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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頁 夏洛蔓 每每認真剖析一次,他就要再自我厭惡一次。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沒出息,很不像個男人,可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究竟中了什麼魔咒,從第一眼見到她,她就佔滿了他心中所有的位置了。 很誇張,他也這麼覺得,而且,很悲慘,比被戲稱為「二手男」、「大胸無腦男」都來的悲慘…… 老天也開了他一個好大的玩笑。 過去,他風流韻事不斷,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,多到他記不得名字和容貌,還曾經有過同一個女人追兩次的經驗,但後來總是因為感覺不對或發現個性觀念差異太大而分手。 直到他遇見柴子夜。 他的心裡湧出一股強烈直覺—— 就是這個女人! 他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! 無論如何你一定要追到她、娶她回家,不能讓別的男人有機會出手! 可如果這直覺是對的,怎麼可能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,而他卻是她最討厭到感覺被騷擾的男人? 這邏輯完全矛盾啊! 這些天,盧森便在這種左思右想,怎麼想都想不透的矛盾情節中鑽進死胡同,不知道該不該放棄,會不會因此錯過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,如果不死心,又該如何扭轉劣勢? 「啊——」他快瘋了! 就在他大聲狂吼,吼出胸口抑鬱之氣,他的手機又吵死人的響了起來。 「喂!」他沒好氣地接起電話。 酒肉朋友太多就是有這個麻煩,想安靜片刻都是奢求。 「盧森……?」對方聽見不善的口吻,懷疑地問。 「子夜!」他瞬間瞠大眼,整張臉散發出爍爍光芒。 前一刻還在人間煉獄中泅泳,下一刻已經飛到天堂。 「嗯。」知道沒打錯電話,柴子夜輕應了聲。 「怎麼哭了?」他敏感地聽出她帶著濃厚鼻音。 「哇!」她心一驚,好厲害的傢伙,一定是常讓女人掉眼淚,所以一聽就聽出她剛哭過。 「發生什麼事了?你人在哪裡,我馬上過去。」 「我在欣欣秀泰旁邊……」柴子夜告訴他詳細位置。 盧森聽完後,立刻以火箭般的速度奔向她。 第6章(1) 因為擔心,盧森在趕往柴子夜告訴她的位置途中打了兩通電話給她—— 「我差不多是分鐘就到了,你別亂跑,找間人比較多的店等我,我到的時候再打給你。」 五分鐘後。 「我到了,在找停車位,別難過,有什麼事等我到了再說。」 其實,他心急如焚,哪裡還有耐心找停車位,隨便在路邊停靠了個不至於太影響交通的位置後就匆匆熄火跳下車。 聽到她哭,他整顆心都碎了,可她願意在難過的時候打電話給他,又讓他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。 他在騎樓間奔跑,邊尋找柴子夜跟他說的那間店名,邊分神注意視線範圍裡的每一道身影,就怕錯過她。 「盧森……」 忽地,一聲好輕好輕的呼喚傳進他的耳中,他倏地停下腳步,轉頭發現柴子夜裹闃一條矢菊藍的針織大披肩,縮在人行道靠馬路那側的一輛機車上,白皙清秀的臉蛋躲在輕軟的烏黑髮絲中,楚楚動人地閃爍噙著水光的眼眸。 「子夜……」這一刻,盧森告訴自己,這輩子,除了柴子夜,他的妻不做第二人想。 當柴子夜一看見盧森神情憂心的從遠處奔來時,她的視線便沒有離開過他。 待他走到面前,她跳下機車,展開雙臂,主動投入他的懷裡,用那還帶著水氣的可愛鼻音對他說:「你終於來了……」 接住她纖細身子的盧森感動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 足夠了……這陣子的動心忍性,為情所受的折磨,有她這個擁抱就夠了,還賺很多。 他撫著她細柔的髮絲,心疼地說:「怎麼坐在外面吹風沒在店裡等?」 「因為想在你找到我之前先看到你。」 