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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頁     湛露    


  「是啊,你不說,人家怎麼知道你喜歡他?就好像我和陛下,也是有一個人先開了口,所以另一個人才點了頭。」

  她以自己那種虛偽的交易當作經驗講給她聽,雖然心中滿是對自己的厭惡,但還是將誠懇的笑容做得十成足。

  不過宇文柔很不爭氣,拚命地抖啊抖,使勁地搖頭,「不不,我可不敢,令狐笑很可怕的,我雖然喜歡他,但是他如果看我一眼,我連頭都不敢抬起看他。」

  賀非命歎口氣,「正因為如此才要去和對方挑明,如果他明白拒絕,以後你也可以死了心,踏踏實實地嫁給任何一個官家子弟。若是你不捅破這一層;心裡永遠有他的影子,就是日後有再好的夫婿也不能全心以對,又何必呢?」

  此時,別苑的宮女前來稟報,「丞相大人到了,已在偏廳等候。」

  她拉起小臉慘變的宇文柔,直接走向偏廳。

  令狐笑就坐在偏廳中的籐椅上,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桌上那只冒著娘娘清煙的茶壺。聽到腳步聲,他抬起頭,眼中儘是疑惑。

  今日她找他來,信中所說的是——為過去與今後做一個決斷。用詞含糊卻足以吸引他,但是他猜不到她想做的事情究竟是什麼?此刻更是詫異宇文柔為什麼會與她同時出現?

  賀非命拉著宇文柔站在他面前,笑吟吟地說;「丞相好準時,今日請丞相到此為的是兩件事。」

  她親手為兩人各倒了一杯茶,送到雙方面前。

  「今天的櫻桃茶用的是昨夜的雨水烹製,洗去了茶香中的苦澀,更為甘甜,兩位要是給我這個面子呢,就請先飲了這杯茶,我也好說後面的事情。」

  宇文柔低著頭,捧著茶杯,還是不敢看他。

  令狐笑瞥了那盞茶一眼,「不喝茶一樣可以說。如果這就是娘娘所說的決斷,我勸娘娘最好死心。」

  就算他之前算不出她想做什麼,看到眼前的架式又豈能猜不出。本來就冷得澈寒的眸子更是寒透了骨,一逕冷笑。

  「就算是吃了這盞茶,我也不會隨便答應那些荒唐無聊的要求。」

  「答應與否當然任憑丞相您,只是您不喝茶未免也太傷我的心意。昨夜雨水不多,我費了整整一夜的工夫才清滌出足以烹製一壺的水分。丞相就算是體諒我夜深冒雨的這份辛苦,也該把這盞茶飲了吧?」

  令狐笑深深地凝視著她嬌笑的眉眼,終於將茶杯端起,放在唇邊啜了一口。

  她吐了口氣,又對宇文柔使了個眼色,「小柔,不是有話要和丞相大人說嗎?現在這裡沒有別人,若是不說會遺恨終身哦。」

  賀非命反身走到門口,將兩扇門的門柄拉起,笑顏如花。

  「不打攪二位了,我在正廳等候你們的佳音。」

  迅速將門闔上,待確定沒有任何一絲門縫可以洩露自己的情緒之後,所有偽裝出來的笑容都在瞬間崩潰。

  她痛恨現在的自己,不僅痛恨,還極端的厭惡!

  這算什麼?算計朋友,出賣朋友,將朋友和敵人拉到一起不打緊,還要親眼看著他們成就好事?

  這就好像是自己拿著刀,往自己的心上重重地劃了一道!

  那壺茶,並不僅僅是壺茶,它不能讓人清心寡慾,相反的,那裡有催情燃欲的密藥!

  這是今天從宮中出來前,聖皇親自塞到她手上的。

  塞的同時,他還古怪地笑道;「讓令狐笑接受宇文柔那是根本不可能的。那人冷靜如磐石,要擊垮他,必須用些非常手段才好。」

  聖皇當時的表情是既歡愉又痛苦,就好像此刻的她,明明知道這樣做會傷人傷己,卻還是狠下心腸,不顧一切地要做。

  他們,都瘋了……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在正廳中,賀非命木訥地枯坐了片刻,忽然聽到偏廳那邊有門聲響動,接著是一個人飛快跑出來的聲音,她渾身一震,追了過去,就看到宇文柔哭哭啼啼地正往外跑。

  她急忙過去一把攔住,上下打量,並不見宇文柔的衣物有什麼不整,心中戰戰兢兢,又很詫異地問:「怎麼了?」

  「他、他罵了我一頓。」宇文柔哭得花容慘澹,推開她又衝向門口去了。

  怎麼?難道那藥竟然對他無用?

