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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頁     唐歡    


  「奴婢勸過王妃幾次,從此王妃出門就只帶著雙寧了。」紅珊十分傷感地道。

  「或許是你想多了……」端泊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,「或許那品古軒的東西不錯,王妃喜歡,比南王向來品味不俗。」

  「那品古軒比南王已把它贈給了一個叫做玄華的門客,」紅珊又道,「那也早已不是比南王的品味,王妃怎麼也不至於會喜歡一個門客搜羅的東西吧?」

  「玄華這個人本王知道,」端泊容只覺得思緒亂得很,「也是個世外高人。這便更說得通了,王妃只是去買東西而已,難道她會跟玄華扯上什麼關係不成?」

  「奴婢不知道,只是覺得古怪,」紅珊道,「奴婢只怕玄華是個幌子,品古軒也是個幌子……王妃只是去見他們的主人罷了。」

  他覺得這完全沒有道理,若是她真跟端泊鳶私下餘情未了,這些日子何必在他面前這般濃情密意?她大可像從前那般,對他愛理不睬的,反正他也從來沒強迫過她,也從來沒有奢望過什麼……但他卻是莫名心慌。

  「王爺想去品古軒看看嗎?」紅珊忽然問道。

  不知為何,他心中湧起莫名的恐懼,有些秘密,他寧可封存在匣中,也不願意打開,因為,他害怕會帶來無法承受的痛楚。

  他寧可就像現在這般,每天當個傻子,什麼都不知道,只要沉迷於她的柔情似水便好……

  他是不是很沒出息?此刻已經完全不像從前的自己了。他終於理解,那些史書上的昏君是怎麼樣了,大概,就是像他一樣吧?

  楚音若與玄華曾說好,若他有急事想見她,可叫品古軒夥計到王府後門找張管事,就說到了新貨。但玄華一般不會來找她,都是她自己隔三差五主動去品古軒。

  然而昨天,品古軒的夥計卻來了,當張管事稟報她的時候,楚音若嚇了一跳。

  定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狀況吧?否則玄華斷不會如此。

  楚音若也等不了端泊容下早朝,起床後簡單梳洗一番後,連早膳也沒吃,便往品古軒趕。為掩人耳目,她帶上了雙寧,但照舊叫雙寧到品古軒的街尾去買絲線,半個時辰後再與車伕來接她。

  一到品古軒門口,楚音若便覺得不太對勁,這店裡的夥計彷彿換了新人,且看她的目光頗為不同。

  「給陵信王妃請安,」那夥計對她施禮道,「我家主人在裡邊等著王妃呢。」

  楚音若也沒有多言,只徑直朝最裡邊的屋子走去,一般而言,玄華早泡好了茶在等她。

  但這一次,她推開門的那一剎那,整個人都楞住了。

  端泊鳶?

  沒錯,假如不是她的幻覺,坐在桌邊飲茶的正是端泊鳶。

  楚音若腦中轟的一聲,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,然而已經走到了這裡,退無可退。

  「王爺緣何在此?」她強裝鎮定,微微而笑。

  「這品古軒原是我的產業,我在此喝喝茶有何奇怪?」端泊鳶卻道,「倒是皇嫂你,何時與我家玄華先生這般熟悉了?」

  「還記得正月裡到王爺府上做客,曾與玄華先生有過一面之緣。」楚音若此刻思緒一片混亂,竭力掩飾道,「玄華先生還替我算過一卦呢。」

  「哦,對,有這事兒。」端泊鳶點點頭。

  「那日偶然路過這裡,竟發現玄華先生是此間主人,且眼光不俗,店中貨物均得我心,」楚音若道,「從此便時常來光顧,一邊與玄華先生品鑒古玩,一邊談論些命理之事,覺得十分有趣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,」端泊鳶似笑非笑,「其實皇嫂喜歡什麼,儘管告訴我便好,何必破費?」

  「不過是買一些畫卷瓷器之類,倒也不值幾個錢,哪裡好意思麻煩王爺?」楚音若道,「再說人家玄華先生打開門做生意,也要賺錢過日子的。」

  「哦,畫卷瓷器,是吧?」端泊鳶忽然自手邊翻開一本冊子,「最近店裡的進出,都記在這本賬簿上,方纔我看了又看,卻沒有找著皇嫂買的東西。」

  什麼?這小子,居然還有這一招!

  楚音若身子有些發僵。

  「所以皇嫂是沒有買東西嗎?」端泊鳶挑挑眉,「只是來與玄華先生討論命理之事麼?」

  好吧,她裝不下去了,這小子狡猾得很,她的謊全白編了!

