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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頁     艾莉    


  朋朋揣著必要的鑰匙,拿著小提袋,跟父親和野板掰掰後走進大樓。

  到了樓層,朋朋拿出鑰匙開門,微啟後看到室內的光,忍不住開口打招呼:

  「舜——」

  冷氣房裡密閉室內有著特別的綠茶香味迎面襲來,讓朋朋止住話語,而後門半開,她看到陌生的女鞋,那是屬於青春洋溢的、跟她類似年紀的女生幾乎都會有的帆布鞋。

  轉頭看到立在小吧檯前方的舜,朋朋才要揚起笑,待看到他身旁的那個學妹,笑就僵在臉上。

  「舜……」她無意識地喊,注意到眼前兩人微亂的衣衫,而舜別開視線。

  她打斷什麼現在進行式了嗎?朋朋艱難地想著,瞥向那個跟她同年級的女生,對方也是別開臉。

  朋朋將手上提袋隨意拋下,走近男友身邊,這讓他收回視線看向她。

  勉強擠出笑容,湊近舜的頸項,又低頭靠近他的胸膛,舜身上滿是香香的綠茶味,這樣程度的沾染要怎樣的互動才會有?是像貓咪那樣肆無忌憚地磨蹭標記宣示主權才可能吧?

  朋朋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,直盯著他,以為可以得到舜的解釋或否認,但他只是有些疲憊地回視,而後又別開臉。

  「不是說……使用權,是我的嗎?」她以為她可以質問得理直氣壯,沒想到脫口時卻是這般委屈求憐。

  舜低低一聲歎息,再度回看她,沒打算解釋什麼。

  死寂的空間裡,討厭的香味不散,朋朋盯著舜的臉,等不到隻字詞組,第一次感覺自己不受歡迎,只覺腦袋空空,失神地轉頭踏出,按下樓鍵,電梯抵達,她步入,縮往最角落,咬著唇逼回情緒,只傻傻地等著電梯降下。

  好一陣子才發現沒按樓層鍵,也才覺悟電梯一直靜止不動。

  沒有鑰匙沒有傳感器了,舜給的備份留在門鎖上了……她慌亂得滴下淚,想著要怎麼逃離這裡,才想著可以出電梯改走樓梯,電梯門外傳來的聲音讓她想躲起來。

  「學長,那我走了。」

  那細微的聲音漸漸清晰,電梯門開了,那女生還沒走進,香味就竄了進來,朋朋同時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,感覺關門聲響來自舜的住所。

  朋朋靠在電梯裡側,低著頭,看著那女生用訪客卡刷卡,目的地一樓。

  滿電梯的綠茶香水味,理應清淡雅致,卻讓朋朋感覺濃烈剌鼻。

  不想看到人,眼睛可以閉上,但香味的肆虐攻擊,卻躲無可躲。

  朋朋抬頭看向對方,對方側臉以對,那仰首的角度看起來高得有些刻意,那嘴角的弧度,在朋朋眼裡極度上揚。

  朋朋瞪著那張臉,心裡挫敗感襲來,電梯門開,對方挺著身子優雅踏出,她呆了片刻,舉步維艱緩緩離開。

  第8章(1)

  朋朋將鼻子埋在野板的小肚子裡。野板身上有股奶香,感覺有療愈效果,經常的,她也會輕輕拉起野板的小手手,讓小手手與肉球在她手心裡開展又收合。某一次,她湊近,發現肉球有獨特的汗臭味,讓她上癮似地很愛,她判定自己絕對是變態。

  她會躲在門板後、轉角旁,偶爾露出一顆頭,野板就會像一二三木頭人般漸次逼近,然後猛然躍起撲抓到她,每次都得分。

  貓咪身上一定配有特殊感應雷達。這幾天,野板喜歡臥在書桌正中央,眼睛直盯著她,偶爾輕而緩慢地眨了一下,有時喵叫了一聲有時並不,然後一定睡在看得到她、也確保能被她看到的所在。

  瞥眼見手機無聲地閃現來電,她瞪視著那來電者名字,只任由電話沉默地耗電。

  如果回到那天,回到舜的那句「對你而言,貓比較重要」,現在她會肯定萬分地回著:「是的沒錯,因為貓咪不會騙人不會背叛,也永遠不會變心離開。」期末考完準備放假前,朋朋先到戲劇社確認活動,又晃到動保社看日程與規劃,白板上大部分的工作內容與值星都已被社員認領,朋朋查看著剩下的缺人時段,她大概都可以吧,能配合的就配合——

  燕屏暑假要回鄉,在聽徐輝平講著當地可以進行的動保活動。

  朋朋將白板填得滿滿的,而後就站在他們兩人旁邊發呆。她最近有時會這樣發呆的,閒下來的時候真的很無趣,所以要把時段排得滿滿的,就可以很輕易地殺掉許多時間,而剩下的晚上與夜間,有野板就已足夠——「朋朋。」

