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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頁 艾莉 另一端是好漫長的沉默,但她彷彿能感應他的情緒,那是極細微的輕歎,感覺如釋重負。 「我還在。」好一會兒,他說。 「……我想要看阿丑。」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撒嬌有點哭音。「好。」電話那頭的人這樣回答她。 在朋朋能夠想像極度寵愛貓咪的世界裡,大概就像她眼前所在這樣吧。有時尚造型的貓砂盆、手工木製訂做爬架、精美質厚的貓抓板、架上那迭放得整整齊齊的貓罐頭……還有窗外安置的喂鳥器。 她看著窗戶,甚至安裝妥善的窗格。 阿丑本來躲起來的,見她只安安靜靜地看著繞著,於是慢慢探出頭偷窺——朋朋放眼四周,這三房兩廳裡,有空氣清淨機、除濕機、掃地機器人立在各適當的角落,或正無聲運作著,或正充電等待下次工作。 她看向舜,他站在一旁任由她打量週遭,彷彿她的打量就是打考績似的。於是她微笑,繼續探查,目光送到架上,看到那紅色鐵盒。 「我的女兒紅鐵盒。」她笑著說,自行從架上拿出,將自己安坐在皮沙發上。 「醜死了。裡面都是無聊無用的東西。」他緩緩走近,坐在與她呈九十度角的單人座椅上,只盯著她。 她笑,逕自打開,立刻被迎面現出的保險套嚇到。「這哪會是我的!」 「只有跟你一起用過的當然算你的。」 「……」討厭到不知道該怎麼回話。 移開讓人不好意思的玩意,她看到以前的便條紙,留言給舜說要跑社團的,以前的字跡好幼稚;筆,各種顏色的筆好幾支;護唇膏,好幾條;常常不見了的東西……還有發圈、髮夾,耳環…… 她甚至都忘了她有穿耳洞了。這些年。 她以前也是會打扮的,讓自己美美的,跟舜在一起的時候。 之後,她開始只顧著貓咪救援或更大更重要的事項,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,讓自己變成跟輝平一樣勇敢、明事理、有愛心的好人,從此疏於外表的打理。而輝平也從來都不介意,因為輝平看她的樣子,彷彿永遠都穿越表面,直達她的內心。 輝平看待她是一個好人,看到她的內心,也引領她成為一個負責勇敢的好人。 舜待她是一個女人,一直視她為需要被照顧的單純小女人。 朋朋輕輕歎息著。 傻了片刻,發現在這些飾品之下還有一封信,她眨了眨眼,她記得這封信……她慢慢地攤開,自己熟悉的字體出現在眼前—— 舜: 對不起。我一直都沒有認真想過這件事,都沒有想過養野飯會變成這樣。沒想過舜會過敏,沒想過養野板要多花好多時間、多花好多錢、甚至都沒有多的時間好好打扮自己,還變得髒髒臭臭的。 我其實好幾次都不想養野板了,因為他半夜都不睡覺、一拉尿,還會拉肚子,還把衛生紙亂咬滿地,亂咬電線害我被爸爸罵,還會玩水撈水把地板弄得濕答答讓我被媽媽罵,還會想偷吃東西。 甚至,因為野板,害我都不能跟舜好好約會。 我真的好多好多次,都想著是不是幫野板找其他人來認養,野板那麼可愛,穿著那麼獨一無二的特製燕尾服,一定會有很多人想要養他。 可是,我每次看到野板可愛的大眼睛這樣信任地看著我,銀抵吃藥也都乖乖地吃下,晚上還會乖乖地一定要睡在我旁邊,我就在想,當初是我把他從小琉璃身邊抓走的啊,我本來就該負責他的一輩子,更何況他已經把我當媽媽了。 我覺得人和貓咪之間,可以變得那麼有羈絆、那麼互相信任,是以前我都沒 想過的事情,我想要好好地珍惜這樣的羈絆,好好地當個負責任的人。 我看過討論區的一些同樣的狀況,有些人會放棄貓咪,有些人會放生男友,可是我都不想啊,因為我想當負責的人,我也非常非常喜歡舜。 很喜歡很喜歡舜。 徐輝平說,這是我的責任,是我要負責解決的,不是舜的問題,我覺得他講得非常有道理。真的,問題是不會平空消失的。如果我一直忽視它、一直將它視而不見,其實只是讓舜一直委屈著。 