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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頁 夏已涼 許商騫抱住她,明白地感受到彼此的無能為力。 尤曼縈身子發顫,慶幸自己沒有真傻得讓他進去。相較於那些物品,無論如何,眼前的人重要得太多、太多了! 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在事務所接到消息便立即趕來的尤父出現,他望向正熊熊燃燒的火場,一時也說不出話來。「這……」 不期然看見他,尤曼縈嚇一跳,「你怎會出現在這裡!」 今天的失火是意外,連新聞媒體都來不及到場,父親卻已聞風而來……她一愣,還來不及等許商騫解釋,她便衝口而出,「該不會……這也是你一手安排的『意外』?」 許商騫一愣,尤父聞言更是臉色難看。 「曼縈,你也老大不小了,不要總是亂說話。」 見向來八風吹不動的父親臉色生變,尤曼縈更是認為自己猜測無誤,推開許商騫,她恨恨地道:「我是不是亂說話,你捫心自問啊!你老人癡呆忘了,我可忘不了姊姊當初拒嫁的時候你是怎麼對付她的……只為了讓我無處可去,你連這種事也幹得出來,你到底在想什麼!」 面對尤曼縈毫不掩飾的憤怒與指控,尤父瞬間白了臉。他知道自己在二女兒心中的形象十分差勁,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竟惡劣到這般地步。 他顫聲道:「我是你父親,我在你心目中已經低劣到會使出這種傷天害理的手段?」 尤曼縈僵住,瞅著父親一臉憤怒和透露出某種悲傷的眼神,難不成……這次真是她誤會了? 於是尤父啞然了。 他望著眼前的愛女,明白自己在年輕的時候做錯過許多事。他沒有好好善待孩子的媽,對她終日以淚洗面視而不見;他也沒有好好珍惜過女兒,那個說話總是溫聲細氣,溫和善良的美麗孩子…… 當年他見錢眼開,為了利益替大女兒安排親事,從未預料到那個向來乖巧溫順的孩子竟會堅持反對。他反應不及,面子掛不住,見婚期在即,更不顧一切以各種手段就是要她嫁,最後導致無法挽回的結果。 然後,這一切錯誤今天統統反映在他唯一僅剩的孩子臉上,她憎惡的表情絕不是作假。直到今天,這一刻,尤父才徹底領悟自己當初究竟錯得有多離譜。 然而尤曼縈不明白他這些心思,也不願懂。她住了六年多的房子失火,裡面充滿了她的回憶,還有被這個男人糟蹋了一生的母親的牌位……現在看到他,老實說,她只覺新仇加上舊恨,完全談不上什麼理性。 她也曾有過崇拜父親,渴望得到父親關愛的幼小歲月,可是這個男人卻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了它,甚至將之狠狠粉碎。少女時,她曾在聽著Paul Simon的「Father and Daughter」時徹底崩潰。「沒有人會愛你像我愛你一樣」——她知道,那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。 「曼縈,你誤會了……」 「算了。」尤父抬起手,阻止許商騫說下去。他明白,這一切的後果終究是他自己造成的,他怪不了誰,若真要怪,也只能怪自己。 火勢一直延燒到傍晚,燒了整整兩個多小時,好不容易滅了火勢,清理好火場,只是旁觀著的兩人也已筋疲力盡,尤其是尤曼縈。 匆匆在附近吃了一頓食不下嚥的晚餐之後,他們買了些簡單的衣物住進旅館,一看到那鋪得整整齊齊的床,她整個人可說是癱了。 突然失去了棲身之所,兩人都有些茫然。火勢太大,除了屋子,所有的物品也一併燒得乾乾淨淨,可說是一件不留。然而比起這種現實上的損失,對未來何去何從的茫然和失去一切的空虛感才是最可怕的。 許商騫替她放好熱水,見她一臉疲憊便道:「先泡個澡再睡吧,你的身體好冰。」 「喔。」尤曼縈的反應只有這淡淡的一聲。 見她呆滯地進了浴室,許商騫歎口氣,打電話向老哥報告災情。 電話另一端的許商央聽了事情的經過,十分錯愕,立即道:「既然這樣,你們為什麼不回來?」 許商騫苦笑,「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快活的同居生活。」 前陣子老哥和相戀多年的情人開始同居,他不好上門打擾,畢竟對於老哥的情人,他多少有些不自在。 