  情不自禁,她急步轉向偏廳。

  但令狐笑已不在偏廳中。偏廳的隔壁是間小小的書房,那裡本來是為了聖駕準備的,當她轉入此間時,令狐笑就站在桌邊正低頭看著桌上一紙短詩。

  「你怎麼可以罵小柔?」她直言質問,驀然對視上他的眸子,整顆心不禁震顫了下。

  從不曾見他的眸子竟是這樣的光芒——如火,如冰山之下的烈火。因為冰山的晶瑩剔透,因為冰山的威不可犯,那一片火光就顯得更加璀璨熾熱,讓人心動。

  他的手指按在那首短詩上,問了句看似並不相關的話,「這首詩是你寫的?」

  賀非命瞥了眼紙上的字,臉頰倏然變得滾燙,伸手將那張紙一把搶過來,撕了個粉碎。「我胡寫而已。」

  「既然是胡寫,又何必要撕?除非這詩中有你的真心?」他挑著唇角,「我倒是沒想到,如今正春風得意的櫻妃會有這麼淒苦傷感的心嗎?」

  令狐笑悠然複述著那首小詩,「情字,難懂,好似春花與秋風。總有旖旎,萬千風景,花殘風敗原是空,何必為情鍾?」

  「我說了,那不過是隨手胡寫的。」

  「喝醉的人往往最愛口吐真言,信筆塗鴉的便是真情了。」他的眸子細細捕捉著她的面部表情,「難道櫻妃是怕有一天失寵,所以才會有『花殘風敗原是空,何必為情鍾』這樣的感慨?」

  「世間之情最終無非一個『空』字,我所指的也並非只有男女之情。」她強詞奪理,只為了挽回面子,不想被他再看穿下去。

  但是這句話卻招來他更大的嘲諷,「既然你知道一切都是空,為什麼還要和我鬥?」

  「因為……」她忽然覺得詞窮。為何以前和他鬥嘴還能打個平手,最近卻好像總是落子下風?

  「你找我鬥,到底是因為我的先人有負你家先人,還是因為你對我這個人有興趣?」

  如此直率的問題,讓她幾乎招架不住。調整了一下心緒,她故作鎮靜,「為先人討回公道是真,對丞陽大人的興趣也是真。我是很好奇,為何一個家族,一個人可以掌控一個聖朝,乃至三國?」

  「然後呢?如今你找到你的答案了?」他噙著那絲冷笑,「我本來是很尊重你這個對手,甚至不惜拿生命去交換和你平等交手的機會。可是現在看來,你實在是承受不起我的尊重。原來你也只是一個會用下三濫手段的小女人。難怪古人說,天下最毒婦人心,唯女子與小人,難養也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她陡然明白他在指什麼,因為那杯原本應該留在偏廳的茶竟然就放在他的手邊。

  「如果這杯茶我全喝了,或是讓宇文柔全喝了,你準備怎麼為我們收拾殘局?是為我向宇文家求婚,還是替陛下擬一道丞相即將大婚的公告,昭告四海?」

  「這茶你不是沒有喝?既然事情已了,還說這些做什麼?」她知道自己現在完全是做賊心虛,在他的咄咄逼問之下只想拔腳逃跑。

  但是他像是看透了她的心,長臂一伸,便將桌子對面的她猛然攫住,「你想去哪裡?」

  「陛下在宮內等我,我要回去。」

  「回去覆命?」他冷笑,「你想怎樣回答?說我沒有被迷藥迷倒,計窮事敗,功虧一簣?」

  「隨你怎麼想,放手!」她的心中越來越亂,腦海中轉的居然都是當日在丞相府他臥室內被他強吻的那一幕。當時就是現在這樣的感覺,四周的空氣詭異,天地之間彷彿只有她和他兩個人,而她,無處可逃。

  「放手?事到如今,你覺得我們還能放得開手嗎?」他已從桌子後面轉過來,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臂,另一隻手端著那杯茶。

  「娘娘親手烹製的茶,自己可曾喝過?」

  賀非命驚得花容變色,「你想怎樣?」

  俊逸的薄唇微微一笑,將那杯茶又飲下一口,然後在她尚未回過神的時候,哺入她的口中,涓滴不剩。

  她驚得想將茶吐出來,奈何他將她的唇給完全封住,竟不給她任何張開嘴的機會,同時托住她的脖頸,將她的身子向下一壓,那茶水就順著咽喉毫無阻塞地全部侵入她的身體。

  「自中原購來的這種密藥,原本還是經我之手送入皇宮,你以為我嘗不出它的味道?」他的聲音帶著一份致命的魅惑,飄在她的耳際,「只是這種藥你下的份量不重,所以是緩發的,我也因此才能撐到現在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她此刻才驚醒,原來他並非沒有被迷藥迷倒,而是故意拖延時間,引她上鉤。

  「古人有詞云:『銷魂,當此際。香囊暗解,羅帶輕分。』我一直很好奇,這種極盡旖旎之色的文字,如果換作實景會是如何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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