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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頁 佟蜜 是凱索。他穿著輕便的居家衣服,金髮垂落在笑吟吟的琥珀色眼睛上方,還拎了個包裝漂亮的禮物送給她。 「我可以進去嗎?」他禮貌地問。 「我說不可以,你會轉頭回家去嗎?」 「當然不會。」他咧嘴笑。「放心,我會精密地測量出一坪的大小,保證不會多佔用你的空間。」 於是,凱索還是進了她的屋子。 他帶了捲尺來,在地上量出一坪空問,用粉筆圈起,他還自各一把木頭搖椅,放在粉筆圈中央,然後,他坐在搖椅上,把拖鞋脫了,瞇著眼,長腿交疊,搖椅輕輕搖晃,他一副很享受的表情。再給他一條毯子鋪在腿上,就更像安養院那些悠哉曬太陽的老人家了。 很愜意是吧?把她家當自己家了。溫靉坐在沙發裡,試著表現得從容自在,但是連笑容都擠不出來。 看她抱著筆電,凱索問:「你把工作帶回家做?」 「嗯,最近比較忙,有些報告要趕。」她打算整晚假裝工作忙碌,不理他,也許他覺得無聊,就會回家去了。 「客人來你家,你沒什麼東西招待嗎?」 他可以再囂張一點!她瞄他,他坐在搖椅上搖啊搖。「抱歉,我家吃的雖然不少,不過沒什麼適合吸血鬼的,要不然……冰箱有豬血糕,你要嗎?」 「那還是算了。」他笑了,打量她的屋子,屋子幾乎完全打通,沒什麼隔間,屋內狀況一目瞭然。「你家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。」 「是嗎?」 「我以為你家應該佈置得很溫暖、很女性化,結果……有點落差。」屋子的主色調是地中海風格的藍白色系,應該予人熱情明亮的感受,她偏偏強調出冷冰冰的風格:燈光太亮,顯得白色部分太冷,傢俱物品井井有條,雪白瓷磚地連一根頭髮也沒有,太乾淨、太整潔了,像樣品屋,沒有一絲人氣。 她涼涼地道:「不喜歡的話,你可以不要待在這裡啊。」 「我只是說跟我想像的不同,沒說不喜歡啊。」屋角僅有的兩個隔間,其一有扇霧面玻璃門,顯然是浴室。「浴室旁邊那間是什麼?」 「我的臥室。」 「你的臥室?你的浴室比臥室還大?」一般女人不都喜歡臥室大一點? 「你意見很多耶,這裡是我家還是你家?」 「我不是有意見,我是驚訝,你的臥室看起來只有……兩具棺材那麼大。」 「你沒有好一點的形容詞嗎?」她抄起一疊便利貼丟他。 他偏頭閃過,無辜道:「抱歉抱歉,我只是想強調,你的臥室真的很小。」 「夠睡就好。」 「你好像不太懂得享受生活。」屋子空間這麼大,她卻只劃分那麼小一塊區域給最放鬆的私密空間,簡直是自虐。他很納悶,究竟是什麼原因,讓她在自己家裡反而更放不開? 「每個人有每個人生活的方式,我就是喜歡這樣。」他總算聽出她語氣不對勁。「你心情不好嗎?」 「沒有,只是工作忙,有點累。」他已經待五分鐘了,還要待多久?「最近署裡超忙,都是因為某人,這個某人現在還入侵我家,讓我連下班都躲不開他,害我更累了。」 他大笑。「好好好,是我的錯,害你這麼累,我真過意不去,不然以後我每天晚上都來陪你聊天解悶,講笑話逗你開心,好不好?」 每天?她瞠目。「免了,你最好不要來。」 「為什麼?你不喜歡我來你家嗎?」 「我很忙,你來我這裡,我沒辦法好好做事。」 「你又不是每晚都要加班寫報告。」 「就算沒事做,我也寧可一個人。」 「為什麼?一個人不是很無聊嗎?我過來找你,跟你作伴,假如你今天發生快樂的事,和我分享,我可以陪你一起開心;要是心情不好,我陪你一起罵,聽你發洩,不是很痛快嗎?兩個人總是比一個人好。」 「我不覺得。我遇到快樂的事,不需要跟人分享,也會覺得很開心。要是遇到討厭的事,我也有發洩情緒的方法,例如做運動減壓,或者自言自語罵一頓,不是非有伴不可。」 「可是,要是有個人陪著你,不論快樂或難過時,當你望著他眼睛,你知道他都會理解,能回應你、包容你,這樣不是很好嗎?」 不論快樂或難過……當她望著那雙眼睛,這句話在她胸口狠狠一撞。怎麼他竟和她有相同的嚮往?他們認識不久,瞭解不深,為何他能碰觸到她內心深藏的渴求? 