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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頁     湛露    


  但是,他並沒有脫掉她的衣服,他的手向上攀移來到她的頸上,摸了摸她的肌膏,喃喃自語道;「女人的身體和男人的的確不同,連肌膚都可以這麼柔美。」

  當聖皇手指碰到她的肌膚時,她覺得自己的皮膚表面一定泛起了難看的疙瘩。一瞬間她想到的竟然是令狐笑的手指,那麼冰冷又那麼強勢,正如他的吻一樣……

  她簡直痛恨自己此時的心。明明將要委身給一個男人,心中卻總惦念著和另一個男人的親密碰觸。這不是一種背叛嗎?

  聖慕齡的手指再移到她的唇上,那雙鷹眸緊縮,低語之聲更加詭異,「多漂亮的唇,被親到一定是很甜蜜的滋味吧?」

  她闔上眼,等著承受可能將要到臨的暴風雨,但是片刻的沉默之後,他突然起身,大步走出了喜房。

  賀非命怔住。不知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對,惹得聖皇不悅?還是另有原因讓聖皇離開?無論是因為什麼,從聖皇匆匆凌亂的腳步聲中判定,他此時定然是有著滿腔的憤恨。

  誰讓他這麼憤恨?

  她怔怔地在屋內坐了許久也不見聖皇回來,再過了一陣,有宮女進來說;「王另有事,請娘娘先休息吧,不要等他了。」

  她呆了一瞬,笑了。不知為何,就好像一塊石頭在心裡落了地。

  但她也沒有睡,推開房門,走到院內的楓樹旁,手掌撫摸著樹幹,輕聲自語,「這就是皇宮啊。以前聽人說,一入宮門深似海,從此蕭郎是路人,現在進了宮才知道,這宮門何只是深似海呢?」

  「深似海的不是皇宮,而是人心。」那樣幽冷的話,在這樣秋意濃濃的夜晚響起,讓她驚詫、懷疑。

  萬萬想不到,令狐笑竟然會突然出現。他負著雙手站在院門口,彷彿已經佇立在那裡很久了,出聲之後他也並沒有定近,只是悠遠地拋過來問題。

  「娘娘如今在宮內已經有檀郎了,難道宮外還住著一位蕭郎不成?」

  若不是月色昏暗,只怕她臉上的紅暈都會被他看去。

  她努力用平淡的口吻說;「如此星辰如此夜,為誰風露立中宵?若是都用詩詞來套眼前的情景,丞相大人似乎也不應該在此時此地出現吧?」

  「今日是娘娘的冊封大典,微臣要親自打理的事情太多,所以還沒來得及當面和娘娘道賀,此時剛剛抽空,特意來拜見娘娘。」

  她回應道;「多謝丞相大人的盛情,那一道冊封聖旨寫得真是文詞華美,堪比屈原曹子建。既然丞相大人也操勞了一天,請回去休息吧。這裡到底是後宮女眷住的地方,男女有別,請不要落人口舌。」

  花叢樹影後,依稀看到他在笑。「娘娘大概是不知道,這宮內微臣可以行走自如,而且毋需任何奉旨傳召。至於說男女有別,微臣看娘娘真正想說的是尊卑有別吧?如今娘娘在天,微臣在地,娘娘一夜之間就變了身份地位,微臣是應該小心禮敬,免得當日在微臣丞相府內發生的事情重演時,壞了娘娘的清譽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被他戳中最心虛的那一處,賀非命有點惱羞成怒。「你還敢提?!」

  「有何不敢?微臣做的事情從來都是敢做敢當。」他陡然一轉話題,「今晚聖皇不能和娘娘同榻而眠,夜深露重,娘娘請多穿御寒的衣服,不要傷了貴體。」

  「你、你想暗示什麼?」他怎麼就斷定聖皇不會和她同寢?難道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都要和他先打招呼不成?

  令狐笑彷彿胸有成竹,「娘娘之所以會被聖皇看重是因為娘娘的智慧,而不是娘娘這個人。微臣好心提醒,請娘娘不要太高估自己了。」

  「你到底想暗示什麼?」她終於忍不住開始逼問。「不必說話總是這麼尖酸刻薄,故意帶刺,本宮不怕這些。」

  「哼,做了一天的娘娘,竟然連『本宮』都說得如此自然流利,看來娘娘的確生來就該是娘娘。」他的聲音竟然也高了幾分,顯得更加「尖酸刻薄」了。

  賀非命想衝著他發脾氣,拿出娘娘的氣勢趕他走,但是不知怎地,話到嘴邊又覺得很氣餒。和他這樣鬥嘴有什麼意思?難道這就是她想要的公平戰鬥嗎?

