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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頁 春野櫻 她明白了,她懂了,她想,她不會也不用再回去了。 她本來就屬於這裡,屬於陸功勤。她哪裡都不用去,也不會離開他及孩子們。 「好!」她衝口便答應,毫不猶豫遲疑。 她的乾脆讓周鑒及陸功勤都嚇了一跳,他們原以為她會猶豫,會掙扎,會考慮。 可她沒有,她一口答應,而且是樂意答應。 「深雪,你真的……答應?」周鑒難以置信。 她用力點點頭,「是的,我願意讓敏嫻姓周。」 「你一點都不覺得……」 「不會,一點都不會。」她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,「不管她姓周還是姓陸,都是我蘇深雪的女兒,那是不會改變的事實,她身上流著周、陸、蘇三家的血,姓什麼並不那麼重要。」 「深雪?」陸功勤驚異的看著她。 「讓敏嫻繼承周氏當鋪吧!」她自信滿滿的說,「我的女兒有那份能耐,而且我會把她訓練成一個能幹的女當家。」 周鑒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,欣慰不已。 「深雪,我太感激你了。」周鑒激動的道:「我替周家先祖感謝你的無私及寬容。」 「外祖父,您言重了。」蘇深雪沉靜的一笑,「也許這正是我來到這人世間的目的。」 陸功勤聽著,深情的、感動的注視著她,「深雪,你來到人世間絕對不只是為了這個,因為……是你的存在圓滿了我的人生。」 她心頭一緊,回望著他,欣喜安慰的眼淚已在眼眶裡打轉。 敏嫻在斷奶後,便被接至丹陽,由周鳳儀夫妻倆撫養教育,並栽培她成為周氏當鋪的未來女當家。 又一年過去,蘇深雪生下她與陸功勤的第三個孩子。他是個男孩,名叫敏行。 再隔兩年,他們的第四個孩子出生。是個女孩,蘇深雪為她取名敏恩。 她為女兒取這個名字,是因為……在敏恩的左肩後有個小小的銅錢胎記,一如當年自己頸後的那個。 當她看見了這個銅錢胎記,便知道敏恩亦是來報恩的孩子。終有一天,敏恩會像她一樣前往某個地方報恩。 敏恩不是離開他們,而是她有著自己的使命。 於是,當敏恩漸漸懂事,她便開始帶領她瞭解生命的開始及結束與生死無關,而是有著其意義。當人們瞭解了生命的意義,就不再懼怕生死。 她也把許多未來的事情在生活之中以潛移默化的方式告訴她、教導她,便是希望將來有一天她去了她感到陌生的地方,不會感到害怕、沮喪或無措。 第10章(2) 幾年後,蘇雷遠一如當年所說,決意退隱山林,過起閒雲野鶴般的生活,風曉特意來了一趟京城,請陸功勤跟蘇深雪回向陽去接管賭坊。 陸家在京城的物業一直都由陸功勤親自打理,如今要他回向陽,他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。 「風曉,」陸功勤對風曉寄予厚望,「不如先由你頂著吧。」 「不成。」風曉搖搖頭,「我要嫁人了。」 「什麼?」陸功勤跟蘇深雪都驚訝得眼珠子快凸出來了。 「怎麼?」已經年過三十的風曉挑挑眉,「我不能嫁人啊?」 「我一直以為你……你喜歡的是……」陸功勤吞吞吐吐的說,「女人。」 風曉輕啐一記,「誰告訴你的?我雖然做男人的打扮,可我還是個女人。」 知道年過三十的她終究有了歸宿,蘇深雪很替她高興。「風曉,對方是誰?」 「是城西賣餅的張三郎。」提起未婚夫婿,風曉臉上略帶羞色,「他五年前死了老婆,一個人拉拔三個孩子……」 城西賣餅的張家,陸功勤跟蘇深雪都不陌生。算算,張三郎今年快四十了吧? 他是個老實人,年輕時便跟妻子一起擺攤做買賣。夫妻倆攢了一筆錢後便頂下一間鋪子,生意不壞。 風曉不年輕了,能找到這樣的男人實屬幸運,兩人很替她開心。 「張三郎是個勤奮努力,忠厚老實的男人,你能嫁給他,定能過上安穩的日子。」蘇深雪掩不住歡喜,拉著她的手,「風曉,恭喜你。」 向來帥氣猶如男子的風曉露出嬌羞表情,「謝謝小姐。」 蘇雷遠歸隱,溫立山也跟著他縱情山林,風曉則要嫁人了……看來,蘇氏賭坊還真找不到可以接掌的人。 雖說陸家的物業也很重要,但嚴格說來,陸家的那些生意都不需要陸功勤親力親為。