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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第31頁 錦瑢 不過一個時辰,鄧琰已經帶人封鎖東街,在一處人家宅院裡找到他們。 鄧琰蹲在房頂青瓦上,看見院裡養了一隻灰不溜秋的「母狗」,周澤抱著嬰兒,正往母狗腹下送,似乎是在喂嬰兒吃奶。他再仔細一瞧,哪裡是母狗,分明是一頭母狼。 看來南王不僅喜歡養老虎,還喜歡養這種兇猛之獸。 柳九九醒來時,渾身酥軟,沒什麼力氣,她沉睡太久,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。 她揉了揉扁下去的小腹,懷胎八個月,總算將肚子裡的小排骨給卸下。她抓了抓後腦杓,依稀記得自己生了一對龍鳳胎,是她作夢嗎? 這時鄧琰已經從後院來到前院,從窗外跳進來,在她榻前跪下,抱拳道:「臣救駕來遲,請皇后娘娘恕罪。」 柳九九現在有點頭重腳輕,也不知是不是在作夢,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,是鄧琰! 就在她準備開口說話時,門外傳來人聲腳步聲。鄧琰看了她一眼,做了一個手勢,讓她別急,隨即「嗖」一聲從窗戶跳出去。 柳九九坐在榻上,楞楞地看著周澤抱著孩子推門走進來,他走向她,冷著臉將懷裡的孩子遞給她,聲音沉重道:「兄妹平安,這是兄長。」 她楞了一下,才伸手從他手裡接過小排骨。 小皇子緊闔著眼睛,握著兩隻粉嫩的小肉拳,五官皺巴巴的,有點過分的難看,好在他皮膚白淨,小鼻子小嘴巴像極周凌恆。他哂著小嘴,嘴角還有奶白的水漬,她用指腹輕輕替他擦拭去嘴角奶漬,扭過頭,蹙眉問周澤,「你給他喝什麼?」 周澤見她神情不善,氣不打一處來。他對她這般好,還幫她帶孩子、奶孩子,她居然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? 他負手而立,鼻子裡「哼」一聲,冷不防吐出兩個字,「毒藥。」 柳九九將他的話當真,腦子裡「轟」一聲,掀開蓋在腿上的被子,抱著小排骨拔了頭上玉簪就要朝他刺去—— 周澤抬手,抓住她的手腕,「蠢女人,你自己看。」他的目光落在小皇子臉上,示意她看。 她低頭,懷裡的小排骨已經睜開眼睛,一雙小眼睛烏黑明亮,正將自己的小肉拳往嘴裡塞。小排骨似笑非笑,全然沒有中毒跡象,她鬆了口氣,原來是騙她的。 她雙手緊緊抱著兒子,扭過頭斜睨了他一眼,「我閨女呢?」 「扔去餵狼了。」周澤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。 柳九九又當真,白眼一翻,差點暈過去,還好周澤手快,抓住她的肩膀,穩住她。 周澤真是拿她沒辦法,實話交代,「她正在後院吃奶。」 柳九九擰著眉頭看著他,不信。 見她抿著嘴一臉不信任,他終於妥協,「好好好,本王真是服了你,本王現在就帶你去見你女兒。」 她將信將疑地跟著他走出屋裡,來到後院,沒想到看見老婦人抱著她閨女往一條「母狗」身下送,這是…… 在餵她的寶貝女兒喝狗奶? 但似乎有哪裡不對…… 她再定睛一看,哪裡是母狗,分明是一頭目光炯炯的母狼。她嚇得往後一退,臉色煞白,小聲說道:「南……南王,我閨女還是我自己喂吧。」 「喂嬰兒吃母狼奶,以後殺敵上戰場所向披靡!」周澤一臉驕傲道:「本王便是喝過母狼的奶,所以——」 他的話還沒說完,就聽柳九九嘴快道:「所以你才敢造反是嗎?」 「造反?」周澤冷哼一聲,覺得諷刺,「本王為了將你帶出來已經暴露,還造什麼反?」 她還是不太懂,疑惑道:「你抓了我們三個不是更有勝算嗎?以我們做為要脅。」 周澤哼道:「本王不會利用喜歡之人。」 聽了這話,柳九九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嗆住,猛咳幾聲。她剛才聽到啥?喜……喜歡?周澤說的喜歡之人指的是自己嗎? 她抱著小排骨怔楞片刻,周澤扭過頭又對她說:「跟著我,我會把兩個孩子當自己的孩子對待。」 柳九九目瞪口呆,如五雷轟頂。她……她沒作夢吧?!她臉色慘白,吞了口唾沫,問道:「你不是開玩笑吧?」 周澤一臉認真,「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?」 她面容呆滯,點頭。 周澤深吸一口氣,問她,「本王為你做了這麼多,你就對本王沒有一點感覺?」 她面容呆滯,再次點頭。 他終於忍無可忍,一拳頭砸在她身後的木柱上,硬是將實木柱子砸出一個坑,木屑飛濺,嚇得襁褓中的小皇子「哇」一聲嚎啕大哭起來。 