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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頁     香彌    


  坐上馬車,見她仍未轉醒,韋殊寒凝視她好一會兒,抬手輕撫著她染著緋色的玉顏,低聲道:「你莫要怨我,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,我不會虧待你。」

  翌日:,魏青晚清醒後,喝下得芫送來的醒酒茶,想起昨晚自個兒似乎喝醉了,問道:「昨日我是怎麼回宮的?」她只記得昨晚她遇到韋殊寒,好像說了些話,但說了什麼她不記得了,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,她也一點印象也沒有。

  「是韋統領送您回來的,他還交代奴婢轉告您,說您酒量不好,日後還是別貪杯,以免醉後……醜態畢露。」得芫硬著頭皮轉述韋統領的話。

  醜態畢露?魏青晚先是一愣,隨即明白他這是在提醒她,萬一喝醉,有可能會被人發現她的身份。

  她鮮少飲酒,也不知酒量為何,昨夜是被三哥和八弟他們硬逼著才連飲了數杯,喝醉真的很不舒服,也很危險,她以後還是要盡可能的躲酒才是。

  ***

  沒過幾日,辜敏成被言官彈劾其為攀附權貴,殘忍殺害糟糠妻兒之事,而其岳父也被牽連,接著像爆竹引爆一般,數名官員接連被彈劾,指責他們結黨營私,侵佔百姓良田,中飽私囊。

  而後王謙被免職流放,辜敏成被問斬,那些官員也視罪行輕重,有的被問斬、有的被流放。

  「七哥,你先前同韋統領出宮查的就是這件事嗎?辜敏成是真的如此喪心病狂嗎?」

  這日下朝後,魏青晚被八弟魏青群攔住,問了這事,她避重就輕的答道:「那時我不巧落水受了寒,泰半都在客棧裡休養,案子都是韋統領調查的,為兄所知也不多,不過他妻兒之死,應是與他脫不了干係。」她雖然沒參與查案,但藉由每日附身在韋殊寒的玉扳指上頭,對於案情倒是知道了不少。

  依韋殊寒最後查到的證據與證人,辜敏成確實人面獸心,為了榮華富貴,不惜買通人,餵食妻兒服下毒藥,再一把火燒了他們的屍首,毀屍滅跡。

  她接著再將那日去赤田村時,將那些村民的話擇了一些告訴他,「此番前去洮縣,我聽村子裡的人說,辜大人的妻子當年為了供他在城裡讀書,每日一早就去幫人洗衣,接著還要下田,夜裡還要替繡坊繡衣物,從清晨忙到深夜,將數年來積攢的銀子全都給了丈夫,終於熬到丈夫考上狀元,以為能夠苦盡甘來,卻在得知這個好消息不久後,與一對兒女就這麼死於非命。」

  魏青群氣憤的罵道:「這辜敏成簡直禽獸不如!要不是這回七哥你也跟著同去,我還以為辜敏成又是被冤枉的呢,就像先前那兵部蔡尚書和李侍郎一樣,生生的冤死。」

  聽他提起蔡尚書,魏青晚想原想告訴他,他們並不冤枉,依他們做的事,縱使死十次也不足以彌補,然而在聽見他接下來說的話,她便把話給吞了回去。

  「韋殊寒誣陷不少朝廷忠良,難得這回倒是沒再陷害忠臣。」

  朝中官員興許泰半都認為被武衛營所抓的那些官員,全是被韋殊寒屈打成招,那夜若非她親眼所見,怕也會這麼想,然而現下她已有所改觀,那些被抓的官員或許都是罪有應得,她甚至忍不住懷疑起這滿朝的文武百官,有可能找得出一個真正一心為國為民,清清白白的官員嗎?

  但這事她無法向八弟解釋,只好閉口不多言。

  魏青群想起母妃的交代,表情放鬆了,親暱的拽住魏青晚的手臂,說道:「七哥,你這趟出京,可有遇到什麼有趣的新鮮事,快同我說說。」

  母妃讓他多同七哥親近,兩人年紀相仿,性情也相合,平日裡本就常在一塊,他倒也樂得順從母妃的話。

  被他纏著,魏青晚只好揀了幾件事情告訴他。

  稍晚回寢宮後,夜裡魏青晚睡下,戌時又恍恍惚惚的醒過來,聽見一道痦啞的嗓音,充滿了怨憤,聲嘶力竭的,彷彿用盡了全部的生命——「我不甘啊!還沒瞧見那個狗皇帝的下場,我不甘心就這麼離開……殊寒,你記著,殺父奪母之仇你一定要報,否則你爹、你祖父,還有祖母我,在九泉之下都不會原請你!」