想到我很久沒有好好陪舜、看舜打球、陪舜聊天…… 所以其實舜生氣的不是野板、不是貓咪,而是我,是最近的我讓舜委屈了。所以舜不是討厭貓咪,而是討厭因為有貓咪而產生的新的狀況,所以只要我可以把這些狀況排除或是變好,那麼舜就不會討厭貓咪、甚至會喜歡貓咪、可以跟貓咪一起生活了,對不對? 我在想啊,我下學期可以在舜附近租一間套房(幸好我以前都有把紅包乖乖存起來),我和野板一起住,然後幫野板勤梳毛、也買空氣清淨機、除濕機、掃地機泰人(這個太貴了,哈哈買不起!),這樣子舜可以偶爾來、常常來,看看還會不會因為野板而過敏,因為我有看很多數據,說這樣可以減少過敏的可能,那如果舜慢慢接觸這樣的環境,身體也會慢慢習慣啊…… 這樣是不是好方法呢? 舜,你覺得呢? 你不要跟我冷戰好嗎? 朋朋 看到最後,哇的一聲,朋朋突然哭了出來。 *** 在這應該按下核彈鈕的時刻,但,不需要。 因為他已經在這裡。 朋朋眼淚鼻涕全混在一起,歐陽舜看著自己胸前的一片濕,絲毫不在意,雖然不明白為何她會哭得唏哩嘩啦。 但沒關係,他在這裡,緊緊摟住她。 番外:在那之後所發生的二、三事 幾日後,出現了類似的場景。 燕屏說,人的身體每七年全身細胞會全面汰換。 的確,朋朋細看才發現,現在的舜與原本十九歲的那個,已經有了很大的差異,雖然有時臉還是很臭,但比起那時的稚氣,現在多了好多分沉穩,那沉穩的輪廓線條彷彿是來自很多的壓抑。 她看著舜,微微笑起。 他把凝視當邀請,直接捧起她的臉開始品嚐,輕手輕腳地開始,卻像引起燎原的星火,顫抖的怯弱回應變成熱烈而強勢的索求,手拙的愚笨阻擋不了狂熱的情緒,不管衣衫如何狼狽地被卸下也未曾中斷深切的探索—— 「這所有權是誰的?」他輕撫著她某一部位,視線與她糾纏,啞嗓問著。 「我的。」 「那使用權呢?」 「也是我的。」 「……」探索的動作停住,神色有點不解。 「但我想要和你一起使用。」 他瞇著眼,臉上浮現耐人尋味的笑意,又開始接續動作,然後一陣呼吸困難,更之後,又再度中斷—— 「那個……那裡面那個還可以用嗎?」指著書架上那個紅鐵盒。「……過期了吧。」 「……我去買,你要什麼類型的?顆粒的?螺旋的?」 「……」這人很煩耶!她蒙起臉不理他。 *** 再過了一些日子之後,有一隻叫做野板的老公公奔馳貓,猶豫著要不要接受花色紊亂的玳瑁貓阿丑,儘管他是新來乍到的加人者。隔離中的兩喵在透過房門喵電感應一周後,趁貓奴不注意衝破封鎖線,互聞屁屁,判定對方不會造成威脅,於是決定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。而後又過了一個月,他們認為幫對方舔洗自己舔不到的部位大有好處,是以開始相親相愛,甚至冬天更進一步相擁而眠。 宅內貓只乘以二的空氣質量狀況,經過兩個大人努力解決問題,是以已不是問題;更何況,通過貓協志工訓練的考驗與洗禮,這根本小問題。 *** 再過一些日子。 王朋朋早不再以徐太太自居,後來自稱王女士,雖然她個人比較偏愛王小姐, 但女士這稱呼讓她比較像媒婆。目前她在思考之後,要留用王女士,還是變成那四個字的代稱,但四個字著實太長了些、拗口了些,是吧? 某日,她接到母親大人的來電。 「啊哈哈,朋朋啊,我在高雄開玉緣分部了,厲害吧!台北、台中、高雄!高雄的日幣五元被我換到起價,哈哈哈,阿舜寫的東西太好用了,幫我節省好多複雜的流程。相信媽媽,我會把它上市上櫃,以後你和阿舜一起接手,就可以變成富有的第二代喔!出出駒!」 王朋朋疑惑著到底哪裡可以換日幣五元,也不知道這幾年來舜是從哪裡生出那麼多的。 但反正,重點是,媽媽終於捨棄那三不,願意認可舜了。 朋朋掛了電話,走向書房,決定找舜一起去睡午覺。昨天兩人去看熱血的職棒季後賽冠軍戰,現在好好放鬆沉澱很必要。 野板和阿丑正躺在客廳窗台前,前陽台新種植一些花,有時可以引來蝴蝶。在這個溫暖宜人的午後,日光浴實為極致享受。 【全書完】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