柳九九抱著孩子,往後退了一步,看怪物似的看著他。 周澤一把從她手裡奪過孩子,塞給一旁的老婦人,拽著她的手朝前院走。 他停在一棵大榕樹下,轉過身,再次問她,「你真的對本王沒有一點感覺?」 她吞了口唾沬,怯怯點頭。 周澤心中不服,問道:「這次回來匆忙,本沒打算帶你離開,只是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,誰知居然看到皇帝那樣待你。」 「我很好,過得很好。」柳九九央求他道:「求求你,不要打擾我們一家四口的生活,如果你放我們回去,我保證讓皇上赦免你的罪。」 「柳九九,你是真傻還是假傻?你可知道當本王看見你腹疼時,你知道本王多揪心?本王巴不得替你疼!可周凌恆他做了什麼?他不顧你腹中的孩子,也不顧及你腹疼難忍,讓你下廚做菜,他的心是鐵石做的嗎?」 柳九九聽了他的話卻覺得好笑,替她疼?排骨大哥才是真正替她疼的人。她問:「你就是因為這個,因為他對我『不好』,所以才想帶我離開?」 周澤知道這個理由荒誕,但事實如此。他點頭,語氣無比堅定而沉重,「是。」 當他作出要帶柳九九離開這個決定時,跟著他多年的下屬都以為他瘋了。 沒錯,他是瘋了,為情所瘋,為相思所累,感情這東西一旦爆發,就再也難收拾。說來奇怪,他居然覺得從前的宏圖大志,居然比不上和她一起坐在灶台前吃鍋巴飯。 跟她坐在灶台前,圍著一碟清蒸魚、一小碟醃菜,端著一碗紅薯鍋巴飯吃時,他無比滿足,覺得人生追求就該如此,那種心靈上的滿足,不比雄圖霸業帶來的滿足感差。 溫柔鄉,英雄塚,如今他終於明白,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話的真正意思。 他現在陷進美人關,再難走出去。 柳九九看著他,忐忑道:「其實你誤會了,排骨大哥他待我很好,這個世上沒有比他待我更好的人。正是因為我腹疼,所以才堅持我下廚。我生有一種怪病,身體疼痛難忍時,一旦下廚炒糖醋排骨,身體立刻不再疼。」她不可能告訴他她和周凌恆的秘密,遂這樣模稜兩可的說著。 她眨著一雙烏黑清湛的眼睛,無比認真看著他,頓了一下又說:「你,能理解我這種怪病嗎?不是排骨大哥對我不好,而是不得已而為之,難道你沒發現,我從廚房出來後就不疼了嗎?」 周澤怔住,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。 所以是他做了多餘的事情?到頭來反倒是他添亂了不成? 柳九九見他怔住,逕自又道:「你知道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嗎?不是佔為己有,而是看對方幸福。」 她講起大道理來,「你如果真的喜歡我,那就放我回去,如今我已是個當娘的人,你忍心拆散我們一家嗎?」 周澤雙眸血紅,急躁地拽住她的手腕,「九九!」 她抿著嘴,縮著脖子哆嗦。 他見她縮著脖子有些害怕的樣子,鬆開她,語調總算放輕了一些,「你,真的這麼怕我?」 她楞了一下,旋即如小雞啄米般點頭。 周澤的心臟似乎被抽了一下,內心受到巨大衝擊。他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,低著頭沉默了大概一刻鐘,才抬起一雙通紅的眸子,用平靜的口吻道:「我明白了。」 他說這四個字時,幾乎用足畢生的力氣,才戰勝內心的自私和慾望。 他深知自己不是個心寬的好人,別人一家團聚與否,於他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,可當他看見她那樣懼怕他,石頭心如泥土一般稀里嘩啦碎裂開來。 他此刻才明白,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唱獨腳戲,一場形單影隻的獨腳戲。 悟了,真的悟了。 她同自己在一起,不會快樂。 她有丈夫,有孩子,有屬於自己的小廚房。而他呢,不過是她曾經款待過的一個食客,僅僅只是食客罷了。 柳九九怯怯地看著他,見他神色哀傷,莫名生了幾分惻隱之心。她不知道是自己說了什麼話才惹得他那麼不高興,但眼前這個人到底是救過她,再怎麼樣救命恩情不能忘。 她蹲下,胳膊枕在膝蓋上,仰著下巴看著坐在石頭上的他,安慰他道:「其實我覺得,你這個人並不壞。你不需要做一個好人,只需要做一個不隨便欺負人的人,你就會活得很快樂。」她頓了片刻又說:「其實,做人嘛,最主要是開心。」 | ||||||||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