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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頁     沈韋    


  「好。」翟氏夫婦拎著包袱,跟在翟火頭身後。

  其他人見沒事了,便三三兩兩散開,各自去忙自個兒的事。

  芷凌對著彩虹微微一笑,不理會翟虎子,跟在翟氏夫妻身後準備去幫忙整頓。

  翟虎子大掌探出,抓握住纖瘦的手腕。「等一下,你先別走。」

  「你究竟想做什麼?」她揪著眉心,沒好氣地看著這總是不讓她好過的男人。

  「老子說過,村裡正缺人手,現在是你出力的時候了,還是你什麼事都不想做,想要繼續賴著吉人叔他們,當你的千金小姐?」她可別指望他會憐香惜玉,他簡直是等不及要猛挫她的銳氣了。

  何況打鐵趁熱,不先給她來個下馬威怎成?

  「我沒有。」她馬上嚴詞否認,事情已經有了變化,她不能不付出,一味要求翟大叔、大嬸的照顧,她也該照顧他們。

  走遠的翟氏夫妻沒留意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,一逕與翟火頭閒話家常。

  翟虎子懷疑地挑眉。「是嗎?」

  「當然。」

  「既然你這麼說,就跟老子來。」翟虎子興奮到掩不住唇角的笑意。

  哈哈!終於讓他盼到了!

  他好高興啊!高興到忍不住要翻觔斗,而且他也真的做了。

  「他在做什麼?」突來的觔斗,使芷凌猛然止步,錯愕地看著那頭笑得非常燦爛的大熊。

  她有不好的預感,這頭熊滿肚子壞水,她可能選擇掉頭走人,或者也可以選擇無所畏懼通往直前。

  無須多想,心下已有了決定,不論前方有什麼正在等她,她都拒絕當個膽小鬼!

  翟虎子快樂的朝她招手。「快點跟上來。」

  芷凌輕歎了口氣,跟在非常快樂的翟虎子身後。

  翟虎子腳步輕快地帶她來到村裡最為偏僻,除了餵食外,少有人出現的豬圈,倚著圈圍著豬群的圍欄,一張嘴笑得都快裂開了。

  撲鼻的臭味迎面而來,她眉心緊攢,極不願靠近。

  翟虎子偏了偏頭指著豬圈。「女人,這裡就交給你了。」

  「什麼意思?」她是在作夢吧?

  「意思很簡單,把這裡清理乾淨就成了。」看見她垮下臉來,翟虎子開心地想要再翻觔斗。

  芷凌沉默了,她完全不知該從何打掃起,在家裡她連如何拿掃帚都不會,且活生生會跑會叫的豬也沒見過,更甭提是打掃豬圈。

  這就是翟虎子丟給她的難題,她該如何解決?

  「怎麼?做不了嗎?不成的話就說一聲,老子不會笑你的。」她就快要認輸了吧!

  哈哈!哭吧!跪地求饒吧!

  「誰說我做不了,我就做給看。」倔強的話語脫口而也,她後悔得差點呻吟出聲,不曉得自己在堅持什麼,為何就是不肯服輸。

  「既然如此,你就好好做。」對於她的嘴硬,翟虎子聳了聳肩,決定成全她。

  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,丟下她,踩著快樂的步伐離開。

  第2章(2)

  翟虎子走後,她不再偽裝堅強,頹喪的垂下雙肩,無奈的看著豬圈裡的豬只。

  豬只發出拱~~拱~~拱的叫聲,有的啪喳、啪喳喝著水,有的則快樂的在爛泥巴裡打滾。

  她退開幾步,在枯黃的草地上坐下來,沮喪的看著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豬只們。

  手邊沒有任何清理工具,就算有,她也不曉得該怎麼用,以前她總覺得這世間沒有什麼事能夠難倒她,也沒有任何事需要擔心,直到家變後,才發現從前的自己有多愚蠢,沒有了爹娘的守護,她什麼事都做不了。

  陰沉的天空,一如她陰鬱的心情。

  她將臉埋在雙膝上,想著無法送別的爹娘,不爭氣的淚水潸然滾落。

  「他奶奶的,那女人哭了!」一直沒走遠,躲在土堆後偷看的翟虎子見到她眼角的淚光,胸口悶悶的,再也無法囂張大笑。

  他慌張地搔了搔頭,突然間覺得自己過分了些,他的確是想挫挫她的銳氣沒錯,是想讓她痛哭流涕也沒錯,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她的眼淚居然會對他造成如此大的影響。

  他苦惱抱頭低咒。「該死!」

  芷凌用力吸著鼻子,以衣袖拭去頰上的淚水,心頭沉甸甸。

  翟虎子低吼了聲,自土堆後跳出。「女人,你不想掃豬圈真說就是,有啥好哭的?」

  拭淚拭到一半的芷凌錯愕地看著早該走遠的翟虎子,他……看見她哭了?