  「他是我的細作。」楚音若索性道。

  「什麼?」端泊鳶故意道,「皇嫂說什麼?我沒聽清。」

  「玄華是我派到你府上的細作,」楚音若重複道,「這個答案,王爺滿意了吧?」

  「這倒更奇怪了,」端泊鳶道,「說起細作,太師府派的不少,我皇兄派的也挺多——皇嫂何必多此一舉?」

  楚音若沒有馬上回答,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,於是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一坐,多磨蹭一些時間。

  「給我一杯茶。」她對端泊鳶道。

  端泊鳶依舊那般淺笑,從紫砂壺中給她倒了一杯。不得不說,這茶水的香味真是醇厚,也是玄華與她平日喝慣了的滋味,稍稍飲了一口,彷彿整個人立刻心平氣順了,腦子也清醒起來。

  「玄華現在哪裡?」她問。

  「在我府上,」端泊鳶道,「沒打聽清楚他是什麼人之前,不敢放他出來。」

  「把他放了吧,」楚音若道,「人家不是替我辦事而已,挺無辜的。」

  「再怎麼樣也是細作,哪有說放就放的道理?」

  「他又不曾打聽出什麼,」楚音若搖搖頭,「若就此連累了他,很不值。」

  「皇嫂到底叫他在我府上打聽什麼?」端泊鳶側眸睨著她,「朝中之事,有太師府的細作,宮中之事,有皇兄的細作。皇嫂所為何事?」

  「風月之事。」楚音若決定跟這小子鬥一番智。

  「什麼?」他果然神色微變。

  「我就想知道,王爺身邊有什麼可心的女子,如此而已。」楚音若答道。

  「皇嫂拿話哄我吧?」端泊鳶臉上浮起一抹澀笑,「要打聽,皇嫂早派人來打聽了。可我遇見這玄華,不過是這半年間的事,當時皇嫂在水沁庵清修,哪裡顧得上關心我?」

  「正是因為我嫁了人,不比從前了,」楚音若語調中似有幽怨,「我不知道,王爺是否還像從前那般牽掛我,心中總是忐忑……」

  她不知自己此刻臉上的表情是否演得到位,電視劇裡的情景大概跟此刻差不多吧,她必須傷感卻又努力克制,方能引得男人垂憐。

  「音若——」彷彿是被她感動了,端泊鳶喚了她一聲。

  「玄華是我擅自派的細作,父親不知道,沒有人知道……」楚音若繼續道,「他也只聽命於我,所以,求你放了他。」

  「音若,這是何必呢?」端泊鳶終究還是上了當,「我從不知道,你竟如此關心我……」

  呵,他聰明至此,原來還是難過美人關。其實,這與聰不聰明沒有關係,與愛不愛她也沒有關係,男人一般都是如此自信,都以為交往過的女子會對他們死心塌地。

  「是啊,我終究還是放不下你的,」楚音若抬頭,凝望他的眼睛,「就算我強迫自己忘了楓丘,忘了梨花樹下的許諾,還是情不自禁,想打聽你的消息……」

  好歹,她看過幾本羅曼史,懂得些甜言蜜語,還學電視說得哀婉而無奈,任何人聽了都會動心。

  端泊鳶靜默著,半晌後,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。

  還好,只是握著手,她真怕他一感動,做出什麼出格的事,那她可真是引火燒身。真該感謝古人的含蓄。

  「音若,我也很牽掛你……曾經一度,我以為你不再理睬我了。」

  「我也想不再理睬你,」楚音若幽幽道,「泊鳶,若是我們能一別兩寬,各生歡喜,倒是最好不過了。」

  「沒了你,我怎能歡喜?」端泊鳶歎息道,「這半年,我總想著要去水沁庵看你,可是,我又怕打擾你,又怕二哥知道以後,會對你更加不好……」

  倘若不是知道了薄色的身份,或許她就被這番話騙得熱淚盈眶了,然而,早已看透了他的為人,便沒了天真的幻想。

  「音若,既然如此,我們為何要針鋒相對呢?」端泊鳶忽然道,「若有刀子,也不該傷了彼此才是。」

  「針鋒相對?」她一時不知他所指為何。

  「雖然皇命難違,但我們大可瞞著父皇,保全彼此啊!」端泊鳶又道。

  呵,說了半天,他是在說蕭皇強迫他倆比試的事?

  「但皇命確實難違……」楚音若道。

  「不如,咱們找個法子,一個萬全之策,不分輸贏,如何?」他道出了重點,「到時候,向父皇交了差,我也把玄華放了,如何?」

  端泊鳶果然仍是端泊鳶,她就知道幾句深情之語打動不了他,即使被打動,也拋不去他自私的本性。

  他這番話,看起來是為了彼此都好、是在與她商量,其實是在威脅她。他知道,她一則想向蕭皇交差,二則想保全玄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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