收租啦、修繕什麼的這種事,找個信得過的、能力夠的人,就能代勞,可賭坊的生意可不是隨隨便便找個阿貓阿狗就能幫忙的。 陸功勤在蘇家待了十年,習得不少高超的賭技,從前溫立山還常常要他去做莊家呢。至於她,她當年只十幾歲時,就被稱為女賭神,賭技自然不在話下。 眼前,接掌蘇氏賭坊的人選,除了他們夫妻倆,再無別人。 「小姐,老爺說他知道陸家的物業也需要通殺打理,所以他不勉強。」風曉說。 她微怔,「什麼意思?」 「老爺的意思是……如果你們不打算接管蘇氏賭坊,就把賭坊結束了。」 聞言,蘇深雪心陡地一震,直覺反應的叫道:「不行!」 蘇氏賭坊是爹一生的心血,他就是捨不得才將它交託給他們夫妻倆,如今怎能說結束就結束? 「深雪?」陸功勤疑惑的看著她,「你……」 「咱們回向陽去。」她直視著他的眼睛,堅定而強勢。 「回向陽?可是……」 「通殺。」她打斷了他,而且叫他通殺。 這些年,因為他已經是陸家的當家,因此她已改口叫他的本名功勤,免得別人聽了笑話。可只有在一種情況下,她會叫他通殺那就是……她要他乖乖聽話的時候。 他濃眉一糾,「什麼?」 「當年你曾說過不論我在哪裡,你都要陪伴著我,不是嗎?」她問。 「嗯。」他點頭。 「那麼,我決定回向陽。」她直視著他,「你去不去?」 陸功勤微頓,「可是京城的事情……」 「陸家的家業主要是收租,只要找個可信的人,便能處理。」她說:「日後,我們只要偶爾回來便行,可賭坊的活兒,可不是尋常人能勝任的。」 陸功勤沉默著,若有所思。 他十二歲便跟蘇深雪在一起,不曾分開。在他還不知道自己是陸功勤前,他便打定心意要伺候她一輩子——直到她不再需要他。 而如今,她需要他,他又豈能推托? 再說,若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,此時此刻的他,不也就在向陽幫著她打理蘇氏賭坊嗎? 見她心意已決,他似乎只有點頭的分了。 見他沉默不語,一臉為難,蘇深雪有點急了。他不肯嗎?他的意思是她一個人回向陽,而他繼續待在京城? 喔不,她不能想像沒有他的日子,她已經習慣每天睜開眼睛便看見他。她習慣他在早晨替她披上外衣、給她一杯熱茶。她習慣他在她懶得動時幫她脫衣卸履,她習慣他寵她、疼她、照顧著她,她就愛那種被呵護著的感覺……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,很霸道,可她也知道無論如何,他都會依著她。 「欸,」她推了他一下,「你究竟跟是不跟?」 他看著她,幽深的眸子閃亮,「跟。」說著,他爽朗的咧嘴一笑。 就這樣,陸功勤跟蘇深雪跟敦王趙慶羽借來一名親信,代他們打理京城的物業。交接完畢,他們便帶著三個孩子回到向陽,夫妻同心,合力經營著蘇氏賭坊,幾年時間,更擴展版圖,在丹陽及京城也各開了兩家。 敏越十七歲那年,他們夫妻倆讓他回到京城打理陸家物業。兩人帶著敏行跟越恩繼續在向陽深耕。 時光荏苒,歲月匆匆,一轉眼又幾年過去了。 在陸敏恩滿十七歲的這年,她突然在睡夢中離開人世。 陸功勤、敏越、敏嫻、敏行,還有陸府上上下下都因為她的猝逝而傷心不已。 但只有一個人,冷靜而淡然的看待這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,那便是蘇深雪。 做為一個母親,她比誰都痛,但因為她知道……敏恩不是消失在這個世上,而是到了另一個時空,她還能堅強面對。 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,便注定了今日的結果。 敏恩是為著某個目的而來的,如今她便要踏上另一段人生的旅程——一如她當年來到這兒一般。 夜裡,她走進房間,看見陸功勤靜靜的坐在窗前,手裡拿著一個木盒子。 木盒子裡是敏恩從小到大畫給他的生日卡。 敏恩是被她以特殊的教育方式教養長大的孩子,她懂的、會的、做的,是敏越跟敏行都不會也不懂的。 她靜靜的站在那兒,只見陸功勤抬手拭淚。 看著,她的心一揪。「孩子的爹……」她輕喚他。 陸功勤許是覺得丟臉,也像是不想讓她擔心,飛快的抹去眼淚,然後回頭一笑,「我在看敏恩畫給我的生日卡……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