她迷惘,好像感覺到某種徵兆,心跳好急。如果有一個人明白她不曾訴諸言語的渴望,在無形中與她契合,像一塊拼圖,嵌合她內心的期待,這是不是命運在暗示,他就是屬於她的那個人? 他繼續說:「也許偶爾會吵架,會鬧意見,但你知道,他不會傷害你……」 傷害。 這兩字像一根細針刺進她的心,那麼細小的傷口,那麼巨大的痛。 她嗓音僵硬。「你會待到很晚嗎?我的報告還有很多要寫。」他也許無意中碰觸到她的渴望,但他不懂她的恐懼,她就是無法容忍房子裡有別人。有第二個人的存在,對她而言就是傷害。 他聞言,久久不語,久到她以為他不高興了,他卻緩緩指向她背後。「……有老鼠。」 第5章(2) 她回頭,看見布奇躲在沙發後。小傢伙一聽見門鈴就去躲起來,現在大概判斷來訪的客人無害,所以溜出來了。它遮遮掩掩地藏在椅腳後,伸出一顆小腦袋,偷窺新鄰居。 「那不是老鼠,是松鼠,是我養的,它叫布奇。」 聽見主人召喚,松鼠溜出來,躲到茶几下,繼續探頭探腦。對這個陌生人,它還處於觀察狀態。 被它觀察的對象,凱索,則處於神經質狀態。他顫聲道:「那是老鼠。」他竭力克制把搖椅扛起來砸過去的衝動,見鬼的她幹麼養這種東西? 她糾正。「它是松鼠,你看它的尾巴,大大的,很蓬鬆。老鼠的尾巴是細細的一條,松鼠和老鼠的毛色也完全不同啊!」 吱!小松鼠好得意,抬頭挺胸,示範抖尾巴。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抖啊抖,抖得凱索毛骨悚然,快要崩潰,他急急指責。 「它當然是老鼠!它怎麼不是老鼠?你看它那副鼠頭鼠腦、鼠耳朵鼠眼睛鼠鼻子鼠鬍鬚,它、是、老、鼠!」 他倉惶的眼神、急促的語氣,教溫靉一凜。「凱索,你……」 「原來你怕老鼠啊。」 「我……不怕……」不怕才怪!他怕死了,這世上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三種東西,其一就是鼠輩。眼看這萬惡的小傢伙逐步逼近他,他喉頭梗塞,發不出聲,他要抓狂、他要崩潰了! 然後,他眼角瞥到更恐怖的東西,立刻跳上搖椅,失控大叫。 溫璦笑了。「有這麼可怕,嗎?布奇又不會咬你,它很乖的——」順著他眼神看去,她也跳起來大叫。「啊——」 兩個成年人一起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,究竟是什麼讓他們如此驚恐?是一隻蟑螂,出現在牆角,這不到十公分長的小生物,令人理智崩潰,腎上腺素激增,全部發揮在聲帶上頭。 在兩人失控的大叫聲裡,小松鼠布奇很茫然。 溫靉喘口氣,馬上命令在場的唯一男性。「你快去把它打死!」 凱索大驚。「我?為什麼要我去?」 「當然是你!男人要負責打蟑螂啊!」 那他不當男人可以嗎?這話凱索說不出口,只能哀怨地承認:「我……我怕蟑螂。」別逼他。 「你是吸血鬼還怕蟑螂?」 「吸血鬼和怕蟑螂之間有必然的因果關係嗎?為什麼吸血鬼不可以怕蟑螂?我就是怕不行嗎?我曾經在廢屋裡看到一大堆蟑螂就吐了,我曾經在一艘漁船看到老鼠加蟑螂也吐了,我還……」他怕到極點就會語無倫次,講個不停。 「夠了,我知道你很怕,你別說了。」蟑螂要是不處理掉,萬一半夜爬上她枕頭怎麼辦? 溫靉想起前陣子報紙提供的方法,趕緊奔向陽台,帶著一個有噴頭的小罐子回來。 凱索問:「你要做什麼?」 「這裡面裝了洗衣精,用這個噴蟑螂,它只要幾秒就死了。」 用洗衣精殺蟑螂?聽都沒聽過,有用嗎?他看她躡手躡腳走近蟑螂,按下噴頭,咻!蟑螂受到攻擊,拔腿就逃。 她追上去,繼續噴,蟑螂一路逃,她一路噴、噴、噴、噴、噴,終於蟑螂停住,翻肚掙扎,她繼續對準它猛噴洗衣精,不到兩分鐘,它不動了。耶!搞定。 凱索難以置信。「就這樣?它就這樣死了?」 「我在報紙看到的,原理好像是因為肥皂水會洗掉它身上的蠟,把蟑螂的呼吸孔阻塞,它就窒息死亡,這比用拖鞋或報紙打好多下,打死了還要收拾善後,超噁心,用這個噴,迅速有效,噴完之後還香香的。」她笑望他。「這招怎樣?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