  朋朋一頓,有一霎那,她以為自己幻聽。

  那曾經是她很喜愛、現在卻讓她心酸的呼喊。她咬著唇望向門邊,歐陽舜站在門口,直盯著她,剛才是他在叫她吧?「出來一下,我想跟你講些事情。」

  有那麼一瞬間,看著歐陽舜的臉,她鼻尖感覺綠茶香的氣味飄來,那如陰魂般不散的味道,自從在那電梯廂內將她困住後,似乎就如恐怖的叫囂那般一直存在,而她根本不確定自己記得起那個女生的臉,只記得那味道,那示威般的存在。

  動保社是不會有任何人工香味的,只有臭臭的大小便、偶爾寄宿的狗狗皮脂分泌味、有時有血腥或者吐奶味,現在她覺得這裡被滲入綠茶香味,很討厭。

  「沒有什麼好講的。」她擠出這句話,轉過頭。

  她看到燕屏傻傻地看著歐陽舜,視線又來到她臉上;她看到徐輝平低頭貌似專注文件,她盯著徐輝平臉上的那顆痣,想起他總是明事理、客觀中立,她突然好想問問他的意見。

  哈啾!歐陽舜的噴嚏聲讓她回神,她看著歐陽舜,她喜歡的那張臉上有難看的神色,動保社、任何有貓貓狗狗的地方還是讓他討厭吧。

  「朋朋——」

  「我也一樣,已經喜歡別人了。」

  「不要鬧了。」

  朋朋搞不清楚歐陽舜回的這句是什麼意思,究竟是口頭襌還是真要她別鬧了?她看著他的臉,看出他的不耐,不確定是這個空間還是她讓他如此,這讓她心頭只剩怒氣。

  舜真的喜歡她嗎?她握緊拳頭低下頭,突然很想消失。

  「朋——」

  「我喜歡這個學長,我要跟他交往。」她往左邊靠近半步,表明她的對象;她斜睨徐輝平一眼,對方仍是專注著什麼,但眉皺起。「如果……他也願意……」

  歐陽舜嘲弄地笑起,朋朋漠然看著他的笑。

  舜真的喜歡她嗎?朋朋覺得眼睛濕濕的,很快低頭。

  突然,她聽見輕歎,不知來自何處,直覺以為是歐陽舜,但下一秒卻察覺是來自左方。

  「好。」徐輝平聲音輕輕的,在這安靜的動保社,單一個字簡潔有力。

  朋朋看著徐輝平的側臉,他臉上的笑淡淡的,頭抬起直視前方,她順著那方向看去,歐陽舜變得沒有任何表情,才想開口說什麼又吞回,揚起一抹苦笑,轉身離開。

  瞬間死寂瀰漫,,朋朋垂下頭,不自覺滴淚。

  「燕屏,可以請你去買三瓶飲料嗎?酸梅湯或椰子水吧。朋朋請客。」徐輝平照例用他很沉穩的音調說著。

  「……喔,好。」燕屏很利落地回著,踏著急速的腳步離開。

  過了好幾分鐘的沉默,朋朋聽見徐輝平又輕輕歎氣著。「你怎麼了?」

  她只是低著頭搖著,瞪著一顆顆水珠從很近的眼前墜至桌面。

  「你這樣,歐陽舜會很沒面子。」

  「……誰叫他跟別人……」

  「唉。」徐輝平歎了聲,「小孩子自以為成熟,是很恐怖的事情。」

  朋朋仰起頭,剛好對上徐輝平審視的眼,她猜測,他可以直接探進入的內心最深處,以讓人防不勝防的方式。

  而他這樣的凝視,讓她只能咬著唇,想要努力逼回眼淚,但仍不得其法。他收回視線,微仰著頭沉默片刻,接著轉過身看著白板,檢視社員們填寫的分配時段,而後塗塗改改著。

  之後,每當朋朋想起徐輝平的那個注視以及那一句話,總想著自己幼稚的行徑被他看不起,所以他收回原本日益友善的對待,又恢復近似初期指責她撿野板的冷臉冷語。

  那個暑假起,在外人看來,徐輝平與她好像形影不離,但她清楚明白,她的地位與身份比較像奴僕與助理。

  他微調原本社員們的值星與活動分配,她一起跟著他的,都是狀況最淒慘的動物救援、誘捕最難抓的貓狗、對浪貓最不友善的鄰里小區進行倡導、被安排找認養的都是最乏人問津的貓貓狗狗。

  「你覺得這樣慢慢來,他們會比較不痛嗎?」訓練她換藥,見她手軟頓住,他淡淡說著。

  她將目光掃向他,一咬牙,開始練習快狠準的方式讓他滿意。

  有時拖著疲憊骯髒的身軀回家,滿腦子只有因捕獸夾受傷得截肢的小動物、被毒死的貓、被車子撞傷的貓狗、說髒亂與跳蚤都是源自街貓的人們……她幾乎不大能思考什麼其它事物。

  晚上深夜裡,野板臥在她頭邊,她會拿起手機查看那已經再也難以計算,到底是多少天以前的歷史訊息,有時候,她甚至會忘了查看手機就一秒入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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