她彷彿怕不夠甜似的猛灌他迷湯,把他哄得心花朵朵開,只是,他猜不透她轉變的原因。 「先上車再說,這裡風大。」他拉超她的披肩圍得緊實點,將她圈進可靠的臂彎中,護著她走往停靠的方向, 柴子夜這才注意到他頂著一頭完全沒有造型的軟發,身上的襯衫的扣子扣錯了一顆,套件牛仔褲,腳上穿著勃肯鞋就來了,這與他平常熨得平整全身的襯衫、筆挺的長褲和帥氣時尚的髮型很不一樣,可以想見他出門時有多心急。 在聽見他接到她的電話時聲音透出的難掩喜悅,二話不說立刻趕來接她,一路像個老爸爸般殷切叮嚀,過去所有她對他的質疑與不信任全都煙消雲散了。 她看見一個不顧自己形像、不管會不會被取笑,對自己的情感坦蕩誠實的男人,而這個男人在乎她。 「送你回家?」上車後他問。 「我想回媽媽家一趟。」她告訴他大概的位置。 「沒問題。」他為她繫上安全帶,撥順她的長髮,對對待一個孩子般細膩呵護。 她感受到他的指尖、他的氣息中傳遞而來的暖意,像是不好意思主動問起她哭泣的原因,但又希望讓她知道他關心她。 「其實……我剛剛去看了一部電影首映。」老實交代如此丟臉的緣由,她的臉在幽暗的車內,火辣辣地紅了。 「什麼樣的電影?」 「災難片,台灣新銳導演湯成浩導的第一部戲。戲裡有對正在鬧離婚的夫妻,一個與父親大吵一架,一氣之下不離家十年沒有聯絡的中年男子,和因為生活困頓想帶女兒自殺的單親母親,電影由這三條線同時展開,還遇上了台灣史上最嚴重的一場颱風……」 柴子夜在描述電影情節時,想起那場強颱風,想起自山上鋪天蓋地奔流而下的泥石流,想起在來不及宣洩的雨水,積水深到淹過孩子呼喊求教的小手,她的眼淚再次不聽使喚地奪眶而出。 「那個離家出走走在都市裡事業有成的中年男子,從電視新聞中看見自己山上的老家被滾滾泥水沖走了一半,他的父親懷裡抱著一隻土黃色的老狗攀在眼見就要不保的屋脊……而那已經是四個小時前的重播畫面……」她努力吸住鼻水,嗚咽地繼續說著,直到最後泣不成聲。 「乖……不哭……只是電影……」他將車停在路邊,摸摸她的頭,安慰她。 「是真的……我以前跑新聞,真的親眼看見救難人員從滿是泥漿的車子拖也一家三口的屍體……」 她哭到柔腸寸斷,害得他也紅了眼眶,緊摟著她,胸口陣陣疼痛。 「前幾天,我媽打電話來閒聊她跟朋友到香港買了哪些東西,我在工作,覺得煩不想聽,找了個借口把電話掛斷,後來她再打來我就故意不接……」她斷斷續續的說著,「看電影的時候,我一直想著,萬一突然一場大地震,還是什麼天災人禍,我來不及告訴她雖然有時候真的很煩,可是我還是很愛她……」 「還來得及,別擔心,我們現在就去告訴她。」他踩下油門,立刻開往柴母的住處。 途中,盧森一直握著柴子夜的手,時不時地轉頭看看他,那份關心、那份疼愛溢於言表。 以往,柴子夜最受不了情聖般的男人,將女人捧在手心上,呵護備至,為了得到心愛的女人不惜拋棄所有功名榮耀;她就曾寫過一篇諷刺這種情聖的文章—— 一旦你為了愛拋棄一切,那你命中便注定再也得不到這個女人了,因為這個女人將愛上另一位擁有你拋棄的一切的男人。 不過,當她的手被包覆在那厚實溫暖的掌心中,當她接收到他眼神中流露的寵愛,突然間,她彷彿得到一具足以抵擋所有外界威脅的堅實盾牌,變得好強壯,好勇敢。 不怕了! 她看向他,朝他露出一個要他別擔心的笑容,同時回握他的手,在無聲中含蓄地傳遞她的情感。 當車子抵達柴母住處時,柴子夜讓盧森跟她一起進屋。 柴母正和幾個好友在打麻將,瞧見女兒回來很是驚訝——「這麼難得,我沒打電話三催四請,你自己回來?」 「媽——」柴子夜衝過去抱住母親的肩,撒嬌的磨蹭著。「人家特地回來跟你說句話的。」 「說什麼?」 「說我最愛你了。」柴子夜嘟著嘴,略帶羞赧地說。 「你吃錯藥了?」柴母狐疑問道:「是不是懷孕了怕我生氣,你老實說沒關係,孩子的爸是誰?」 「哎唷,哪有你這麼做媽的,胡扯一通。」柴母的「牌咖」笑罵道。 「我沒懷孕了!」柴子夜又好氣又好笑地站直身。「只是想跟你說這句話,好了,我走了。」 「等等……」柴母用眼尾瞥了盧森一眼。「這帥小子是誰,你新交的男朋友?」 「阿姨你好。」盧森嘴甜地喊著。「我叫盧森,子夜沒先告訴我阿姨這麼年輕漂亮,害我一下子愣住忘了打招呼。」 他的嘴甜可是百分百真心的,不只如此,他還覺得柴子夜的母親好面熟……像在哪裡看過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