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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頁 寄秋 「道、歉。」苗秀芝的反應是再度扳扳手指,發出令人膽寒的咯咯聲。 「我……我……對不起。」屈於淫威,她不得不道歉,但內心卻另有想法。哼!這一次沒整到她,下一次覺得會教她嚇得一張臉跟麵粉一樣白。 她道歉了?!驚訝不已的祁煜翔有著說不出的激動,祁家的混世小魔女終於有人制得住,他總算可以鬆口氣了。 「我不會要求你下次覺得不要再犯,因為你一定會,逼小孩說謊沒什麼意思,你有什麼陰招、暗招、險招、損招儘管使出來,我吃涼面等著接招。」她很想熱血沸騰一番。 「我也要吃涼面!」她不可以一個人獨吞。 小女孩突如其來的童言童語讓等著接挑戰書的苗秀芝楞了一下,失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,只顧著吃。 「如果不麻煩的話,也請替我準備一份。」早上沒吃,祈煜翔肚子還真有點餓了,秋老虎肆虐的大熱天吃涼面最好。 看著厚顏討食的大男人,苗秀芝好氣又好笑。「你也要?你不是該去公司了嗎?親愛的祈先生。」 他振振有詞地說:「還不是為了等你才錯過上班時間,即使你不是有意的也是因為你的因素,再說都過了十一點也該用午餐了,我不挑嘴,麵食也可以。」 說不挑嘴還點餐咧,這麼順口的話他怎麼不會咬到舌頭?「好,吃涼面。家裡有麵條嗎?」 「沒有,但有麵粉,冰箱裡應該有一包絞肉。」他記得上一個保母買了一大堆食物,發票請款近萬元。 「那你們兩個把手洗乾淨,等一下負責揉麵團,我做拌面的肉醬。」分工合作效率高。 「什麼,揉麵團?!」叔侄倆同時大喊,又互看一眼,都不敢置信。 「想吃就要動,只是揉麵團而已叫什麼叫,誰知盤中飧,粒粒皆辛苦,沒有付出就想收穫,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你們敢吃嗎?不怕被毒死。」這一大一小真是被寵壞了。 第3章(2) 苗秀芝走到廚房,取出一斤麵粉倒在工作台上,從中間挖了個洞打了三顆雞蛋,再倒了少許的水和幾茶匙的橄欖油,然後耐心製成一個圓團,再用刀切出大小相差一半的兩個麵團。 她只是輕輕瞟了一眼,祈家的男主人就自動搬了一張椅子給祈家小公主站在上頭,兩人頗有默契地拿起自己的麵團,手忙腳亂的又按又揉,揉出滿手黏乎乎的面渣和不成形的……姑且稱之麵餅吧! 苗秀芝駕輕就熟的煮好肉醬後,好笑的取過被蹂躪得不成形的麵餅,將之揉整成團,靜置等待醒面。 再將冰箱最後剩餘的豆腐取出,搭上味噌,一鍋味噌湯美味上桌。 最後利用播面棍來回桿平麵團、切成細條,然後將面下鍋,煮熟後撈起,放在冰水中冷卻,分成大、中、小三盤涼面,淋上香濃肉醬。 開動。 祈煜翔不可思議的瞪著眼前的「廢鐵」,非常意外它居然還沒報廢、丟進資源回收場論斤賣,還有人當成寶,又清銹又上油的來回擦拭。 那根本是一堆鐵件在路上行走,瞧那輪胎磨損得多嚴重,完全看不到胎紋,把手的煞車有一邊是松的,再絞緊一點怕會斷裂,車鈴不響改用「叭噗」代替,連響的叭噗聲讓人以為賣冰淇淋的小販來了。 這、這是什麼,用腳踩才會發亮的車頭燈,他有多久沒看過這麼復古的東西了,這拼湊物教人看得眼花撩亂,簡直是歎為觀止。 他真是開了眼界,他家的保母好有冒險家的精神,人包皮的穿梭在車陣中,他那把冷汗捏得可以曬出十斤鹽。 「這是你的交通工具?!」 「環保又不會製造空氣污染,方便停放,任何地方都能自由通行,人擠人的窄弄、高樓間的暗道,連大廈裡的走廊都一車獨行,車到人到。」 所以叫自行車,又名單車、腳踏車,最大的功用在於只要人過得去,它便能進出自如,人車一體,在寸土寸金的大都會中十分便利,通行無阻。 「我要聽實話。」看著她飛揚的神情,祈煜翔卻覺得那都是裝出來的。 苗秀芝聳聳肩,故作無謂地說:「沒錢加油。」 「沒錢加油?!」他倒抽一口氣,「李秘書沒說你一個月的月薪有多少嗎?」 「她說了。」所以她才向房東太太要了這輛年代久遠的老太太車,雖然龍頭有點歪但還滿好騎的。 「然後?」