  她歎了口氣,「算了,隨你怎麼說,反正如今我的確做了櫻妃,丞相大人,您呼風喚雨的日子也許已經不多,請您也早作準備。」

  「多謝提醒,只是朝政是男人的天下,本相從不相信女人可以位列其中。所以從明日起,本相必然竭盡所能,不讓娘娘如願。夜已深,請娘娘安寢吧。」

  他走了?她渾身的力氣一洩,靠在樹幹上喘了口氣。

  還是以前坐在街邊,擺一張小小的算命桌子時輕鬆愜意,那時候沒有這麼強大的敵人,也不需要天天勾心鬥角,更不必因為他的一句話、一個動作而心神不寧,方寸大亂。

  抱臂胸前,她垂著頭,一任冷風吹過身體,打透了衣服和身心。

  「難道娘娘真的準備靠凍病自己以博取聖皇之心嗎?」

  那鬼魅一樣的聲音乍然又起,這一次居然就清晰地響徹在耳邊。天!他不是已經走了?

  賀非命驚駭地拾起頭,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在她面前,不過尺餘。

 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,目光裡已沒有那絲冷漠的刻薄,淡淡地,竟好像還有一絲柔情。柔情?怎麼可能。一定是月光落在他的眼中才讓她產生了這樣的錯覺。

  她苦笑地對自己搖頭,說不定連現在眼前的他都是她的幻覺而已。

  「娘娘在屋內侍寢的時候這件衣服還可以穿,在屋外穿就未免太單薄了。」他還在說話,那聲音實在是太過真實,讓她不得不認識到自己看到和聽到的的確都不是幻覺,因而更陷入驚詫之中。

  還未來得及開口質問他為何不走,一襲寬大的披風帶著他的體溫落在她的身體上。

  「娘娘如今是鳳體了,必須小心愛護。如果娘娘自己沒有這個自覺,微臣只好再多操一分心。」

  他親自為她繫上了披風的帶子,黑眸幽幽地望著她的脖頸,唇邊似有若無的淡笑讓她更加不安。

  「看來……陛下還不曾對娘娘有過『非分之舉』?娘娘要是想承歡就要多用些手段,多費些心思了。微臣勸娘娘近日還是先把陛下服侍好,然後再來和微臣一較高下。」

  他的話有點怪,不似平日冰山般無懈可擊,語調也有些高,連眼神都閃爍不定。

  「打擊我,讓你快樂,這是你對付敵人的一貫手段?」

  她振作地昂起下巴,恢復到以往的平淡,用微笑做面具妝點自己的外表,掩蓋心中劃過的無名之痛。

  「丞相大人大概不知道,本宮是遇強則強,向來吃軟不吃硬,丞相大人一再地威脅,非但不會嚇倒本宮,還讓本宮更多了一些繼續和您玩下去的興致。」

  「哦?是嗎?」他挑起眉尾,那種激賞與嘲諷並存的眼神又從他的眼底流過。「原來你以為我在威脅你?我只不過是在給你一點有價值的提點,因為顯然你還很青嫩。告訴你,可以算出人的前生和未來並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,要能夠改變並掌控他們的命運,才是一件真的值得自詔的本事。」

  「好啊,本宮的目標就是改變並掌控丞相大人您的命運。」她輕笑道:「請您也不要低估了我的實力。」

  令狐笑本能地又攥緊左手,深望著她含笑的眼,幽冷的眸子好似蕩出了一片波光粼粼。

  她要改變並掌控他的命運?

  「死於非命」,抑或「死於非命之手」,當這句話第一次如此貼近地由她口中說出時,他卻沒有了最初的恐懼和擔心。為何?

  不怕她,不怕她會讓自己死於非命。只是恨她,恨她竟然為了對付自己可以做出任何犧牲,連獻身這樣的蠢事都能想得出來?

  好在聖皇是個道地道地的斷袖之君,這個笨女人暫時可以保得身體的安全,不至於被「辣手摧花」。

  奇怪,他幹麼為她擔心?哼,讓她倒霉,讓她去栽跟頭,讓她一頭撞倒南牆最好!

  他冷冷一笑,抽回了原本還停留在那件風衣上的手,重重地轉身,大步離開。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回過頭。

  第七章

  後宮專寵櫻妃的消息正如人們之前所想的那樣,迅速地從宮內流傳出來。

  聖皇本來就沒有什麼嬪妃,櫻妃以平民之女的身份飛入皇宮簡直是一則傳奇。關於她怎樣和聖皇相識相戀,為聖皇所傾慕,最終力排眾議召她入宮的故事,更成了坊間津津樂道的話題。

  只是,一切如火如荼的傳聞中到底有多少是真,多少是假呢?

  賀非命坐在聖皇的對面,做著每天都要為他做的同一件工作——烹茶。

  聖慕齡似乎是愛上了她烹茶的手藝,每天必抽出一些時間過來和她聊天喝茶,而且永遠只愛喝這道櫻桃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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