頁     黑田萌    
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既然不知道老天究竟安排哪一天讓外婆的腳傷痊癒,早奈只有繼續認分的到杉川家暫代鐘點管家一職。

  其實她並不討厭他,當然也不排斥幫外婆的忙。最重要的是……他真的是個很好伺候的僱主,也不太要求。

  因為工作算是相當輕鬆,她也不覺得同時得做兩份工作是多麼沉重的負擔。她兩點到六點在杉川家工作,晚上則替雜誌社畫插圖,白天睡覺……日子還算愜意。

  就這樣,一個星期很快的就過去了,在這之間,她見到准先生的次數不到三次。她的工作範圍集中在主屋,但他的活動空間則是偏屋;再說,他幾乎都待在工作室裡,而那裡是「禁地」,她沒什麼機會進去。

  星期一,她依舊準時在兩點鐘來到杉川家。

  「打開門,她就看見他的身影。他沒有躲在工作室裡,而是蹲在庭園的一角,不知道在看著什麼——

  她本來想裝沒看見的走過去,但又覺得那實在太沒禮貌。

  「嘿。」她淡淡地打招呼。

  聽見她的聲音,他抬起眼簾,「町田小姐……」

  一個星期下來,准治已經習慣她存在於他的生活當中。

  總是在主屋活動的她,偶爾會跟她在走廊上碰面,但她通常都是點個頭,打聲招呼,從不跟他多做交談。照理說,這是個讓他感到安心且輕鬆的距離,但不知為何,他常常覺得有點悵然若失。

  他第一次見到她時,她不知道他是誰,但是她主動的接近他,而且毫不在意別人對她的議論及好奇。

  第二次再見到她是在家裡,而她也知道了他的身份。但她還是維持她直率的說話風格,對他劈里啪啦地說了一頓。

  可是,自從他試著跟她解釋他為何不諳與人接觸之後,她就再也不跟他多說什麼了。她是體恤他而不跟他說話嗎?如果是這樣,怎麼他總覺得她似乎在生氣?

  這幾天,他一直在想她的事,這才發現她是有史以來唯一一個能劈里啪啦地跟他說一堆話的人。別說是女性,就連男人也很難跟他聊得起來,而她卻……

  他必須說,她真的很特別,儘管面對的是他這樣一個無聊無趣的悶葫蘆,她還是可以找到話題,並讓他不自覺地順著她的話題,跟她聊上好一會兒。

  「ㄟ?」雖然看不見他頭髮底下的眼睛,但早奈感覺得到他正看著她,而且……他是看著她發愣。

  幹嘛?她臉上有飯粒,還是她長鬍子啦?

  「你在幹什麼?」她不好直接問「你呆呆的看著我做什麼」,只好換個方法問他。

  准治猛地回過神來,「沒什麼,只是……」說著,他低頭看著他剛才發現的東西。

  看他低頭不知盯著什麼猛瞧,早奈的好奇心又開始作祟——雖然她已經打定主意不靠近「覺得她麻煩」的他。

  她朝著他所在的花壇走去,然後在他身邊一站。

  「你看什麼?」她的視線往地上一瞧。

  「這個……」他指著花叢裡的一顆小石頭,「你看。」

  「咦?」為了看清楚他要她看的東西,她蹲了下來!雖然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她看什麼。

  當她蹲低細看,才發現那是顆有著細細裂縫的石頭,而石縫中居開出了一朵白色小花。

  她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,「哇,好可愛喔!」

  「可不是嗎?」他撇唇一笑。

  而在同時,一陣徐徐的微風吹來,微微吹飛他額前的發。只那麼一秒鐘不到的時間,她看見了他的額頭……不,應該是整張臉。

  雖是驚鴻一瞥,她卻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用力的撞了一下。

  天啊!他明明有一張端正好看的臉。儘管鼻樑上架著粗粗的黑框眼鏡梢嫌老氣,但她必須說……他其實是個帥哥耶!

  只一下,頭髮再次蓋住了他的額頭,還有他那好看的臉。

  不自覺地,她望著他,發起怔來。

  發覺她正盯著自己看,准治疑惑地道:「町田小姐?」

  「ㄜ?是。」她猛一回神,因自己盯著他看,而羞得漲紅了臉。「這……這花真……真有趣……嘿嘿……」因為覺得糗,她傻笑著。

  她想,現在的她一定蠢斃了!

  「嗯,而且是非常的不簡單。」准治看著石縫裡冒出來的白色小野花,臉上有溫柔的笑,「居然能在石頭縫中生長得如此美麗又堅強!」

  睇見他唇角那一抹溫柔的微笑,早奈心頭一陣狂悸。

  她一驚,下意識地按著自己急促起伏著的胸口。要死了!她怎麼心跳得這麼快?而且……而且她的臉還發著燙!

