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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頁 黑潔明 就算,就算他娶她,真如那人所說,只為與他娘鬥氣…… 心口,輕輕收縮。 她閉上眼,告訴自己。 沒關係,至少他正同她在一起。 我想念你…… 第11章(2) 成親月餘,兩人相處更加甜蜜。 易家上上下下,都知道易遠疼她,寵她,非只是娶她來氣他娘而已,再沒人敢在她面前給她臉色看。 他從岳州城回來以後,第二天便把家裡的賬都挪給她管,讓人徹底不敢小覷了她。鼕鼕本不想接手,怕沒做好,反而給他添亂,他卻堅持要他接手,她說不過他,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了。 這一招,頓時讓易家那些見錢眼開的傢伙,全都爭先恐後的趁易遠不在時來巴結她,希望她能替他們在易遠面前多說些好話,或要她多給些花銷。 那些要錢的名目什麼千奇百怪的花樣都有,不管是誰家的孩子打傷了人得賠錢,或是哪個堂弟、表哥有欠了酒樓、飯館的賬,抑或誰又需要遊船的花費,哪個表妹姨娘出遊需要添購新衣裳,小姑要買胭脂花粉,二伯的車駕壞了,需要一輛新車駕,表弟媳娘家與人有了官非,舅老爺要納第五小妾…… 鼕鼕瞧過賬,明明平常各家各院他都有給固定的花銷,無論食衣住行都顧到,他給他們每個人一月的支錢,能教一般小老百姓吃上一年都有剩,可這些人卻仍能變出各種不同的事情,惹出不同的麻煩來要錢或哭窮。 她不想拿這事煩他,一次也沒同他說過,有些她覺得合理,可以處理的,她就自己處理了,剩下那些不合理的,她就全都推了。 若有人來吵鬧不休,她反正雙眼一垂,那是什麼都能裝不知道,待得鬧得人累了,沒力了,她才提出她的解決方法。 易遠以往總沒空替他們收拾殘局,他處理紙坊,印坊,書樓的事都來不及了,對這群親戚惹出來的事,解決的方法多是付錢了事。 可她不像易遠那般忙,鼕鼕有的是時間同他們慢慢的磨。 易家的人打出生起就是茶來伸手、放來張口,他們沒一個真的工作過,不知他有多辛苦,個個花錢如流水,但鼕鼕知那每文錢,都是他的血汗錢,她看在眼中,只覺心疼萬分,半點也不願意就這樣把錢輕易給出去。 她給錢付醫藥費,可要求打人的孩子去道歉。她寫信通知城裡的商家,從今往後,易家對酒樓、飯館、遊船的欠賬一文不支,除非那些老闆承諾再不給易家的主子們賒欠,她才願意清了之前的欠賬,她召來價格合理的布商和賣胭脂花粉的小販,挑了貨來,給全家的女眷一次挑花粉、做了衣裳,不讓她們只因是易家的人,就被人訛詐了過高的貨錢。 而二伯的新車駕,她親自去馬廄看了那車駕的狀況,那車壓根沒事,他只是想要一輛新車,她無言到了極點,他老人家幾次來,她都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。 至於表弟媳婦家的官非,她直接告訴她,這事易家無能為力。 舅老爺要納第五小妾,她微笑恭喜了他,說會為他備一份賀禮,至於他要易遠這小輩出錢的暗示,她同樣一路裝傻到底。 他們之中十有九個,對於她的處理,即便不爽,通常也就認了,算了,不認,不算的多是他的長輩,那些親族長輩說不動她,竟一塊兒在易遠回來時,跑來告 她的狀。 她本以為易遠聽了他們的抱怨,會說她兩句,誰知他竟當著那些長輩的面,稱讚她。 「做得好。」他說。 他們傻眼,她則紅了臉。 待他們氣得七竅生煙的甩門離開,她好奇的問。 「我這麼做,你不生氣嗎?」 「你只是做了我早就想做的事。」他握住她的小手不捨輕言:「只不過,辛苦了你。」 沒想到他會稱讚她的作為,鼕鼕又羞又喜,更多了股自信。 可是,這事還沒完。 有一天,他娘突然上了門。 嫁進門整整兩個多月了,鼕鼕見到易家夫人的次數,那是屈指可數,為了不知名的原因,易夫人平常幾乎大門不出,二門不邁,更別說特地來瞧她了。 他娘一進門,鼕鼕立刻起身迎了上去,可易夫人看也沒看她一眼,只看著易遠,沒第二句話,開口就道: 「舅老爺要納妾,你把該給他的錢給他。」 