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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頁     余宛宛    


  冷風刮過臉頰,她縮著身子,打了好幾個哆嗦。

  「冷嗎?」他問。

  華澤蘭別過臉,一語不發。

  莫稽瞪著她毫無血色小臉,受夠她這般毫無反應。黑厲獸眸一瞇,方正臉龐怒戾一生。

  他從不想從任何人身上求得什麼,可她不同。他在她身上投入的——是他的心啊!

  「你不冷,那咱們就再騎快些。喝——」他揚起馬鞭,刮來一陣冷風。

  「不要!」華澤蘭驀然回眸,眸子裡漾滿水氣。她一向怕高,現下卻被載在快馬上於山間狂奔,光是想像這畫面,便足以讓她腿軟哪!

  「不要嗎?」莫稽以馬鞭挑起她如冰尖巧下顎。

  一顆淚珠從她眼眶裡被搖落,碎在他掌心裡。他心一悸,胸腔裡被人燃起一把火。

  「求我。」他命令道。

  華澤蘭倒抽一口氣,纖弱身子搖搖欲墜地倚著馬首。她是華家大小姐,父母之掌上明珠,她幾時曾經求過誰。

  「我可以騎得比方才再快兩倍。」莫稽目光炯然地瞪著她,就是要她服從於他。

  華澤蘭淚水落得更凶了,但她卻不曾哭出聲來。

  「駕——」莫稽拉起韁繩,馬匹前腿高揚而起。

  華澤蘭嚇得雙手在空中漫抓著,身子在瞬間向後倒入他懷裡。

  「求你……」

  莫稽聽見她微乎其微的低語,他揚唇微笑了。

  這可是她第一回順著他哪!

  「你嚇壞了。」他一掌捆住她纖腰,將她往後牢牢攬在胸前。

  「放手。」華澤蘭想扳開腰間那只勒得她喘不過氣的鐵掌,卻連他一根手指都掰不動。

  「別動,當心掉下馬。」他低聲說道,放緩了馬速。

  華澤蘭惱他隨意輕薄人,用力推著他手臂。

  他眉頭一皺,微鬆開手臂。

  她沒料到他鬆了力道,推人手臂失去了準頭,整個人驀然飛了出去。

  華澤蘭感覺自己凌空飛起,她嚇到連尖叫力氣都沒有,只能蜷住身子等待著落地之重擊。

  倏地,一陣熱風朝她臉面襲來,一股干稻草味道撲入她鼻間,她整個人被摟進一道堅硬懷抱裡。

  砰!

  她被摟著在雪地上打滾了幾圈,卻是除了頭暈之外,身上並未感到任何不適。

  「傷了哪裡嗎?」他單臂拎起她身子,將她置於身下,雙手胡亂地在她身上尋找著傷口。

  「我沒事。你別碰我!」華澤蘭才回神來,便氣急敗壞地想撥開身上之大掌。

  莫稽一反掌,輕易反控住她雙腕。

  此時,她身下雪白裙擺被撩起,露出了一對白皙小腿——上頭為數不少之大小瘀紫,看得他沭目驚心。

  莫稽握住她纖細腳踝,粗聲問道:「這些傷哪來的?」

  「你放悶——」

  「剛才叫你別動,當心掉下馬,你是聽不懂人話嗎?現在可好了,搞出一身傷!你是豆腐做的嗎?」

  「我聽得懂人話。但你趁人之危,輕薄一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,竟也敢自稱為人!」被一個男人撩高裙擺,握著腳踝,她所受到之屈辱,早讓她顧不得教養地大叫出聲。

  「你——」莫稽一個出手,牢扣住她尖尖下顎,狠眼瞪人,口氣陰森地說道:「從來沒人膽敢在我面前,說我不是人!」

  華澤蘭雖是看不見,但莫稽那欲置人於死地之惡狠低吼,仍讓她打了個寒顫。

  莫稽臥蠶眉攬成死緊,瞪著她強忍恐懼之倔強小臉。

  誰都可以怕他,但她不許!