  美麗而堅強?他形容得還真是該死的好!該死的動人!為什麼他能看著小野花,露出那麼溫柔的表情呢?

  「已經是秋天了……」他看著花壇裡一片盛開的花卉,略帶著一縷哀愁地道:「隨著陽光日趨暖和,又到了花兒恢復元氣的秋天了……」

  「恢復元氣?那不是很好嗎?」她不懂花,但她看得出來,他有多喜歡這滿園的花草樹木。

  「是啊!不過這時花卉的壽命很短暫……」他說,「因為花時短,也讓人更能感受到它們足如何的把握時間,堅強綻放。」

  聽他這麼說,她不覺對他露出了崇拜的表情。

  難得看見一個男人這麼懂花、惜花且憐花,要是他把對花的愛憐梢梢移轉一些到女性身上,他一定會迷倒一海票的女人。

  「我聽葛西爺爺說這片庭園,你也有整理……」

  「嗯。」他點頭。

  「你喜歡植物?」

  「植物比較簡單。」

  「簡單?」她微怔,「跟什麼比?」

  「人。」他說。

  她沉默了一下,「植物確實是比人單純得太多了……」

  他像是找到了知音般的看著她,「你也這麼想嗎?」

  「嗯,人有時是挺煩的!」她點點頭,然後又皺皺眉頭,「不過不能否認的是,人有植物所沒有的樂趣。」

  「咦?」他一怔。

  人有植物沒有的樂趣?例如什麼?跟人接觸明明是那麼麻煩的事,怎麼會有樂趣?

  雖然他也不是完全不跟人接觸,但通常他願意接觸的人,帶給他的是輕鬆及自在,至於樂趣……

  「你從來沒試著跟別人接觸嗎?」

  她知道這不關她的事,而且之前她還曾因為想知道這個答案,而得到自討沒趣的下場,但她就是想瞭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,又是什麼樣的經歷跟想法,讓他選擇窩在這裡。

  「我聽外婆說,你這裡從來沒有訪客……你一個朋友都沒有嗎?」

  「朋友……」他想了一下,「你所謂的朋友定義是什麼?」

  「當然是可以約出去吃飯、看電影,閒閒沒事可以打電話哈啦,高興時一起笑,悲傷時陪你哭的那種。」她說。

  「那一種的……我好像沒有。」說著,他想起了金湯匙俱樂部的綾子媽媽桑,「那一個星期見一次面,可以聊天喝酒的算不算?」

  「當然算。」她圓瞪著眼睛,「一個星期固定見一次面,那表示你們的交情還挺穩定的啊!」

  幸好他還有可以拜訪的朋友,不然就實在太悲哀了。

  「那如果離開時要付錢,也算嗎?」他語氣認真。

  聞言,早奈呆了一下。哇哩咧!離開時要付錢?

  「你去看心理醫生?」她驚訝不已。

  「我看起來需要去看心理醫生?」在她眼裡,他是個需要找心理醫生治療心病的怪人嗎?

  「不,我不是那個意思……」她一臉尷尬的否認,雖然她覺得他還挺需要的。

  「我想你……你應該不是去看心理醫生……」說著,她咧嘴乾笑。

  沒錯,他應該不是去看心理醫生,因為跟心理醫生見面聊天是不會喝酒的。那麼他……他是跟誰一個星期喝一次酒,喝完了還要付錢?難道……天啊!他去尋歡……

  真是人不可貌相,看他一副老實忠厚的樣子,居然也有這樣的消遣!

  「町田小姐,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
  「啊?」她一時之間有點回不了神。

  「那樣算嗎?」他問。

  她想了一下,「ㄜ……那麼你們見面時,你得到樂趣嗎?」

  「不,我們見面時,我只是覺得很輕鬆、很自在……」准治誠實地說。

  綾子媽媽桑不是個逗趣的女人,她不會說好笑的話、做好笑的表情,或是出現好笑的反應讓他不自覺的想笑。

  她成熟優雅,舉手投足間滿足風情,她不會大聲的叫或笑,永遠保持著她該有的樣子。

  聽他這麼說,早奈又陷入無邊無際的想像之中。輕鬆自在?是哪一方面的輕鬆自在?身體還是心靈?她腦海裡浮現了一個很A的畫面,男主角是他,女主角則想像不出來。

  她用力的甩甩頭,想將那畫面甩開。而她的反應,讓他驚訝得想笑。

  「你身邊沒有那種讓你覺得有趣的人,一個都沒有?」她有點激動地盯著他問。

  她突然激動起來的反應,叫他怔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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