  「老子雖然是土匪,但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,你這女人躲在這裡哭哭啼啼的,旁人見著會以為老子欺負你,事情若傳了出去,老子的臉面要往哪兒放?」

  「誰哭哭啼啼來著?」她紅著眼睛,瞪他一眼。

  她的雙眸因淚水變得更加水亮吸引人,她那惱怒的瞪視,盈湧水波間帶著嬌媚,使得他心頭狠狠一顫,雙眼牢牢鎖定在她身上,再也無法移開。

  「……你的眼角明明……明明就還掛著淚水,不是你哭哭啼啼,難不成是老子嗎?」他的右手顫動了下,強忍住替她拭淚的衝動。

  「算我有哭好了,但這不關你的事。」她不懂自己為何一碰上他就猛使性子,一定是這段日子發生太多變故,以至於她變得再也不像自己。

  「誰說不關老子的事?要知道全村都歸老子管,今天你住進村裡,不管你願不願意,都已歸老子所管,要是你每天都哭得唏哩嘩啦,弄得大夥兒心情不好,無法順利出門攔路打劫,影響生計怎麼辦?」反正他就是不想見她掉淚,這麼漂亮的女人,比較適合開心過日。

  「攔路打劫又不是多光彩的事,瞧你說得口沫橫飛,好像多光榮似的。」她不苟同的哼了聲。

  「什麼好像?打劫根本就是光榮的事!是你這女人沒長見識,才不懂攔路打劫對全村的人有多重要。」翟虎子正經地侃侃而談。

  不出門攔路打劫,就沒有銀兩餵飽村裡每一張肚皮,他可不想再見村裡的老人、小孩餓到奄奄一息,餓到眼裡看不到一線希望,於是他豁出去了,只要能填飽肚子,不管要他幹什麼,他都願意,況且只是當個小小的土匪。

  芷凌無法置信地揚高了聲兒。「你說我沒長見識?」

  「你現在知道不算遲。」

  她搖著頭,指著翟虎子的鼻尖,他已經離譜到她不知該說什麼是好。

  「多學著點,以後我就不會再嘲笑你沒見識了。」他大方勉勵她。

  自小飽讀聖賢書的她居然被翟虎子說沒見識,教她頭痛不已。

  「總之你就安心窩下來,儘管放心,少不了你那一份。」翟虎子對她拍胸膛保證。

  「打劫,是不對的。」她不想多管閒事,可話卻不受控制地自嘴巴溜出。

  翟虎子盤腿席地而坐,拔了根枯黃的草莖,無聊地放在嘴邊咬著。「我們想填飽肚子有何不對?像你這種千金大小姐永遠都不會瞭解吃不飽、穿不暖有多痛苦。」

  「你們可以種田,並不是非要打劫不可,不是嗎?」既然都已經開口管閒事了,不如就多跟他講點道理,或許可以讓他們回歸正途,相信爹若在世,一定也會贊同她的做法。

  翟虎子嘴角噙著嘲諷的笑容,大掌往旁一揮。「女人,你張大眼睛看看,這片土地不僅乾枯,底下還有大大小小、不管怎麼挖都挖不完的石塊,你說我們能種出什麼值錢的作物?」

  事情很簡單,老天爺不給他們活路,他們就自個兒找活路。

  芷凌不懂耕種,可是也看得出這片土地的確是非常貧乏,連野草都快活不下去了,更何況是莊稼,但她從小所受的教養是行事皆要光明磊落,絕對不可偷雞摸狗。

  明明翟虎子他們那樣是不對的,可聽他這麼一說,她的信念不可避免地產生動搖,差點就要認同他,旋即想到不對的事不管怎麼辯,仍舊不可能由黑轉白的,她該堅定立場才對。

  「不管你說得多冠冕堂皇,也無法指黑為白的。」

  翟虎子皺眉,搖頭擺手。「女人,你就不能好好的把話說清楚嗎?講話不要文謅謅,老子聽不懂。」

  「我是要跟你說,不管你怎麼說,打劫都是不對的。」

  「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了,老子沒聾,不會聽不見。」翟虎子歎了口氣。

  「所以是我太多事了。」看來她是在對牛彈琴,浪費了一番口舌。

  他聳了聳肩,並不否認,全村的人對目前的做法都非常滿意,的確是不需要她來告訴他應該怎麼做。

  「女人,你還沒說,剛才在哭個什麼勁?」她的眼淚像在他心頭留下疙瘩,讓他該死的在意。

  芷凌陷入沉默,沒想到他會再提及這件事。

  他挑眉瞅著她問:「怎麼不說話?怕老子笑話你嗎?」

  她低垂著頭,聲音悶悶地說道:「我想我爹娘。」

  她不曉得為何會把心事告訴他,興許是只想找個人說說話,而他剛好在這裡。

  「哦。」他應了聲,搔搔頭,他從來沒安慰過人,完全不知該如何安慰她。

  「那一夜逃得過於匆促,我不僅沒能見到我爹娘最後一面,也沒能親手將他們下葬,你說我是不是很不孝?」  傷心的淚珠再次滾落,她緊抿著唇,努力克制不嚎啕大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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