  可她又真的怕他嗎?這蒼山之上,也只有她膽敢當著他的面罵人了。

  「哈哈哈——」

  莫稽忽而仰頭豪邁地大笑出聲,一時之間,天地全都被他的笑聲所佔據。

  這人真怪,被她罵不是人,他怎麼還能發笑呢?這人莫非是傻了?還是瘋了?華澤蘭不解地眨著眼,粉唇納悶地微張著。

  莫稽笑聲漸歇,低頭一望,瞧見的便是她一臉疑惑之嬌美模樣。

  他情不自禁地吻住她的唇,撬開她冰冷唇瓣,強行將他的火舌餵入她唇間。

  華澤蘭感覺他的味道濃冽地進了她唇間,甚至還吮著她的舌尖不放,她嚇傻了,纖腕推不開他,只能屈辱地落下了淚。

  他嘗到她的淚水,卻捨不得放開她軟綢般唇舌,只是慢緩了吻,再輕嘗了幾回,記住了她味道,才肯鬆手。

  華澤蘭一得了自由,馬上抱著雙臂,翻滾至一側。

  「你還滾!嫌自己身上傷口不夠多嗎?」莫稽一掌便制住她未受傷之右肩。

  華澤蘭感覺到他的氣息逼近,身子一僵,即刻低喊出聲。「你若再輕薄人……我便咬舌自盡!」

  「你敢!」莫稽大怒,大指攫住她下巴,怒聲咆哮道:「你信不信要是你再說一句輕生話語,我便在這處竹林裡要了你!」

  「你禽獸不如!」她急得淚水直流,全身無法自制地顫抖著。

  莫稽不答話,屈膝跪於她面前,打橫抱起她身子。

  「你放開我……」她臉色慘白,雙唇毫無血色,只怕他會亂來。

  「我說過要教你武功的。」

  「我能自己走——」

  「我不想讓你自己走。你若是再掙扎,我就再吻你。」他朗聲宣佈道。

  華澤蘭聞言,即刻僵住身子,冰柱一樣地凝在他懷裡,臉色亦冷得如同山頂上之積雪。

  莫稽咧嘴一笑,內勁一提,腳跟一踮,攬緊她身子便往前疾奔。

  華澤蘭怕摔著,更怕她若是再掙扎,他真會再度輕薄她……她顧忌得太多,於是什麼也做不了了,只得乖乖地偎在他懷裡。

  感覺他身輕如燕、迅捷如狼地前進著,他的懷抱也像一毯毛皮,溫熱地裹著人……華澤蘭想著想著,不覺地慢慢合上了眼。

  莫稽感覺到懷裡人兒呼吸變得平穩,姿勢亦變得柔軟了,他好奇地低頭一瞧——

  她羽睫已合,在他懷裡睡著了。

  他眼神一柔,旋即放輕腳步,將她擁入一處蓋於竹林邊之小座石屋。

  將她放上湘竹鋪席,推開西窗一寸,讓外頭帶著綠竹淡香之風徐徐吹入,撩動她髮梢。

  才定神凝望她,他心頭便不自覺地抽緊了。

  他希望她這輩子別再有能看見之一日,那麼她便能夠一直這般偎在他膝上——他孤單得太久、太久了。

  莫稽犀利眼神一黯,孤傲臉龐閃過一絲落寞。

  他閉著雙眼,回想著書房裡的那方畫卷。畫中人兒手執紫蘭,出色絕塵之眉目、容貌,他無一不熟悉。

  畫中人如今正在他懷裡安眠哪!

  莫稽睜開眸,咧嘴一笑,卻因為不熟悉這樣舉止,很快地便又再度抿緊雙唇。

  他癡望著她,只盼得時光能就此暫停。

  「澤蘭……」他情不自禁地喚出她名字。

  「唔。」華澤蘭眉頭微蹙,羽睫微顫了幾回,當鼻尖呼吸到淡淡竹葉清香,她唇邊先是揚起一抹笑,腦子卻又很快地想起方才發生之事。

  「啊——」她驚呼一聲,急忙地便要起身。

  「給我躺好,不許摔到榻下。」一聲怒吼自她身後傳來。

  華澤蘭貝齒陷入唇間,這才驚覺到她正被他環抱在懷裡。那些親吻回憶在腦間閃過,讓她臉色再度變得青白。

  「此處石屋是我鑄劍之處,旁邊這處竹林隱蔽,冷風灌不進來。明兒個開始,咱們就在這裡練功,你今兒個先多走些路,把氣給調順,聽懂了沒!」

  莫稽雙手撐在她腋下,輕而易舉地將她攬下床,不由分說地便握著她手腕往石屋外頭走。

  華澤蘭還來不及多想,足尖便已踩上了泥土。竹葉被風吹動之簌簌沙聲,滑過她耳邊,讓她站在原地。

  「我原來住的屋子旁邊,種著幾捧七弦竹。」她啞聲說道。

  「現在你有一整林的竹子——刺竹、七弦竹、桂竹都有。你若還想要什麼竹,只要開口,我便全都給你找來。」莫稽折了—段枯竹放到她手裡,「拿著。走路前,先以竹杖在身前左右擺動,便可知前方是否有障礙。」

  華澤蘭握著竹杖,呆愣在原地,用她的方式靜靜地「看」他。

  這回,他不是要強佔她身子,他是真心要教她武功的。

  莫稽明知她瞧不見他,可被她一雙清澈眼兒這麼瞅著,心裡也不禁激動了起來。

  「我在裡頭鑄劍,你在外頭冷了就進來,有事便喚我,我一定能聽見。」莫稽粗聲說道,耳根子火辣辣地紅著。

  華澤蘭聽著他斬釘截鐵地保證,她心窩頓時一暖。

  「你真好。」她脫口說道,淺淺一笑。

  莫稽倒抽一口氣,不能置信地瞪著她。

  華澤蘭很快地別開頭,白玉臉頰染上一層桃紅——她怎可說出這般輕佻之言呢?

  「我進屋了。」

  莫稽驀地逃難似地衝回石屋內,生怕自己一個定力不夠,便又輕薄了她,惹她發火。

  他拿起石錘用力地敲向一把磨了一半的劍,好發洩胸口那股激盪情緒。

  鏗鏘一聲,那把他鍛了幾日的長劍,霎時一分兩裂。

  他瞪著斷劍,卻是——

  咧嘴笑了。

  目光看向半闔之門外,只見她正撫著一方竹葉,低頭於其上深吸了口氣。

  她唇邊噙笑,那抹滿意輕笑絕色到足以奪走他心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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