他等著她的好理由。 「要做滿一個月才領得到錢,再加上固定每個月五號發薪,我要很久很久才有錢入賬。」她故意加重「很久很久」,對她這個錢包很扁的貧民來說度日如年。 其實她也沒到三餐不繼的地步,就是手頭有點緊而已,想買的東西不敢買,看著過過乾癮,再把物慾降到最低,每日自我催眠一點也不稀罕,想著她在減肥,誓死抵抗誘惑。 她通常都餓著肚子到祈家吃早餐,反正要伺候祈家大爺和小姐,多她一份也不算太過分,午餐叫外賣,不扣錢,晚上祈煜翔若趕不回來用晚餐,她還可以把他那份吃掉。 不過該花的錢還是省不了,衛生紙、洗髮精、沐浴乳等民生用品,還有女人每個月都來的好朋友,她再怎麼省吃儉用也趕不上物價上漲,四個小朋友飛快消失。 原本她可以不要祖父留給她的土地,那麼至少她身邊還有十幾萬的存款,可是看到三叔、五叔在祖父靈堂前你爭我奪的醜陋嘴臉,她一方面心酸兩位叔叔為錢反目成仇,全然不顧手足情,一方面也為辛苦了一輩子的祖父不值。 久病無孝子,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。 一開始孀居多年的大伯母說她肝不好,不能熬夜照顧病人,四嬸則說死了老公,家裡大小事沒她不成,三嬸、五嬸的借口更好笑,家中有小孩走不開,請看護就好。 真是天大的笑話,她這一輩都成年了,大多出外求學或工作,留在老家的人並不多,哪需要她們勞心勞力,每天不是東家長、西長短的串門子,便是到廟口聊天,閒話多過每天吃下肚的白米。 而且說得好聽,要請看護時一提到費用,大家就你推我推沒人肯拿出來,手上戴著金鐲子、脖子上掛著三兩重的金項鏈還哭窮。 想到祖父生前無人探問的淒涼,以及死後兒孫的爭產,她心裡也是有些許怨氣, 一咬牙便允了遺產繼承,散盡積蓄保住祖父攢下的財產,說什麼也不分給伯母叔嬸們。 祈煜翔一聽,幾乎要把她瞪穿了。「那你還敢提一個月兩萬的油錢津貼,你這輛鐵馬要加油嗎?」 「那是李秘書的建議,又不是我主動提起,你認為不合理大可找她談,我不負責協調。」契約書早就簽名蓋章了,他想反悔也來不及,悔約要付她三個月月薪。 不得不說李魔頭真是她的好朋友,全朝對她有利的方向訂條件,吃虧吃不到她,佔便宜一定有她的一份,不怕工作做不長,白紙黑字的保障她樂得很,僱主有錢不在乎那一點點損失。 「你倒是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,當了你保人的李秘書還真是倒霉,有你這種反咬一口的朋友,肯定悔不當初。」她也算臉皮厚的,人他鈔票還理直氣壯,毫不心虛。 苗秀芝一聽,笑得前俯後仰,差點把腳踏車的把手扳斷。「相信我,祈先生,她已經把『認命』這兩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,一點怨言都沒有了。」 遇到把羞恥心當臭蟲一腳踩死的無恥者,祈煜翔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,只能無言以對。 她不怕他,他的臉裝得再凶她也不當一回事,要不是他是付她薪水的僱主,她都要踩上他的頭。 不過很奇怪,他似乎不討厭這種僱主不像僱主、保母大過老闆的怪異現象,反而有種熟悉的感覺,好像聽從她使喚是理所當然的事,不聽會大禍臨頭。 「咦?不對,你怎麼這個時候出門,這樣小公主不是一個人在家?」法律規定六歲以下的小孩不能單獨在家。 祈煜翔的住家沒半個傭人,他享受一個人生活,不喜歡家裡有人走動,破壞他的寧靜。 庭院有園藝公司定期來整理,自動化的灑水系統使花木不枯萎,廚房乾淨得一塵不染,由外送服務解決三餐,一星期兩次的鐘點女傭,洗衣、清潔一手包。 退休後移民加拿大的雙親也知道他的怪毛病,所以並未將國內的老宅子賣掉, 偶爾回國看看老朋友也不會來打擾他,頂多把孤僻的他叫去,一家人在老宅子聚上幾天。 不過令天地變色的小魔女祈筱涵一出現,平靜生活就和他揮手告別了,每天一睜開眼不是天翻地覆便是人仰馬翻的混亂,他又不能把人趕走,只能默哀失去平日的寧靜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