「他要納妾,鼕鼕已經備了賀禮。」易遠抬起眼,道:「我不認為還需要給他其他。」 「舅老爺待咱們易家恩重如山。」易夫人臉色鐵青的說:「當年若非他說服了我爹拿錢出來,咱們易家早就沒了!」 「這些年,呂家大大小小,老老少少,那一口我讓他們冷著了?餓著了?」易遠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道:「食衣住行,易家人有的,呂家也一樣,我當他們是一家人,他們只當我是財神爺,你應該比我還清楚,易家若真欠過他們,這些年還得也夠本了。」 易夫人聞言即惱,脫口便道:「你這孩子,你明知--」 「明知什麼?」他眼一瞇,冷聲打斷她道:「娘倒是說說,我明知了什麼?除了錢,咱們易家還欠他什麼?讓他自認能長年對我呼來喝去,予取予求?」 易夫人倒抽口氣,被他這一問,反臉色慘白的閉上了嘴。 瞧她那飽受打擊的模樣,易遠即便火大,最終仍是放緩了口氣,看著她,意有所指的說:「過去該給的,我從來沒少給過,今後也不會少上一點,可若是太超過的,我不可能再多給上一文。」 易夫人見兒子吃了秤砣鐵了心,全身氣得直發抖,再沒費事多說一句,轉身掉頭就走。 易遠冷著臉,低頭再要寫字,才發現握住手中的筆都教他給折了。 他低咒一聲,將那筆扔到筆筒裡,起身就往外走。 鼕鼕不知他母子倆之間到底怎麼了,只知事有蹊蹺,不禁快步跟了上去。 她原以為他改了主意,要去找他娘,誰知他出了院門卻朝大門那方向走去。 「易遠?」 她張嘴叫喚他,可他像沒聽見似的,頭也不回直往前走。 知他惱火,鼕鼕曉得就算這時她再喊他,他也不一定會停下,她停下了腳步,遲疑著是否要跟上,她知他在生氣,或許他想要出去走走,喝點酒,消磨掉那火氣。 可是看著他漸行漸遠,即僵硬又憤怒的背影,不知怎,只覺心好慌。 下一瞬,她不由自主的再舉步,匆匆再次跟了上去。 只是這一回,她沒再叫他,乾脆就安靜的跟在他身後。她告訴自己,她就跟他到酒樓門口就好,見著他安全進了門就回來。 誰知道,他一路走出了大門,上了街,像在消耗怒氣在飯館停下,沒在易家印坊停下,沒在易家紙坊停下,即便天都開始飄下小雪了,他也沒有停下來。 他一直走一直走,直到整座城都快被他走遍了,他的腳步才漸漸慢下來。 鼕鼕一聲不吭,靜靜的跟著。 當他慢下來時,她也慢下來。 然後,他腳步越來越慢,越來越慢,最後終於停在原地。 鼕鼕跟著停下,這才發現他竟停在一處她無比熟悉的地方。 雷家豆腐店。 心口,莫名一震。 不自覺的,鼕鼕往前走了一步,站到了他等邊,看著自己從小長大的小屋。 天黑了,家家戶戶都點上了燈火,也沒有丁點氣息。 就在這時,他感覺到一隻冰冷的大手,握住了她的手。 鼕鼕微微一楞,抬眼瞧他。 鄰人的窗,透著光,映照在他冷硬的臉龐上。 他垂眼瞧著她,一句不吭,只是收緊了他的手。 那瞬間,她想他其實知道她跟著他,一直知道她跟著他。 她能看見,他眼裡的火氣已經消了,只殘留著莫名的苦澀和疲憊,就像過去那些年,他來找她時一般。 以前她總不知,像他這樣吃穿不愁的少爺,會有什麼煩惱,能有什麼煩惱,小時候,她總以為他是天之驕子,定也無憂無慮,長大了才曉得不是那樣,沒錢的人,能吃飽就很開心,有錢的人,吃飽了卻煩惱更多。 可鼕鼕卻一直等到,真的嫁給了他,住在那個家,處在他那群總對他需索無度的親族裡,她才真正瞭解明白他的處境,並非旁的人想像那般輕鬆,那樣自由。 身為易家少爺,他肩上擔著的,不只易家那些親族,還有工坊書樓裡所有人的生計,這城裡有半數以上的人都靠著他,都仰賴他。成親這兩個多月,她一日也沒見他休息,他總是天還沒亮就起,天黑了也帶著工作回家處理。可每每他忙了一天回來,三不五時還得受他家裡人的氣。 所以,他來找她,在每次受了氣時,走過半個城,消磨了怒氣,才來找她。 他不是不理她的叫喚,他只是不想她受他的氣。 不自禁的,她回握住他的大手,朝他微微一笑。 那抹笑,如此溫柔,像黑夜中的火苗,溫暖了他冰冷的心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