  「祖母您放心,我定會為咱們韋家報此大仇。」韋殊寒緊握著祖母那雙漸漸冰冷的手,立誓道。

  「那就好、那就好……」老婦人喃喃說著,幾乎要聽不清她的聲音了,「你祖父在叫我了,祖母要下去見他們父子倆了……」還未說完,她便嚥下最後一口氣,雙眼大睜著,彷彿死不瞑目。

  「祖母!」

  魏青晚聽見韋殊寒哀慟的呼喚著剛離世的老婦人。

  「是孫兒不孝,沒能在您有生之年報了爹和祖父的大仇,讓您含恨而終!」他痛悔的自他原以為祖母也許還能再撐上一段時日,沒料到這趟從挑縣回來後,祖母病情轉劇,命在旦夕,即使用了最好的藥,都無法再為她續命,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抱憾離世。

  他面容哀淒,長跪在祖母的床榻前,「祖母,孫兒向您保證,不會讓您和我爹還有祖父等太久的。」接著,他抬起右手,徐徐為祖母撫上不肯閉上的雙眼,左手則輕撫著她的鬢髮。

  附身在他左手玉扳指上頭的魏青晚,瞧見他那陰冷的眼眸裡似是帶著濕意,令她不由得想起母妃過世的情景,哀傷也跟著湧了上來。

  當她的情緒稍微緩和下來後,她想到適才她親耳聽見他祖母說了句狗皇帝,韋家的仇人是誰,已昭然若揭,容不得她再逃避。

  她心思沉重,她不知道韋殊寒打算怎麼替他家人報仇,更不知該從何阻止。

  殺人奪妻,依律法該當處死,但那是對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而言,縱使古有明言,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,但皇帝乃一國之尊,至高無上,不容侵犯,不論做了什麼,都無人能對其施以刑罰,因此這句話自古以來多是侈言空談。

  為了報仇,只怕韋殊寒花了不少心血,才掙得今時今日的地位,取得父皇的寵信,下一步,他難道打算……弒君嗎?

  父皇一死,國不可一日無主,他便能名正言順的扶她登上寶座,她從此得當他的傀儡皇帝。

  思及此,魏青晚的心猛地一驚,看著依然長跪在榻前的韋殊寒,她神思複雜,對他又懼怕又憐憫。

  憫其不幸的遭遇,懼他的心計手段。

  為父報仇,天經地義,偏偏他要報仇的對象是她的父皇,她很自私,明知父皇做下不可原諒的錯事,但身為人子的她,卻無法眼睜睜看著父皇被人所害。

  可憑她一人之力,怕是阻止不了韋殊寒,她苦苦尋思著在不驚動到父皇的情況下,還有誰能阻止他。

  ***

  第5章(2)

  鳳來宮一如往常,宮門緊閉。

  夙來宮之主羽妃也一如往常,不發一語靜坐在佛前。

  自被帶進宮裡的那一刻起,她就不曾再開口說過一句話,她心如死灰,早已無意苟活於人世,可那人威脅她,倘若她敢尋死,他就滅了韋家滿門。

  為了她的孩子,她忍辱偷生,甚至擔心那人傷害她的孩子,這些年來,她對那個孩子不聞不問,只能日日在佛前祈求兒子能平平安安,一生無災無難。

  緊閉的宮門,在皇上駕臨時開啟。

  魏冀熟門熟路的來到靜室,他沒有進去,只站在門前,抬目往裡頭看去,瞧見那默然靜坐在佛前的女子,冷漠的眼神微微柔軟了幾分。

  當年他尚未登基稱帝,對她一見傾心,可那時她已是韋宣塵的未婚妻。

  他與韋宣塵是表兄弟,兩人自幼一塊長大,在爾虞我詐的深宮裡,比起其他的兄弟,他與韋宣塵更加親厚。

  他努力抑制對她的傾慕之情,在她嫁給韋宣塵的那一晚,他大醉一場。

  而後他終於登上帝位,成為九五至尊,他沒有什麼女人得不到,只除了她,他對她朝思暮想,終於再也無法忍受思念的折磨,於是他設計了那場西巡,除掉了阻礙他得到她的韋宣塵。

  韋宣塵死後,他終於得到了她,他原以為她對他這個一國之尊的眷寵會受寵若驚,不意她卻滿臉屈辱,甚至在得知韋宣塵的死訊後,一心求死。

  你若敢死,朕就讓韋家滿門上下一起陪葬!

  為了捻熄她的尋死之心,他如此威脅她,從此,她不再開口說過一句話,如行屍走肉般的活著。

  身為至尊的帝王,他要什麼得不到,但他得到了她的人,卻得不到她的心,那求不得的苦,日日夜夜折磨著他。

  你為了得到她,不惜殺了與你一塊長大、親如手足的宣塵,再將她囚禁於宮中,令她像個活死人般的活著,你這麼做,對得起當年為你排除萬難、扶持你登上帝位的韋家嗎?

  即使母后如此責備他,他也不肯放了她,他得不到她的心,也要將她的人強留在身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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