「我又不介意。那你們之後打算怎麼辦?」 對於老哥的問題,許商騫只以簡短的幾句話回答。不論如何,先找到住的地方才是重點,還好這一點他早有備案。 聽著弟弟說著對未來的打算,許商央似有些寂寞地歎了口氣,「你也長大了啊。」再不是小時候那個被他逗得團團轉的小娃兒了。 廢話。許商騫翻了個白眼。 他還來不及回話,許商央又道:「你自己有計劃就好,不過要是有困難不要總是悶著不說,我會很寂寞的。」 「好、好……謝謝你,哥。」許商騫忍俊不住,說完這句,他摸摸鼻子,自覺不夠地又加上一句,「還有,以前的事……對不起。」 說完,他連忙掛斷電話,就怕老哥會有太過「精彩」的回應。悶了多年的話終於出口,他中心釋然,卻在這時候聽見浴室傳來異樣的聲音,儘管有些模糊,但聽來似乎是哽咽聲。 他推門而入,浴室內蒸氣瀰漫,在那片氤氳中,他看到他的女人正坐在浴缸裡掩面而泣。 見到這一幕,他幾乎心碎。 第9章(2)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進入浴室後,尤曼縈呆呆的脫去衣物,接著踏入浴缸。 水溫剛好,她整個人無力地浸在裡面,感覺身體暖了,心卻還是涼的。 浴室裡十分安靜,她抬頭看向那片模糊而陌生的天花板,彷彿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失去了多年的棲身之所,還有那些憑靠自己的力量堆積出的回憶……想不到才不過一天的時間,她竟已一無所有。 想著,一滴淚自她頰畔滑落。 她很少哭,自從離開了那個家以後,她便過著一個人的生活,其中自然遇到過不少瓶頸,但她總是樂觀以對,抹去一時的淚水,堅強地面對接二連三的種種打擊,因為那個時候的她明白,她沒有後路。 那麼,此刻為什麼她會控制不了自己,這般脆弱地哭泣? 聽見來人的聲響,她淚光滿面地看向他—那個她心目中的答案,竟有著那樣不捨的目光。於是她明白了,此刻她之所以能夠這樣不顧一切地哭泣,是因為她已不是一個人。 「商騫……」她軟弱地呼喚著,像渴求一塊浮木。 許商騫極為心疼,抱住渾身濕漉漉的她,不顧她身上的水痕印在他衣服上,他說:「我在這裡……我在這裡……」 聽見他那句話,她不顧一切的嚎啕大哭。 他沒有阻止她,只是緊緊地抱著懷中這個瘦小而虛弱的冰冷身體,任她靠在他肩上放聲哭泣。她一聲聲幾近力竭的哭喊幾乎要穿透了他,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,他的戀人究竟有多麼害怕失去。 所以他一字一句堅定地道:「我哪裡都不會去,我一直都在這裡。」 「……真的?」 「真的。」 假若可以,他願用盡畢生之力保證,這輩子他將永遠在她身邊,不離不棄。 儘管只是口頭上的保證,可是尤曼縈似乎安心了。她哭聲漸歇,像是哭累了,整個人癱在他身上。 許商騫將虛弱的她抱出浴缸,替她擦乾身子,並換上衣服。他動作輕柔,毫無冒犯之意,似乎很享受地為她做著這一切。 她發現自己此刻像個初生嬰孩,因此紅著臉道:「我覺得自己變得好沒用……」 許商騫勾起唇,「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沒用,我就不用那麼辛苦了。」 尤曼縈橫他一眼。在方纔那樣發洩過後,她的情緒已然平復,總算可以好好思考往後的事了。她歎口氣道:「這下又得去找房子了,一想到就覺得好麻煩……」 就是因為懶,所以這五、六年來儘管所居之處過於老舊,她也沒有搬家打算,想不到這下子竟陷入了不得不搬的窘境。 聽了她的話,許商騫沉吟了會兒,道:「明天陪我去一個地方。」 尤曼縈一愣,「什麼地方?」 「去了就知道了。」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許商騫帶她去的地方,正是他先前看中的那間房子。 一踏入那裡,尤曼縈便愛上了這間房子給予她的某種氛圍。房子不大,是三房兩廳的格局,午後的陽光自落地窗篩入,儘管少了傢俱顯得有些空曠,可是那宜人的氛圍深深地吸引著她。 「你是什麼時候找到這間房子的啊?」昨天才遇祝融之災,今天就已找好房子,動作會不會太快了點?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