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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第4頁 富希喬 嚴忍冬把肩上背著的行囊直接卸下,塞到她手上。「拿著!」 「是!」好沉!春眠腳一軟,差點接不住行囊,但還是滿臉笑容。 這位大爺是喝到辣椒水了嗎?總是火冒三丈。 不過最厲害的還是這些吉祥客棧的客倌,吃的吃、喝的喝、偷窺的偷窺,剛剛那快掀翻屋頂的怒吼,就沒一個人為之所動。 春眠望著嚴忍冬身後的一片祥和,不禁在心底感歎,這,就是江湖啊! 她領著嚴忍冬穿越大廳,一邊不經意地望向刀疤男一人獨坐的那桌,刀疤男還是不時偷覷著絕命毒女。 真頭疼,只要引開他到江湖雙煞那一下子,玉麟兒就能贏嗎?裴春眠在心底嘀咕。 「你會怎麼做?」 「咦?」春眠驚訝地回望嚴忍冬,他聲音放得很輕,春眠以為自己聽錯。 「你不是要讓那男的先起身去找江湖雙煞嗎?」到底怎麼做,他的確有一絲好奇。 不過嚴忍冬的視線沒望著她,也沒停下腳步,逕自前行,春眠連忙追在他身後。 「大爺,您怎麼可以偷聽人說話呢?」指責的語氣。 「誰有閒偷聽,你們是當著我面講的。」 「那也要裝作沒聽見,聽了之後也該把它忘乾淨,這才是君子所為呀!」 「哼!這種地方還談什麼君子!這家客棧不就是江湖的情報處嗎?把消息忘乾淨就沒來這的價值了。」 「唉!大爺,您上當了,這裡才不是什麼江湖情報處呢!這裡是給道上兄弟心靈療傷的避風港啊!」非常認真的語氣。 「沒心情陪你鬧。」 「我沒在鬧!」 「鬼才相信。」 「什麼相不相信,這是事實。」 「好,那你解釋一下,刀疤男為何要找絕命毒女?」 「因為一見鍾情!」說得斬釘截鐵。「您沒聽過『問世間情為何物,直教生死相許』嗎?」 「那你們客棧為何常有人打架?」 「那是道上兄弟發洩精力的方式,俗話說:不打不相識。」 「那如果只是發洩精力,為何上次那群山賊對我揮拳相向,你還擔心他們死在我掌下?」 「大爺,這就是您不對在先了,您不是搶了他們的鑣嗎?仇人相見不決一死戰,難道還相親相愛嗎?」 嚴忍冬猛地停下上樓梯的腳步,裴春眠的額頭重重撞到他的後腰,她發出一聲慘叫,簡直就像撞上石牆。 他轉過頭,輕蔑地俯視春眠的眼道:「當真這麼想?」 看到春眠點點頭,清澈的眼瞳一片認真,嚴忍冬冷冷拋下一句,「白癡。」 他背過身繼續上樓。 這大爺嘴巴真的很壞耶!裴春眠想朝他背後揮舞拳頭,無奈雙手還抱著他的行囊。 嚴忍冬和裴春眠走上二樓,迎面來了一個猶如移動小山的粗脖光頭大漢,一個人便把迴廊佔去一半,凶神惡煞地瞪著他們。 這又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?嚴忍冬冷笑地回望對方,身上的殺氣蓄勢待發。 突然之間,大漢惡狠狠地開口,「喂!春眠,不准插手俺跟玉麟兒的賭注喔!」 什麼跟什麼,是客棧夥計嗎?這裡還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。嚴忍冬收斂氣息,勉強壓抑想翻白眼的念頭。 「呃……是,遵命。」春眠從嚴忍冬背後探出頭,小臉皺成一團。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玉大哥發現了…… 玉家大哥,玉大山,眼神兇惡地道:「一言為定!」接著又望向嚴忍冬,滿臉堆笑,「歡迎大駕光臨∼∼」 「滾開,胖、和、尚,你擋到路了!」嚴忍冬看也不看他一眼,只是一字一句道。 「你——說——什——麼!」玉大山大怒。 嚴忍冬懶得搭理他,直接閃過他身旁的縫隙,朝迴廊盡頭的上房走去;玉大山欲揪住他卻撲了個空,反而抓住了裴春眠。 「玉大哥,息怒、息怒,他是貴客——」還緊抱著行囊的春眠左擋右擋,拚命用身子阻止玉大山前進。 「你讓開,你聽到他說俺什麼了嗎?他罵俺胖和尚——」玉大山氣到臉紅脖子粗。 「那不是罵,那只是一種形容!我在山上的師父都是胖和尚,人超好的,你知道嗎?彌勒佛也是胖和尚,多讓人崇拜啊!」春眠拚死擋著他的去路。 「快讓開!俺非給他好看不可!」怕自己輕輕一推,春眠那小身子便會飛出去,結果玉大山只能束手無策地被阻擋在迴廊上。 「不行!他是一口氣交了一個月上等房住宿費的貴客,玉大哥、玉大當家,貴賓至上呀!」 「俺不管,你再不給俺讓開——」 「冷靜一點,你想你這樣做,老爹會怎麼看待?在老爹最——最重視的心愛客棧裡,和貴賓打架,不管原因為何,老爹一定先拆了玉大哥的骨頭!」春眠使出撒手鑭了。 終於,玉大山悻悻然垂下拳頭。「殺千刀的,就叫爹別開客棧了,弄得俺一肚子窩囊氣!」 氣歸氣,玉大山還是讓步了。「春眠,以後跟那傢伙有關的事,你自己看著辦吧!要吃、要喝、要送什麼洗澡水,俺絕對不弄,省得俺哪天不小心失手宰了他。」 「嗄∼∼」都她一個人弄嗎?春眠真真切切地發出哀號。 玉大山轉過身一邊碎念著「那什麼王八」,一邊跺著砰砰砰的腳步聲離開。 直望到玉大山下了樓梯,裴春眠才歎一口氣,跑向盡頭的上房。 嚴忍冬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,面對著上房上鎖的門,他背倚扶欄,抬頭望著斑駁的天花板。 「讓您久等了。」春眠跑過來,勉強抽出一手拿鑰匙開了鎖頭,一邊滿腹哀怨道:「大爺,可真是被您害慘了。」 「不會呀∼∼我瞧你應付得很好嘛!那尊彌勒佛不是被你請走了嗎?」嚴忍冬越過她,推開門逕自走向房間的窗前,嘴角不自覺地上揚。 這姑娘可真是舌燦蓮花,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或許就是這樣? 嚴忍冬頗感有趣地回想剛才那小小身軀抱著大包袱,拚命左擋右擋那個光頭大漢的模樣。 跟雪霞截然相反,雪霞總是溫溫柔柔、文文靜靜,甚少主動提起什麼話題…… 一發現自己又想起雪霞,嚴忍冬不禁一慟,一股無比的哀傷和怨恨又重上心頭。 折磨自己無法沉眠的思念到底何時能了?天人永隔,自己要如何才能償盡對她的虧欠?永永遠遠地悔不當初—— 「大爺總是以捉弄人為樂嗎?」春眠抱怨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,她正把行囊抱到桌上。「大爺,這是不太好的習慣,那樣會交不到朋友。啊∼∼不過您已經有了黎大爺那個好朋友了嘛!黎大爺看起來人真好——」 「吵死了!」嚴忍冬猛地怒喝,心底翻攪的悲傷讓他煩躁,「你還在那磨蹭什麼!這個地板太髒了,立刻重拖一遍!還有,我要沐浴,叫廚房備熱水,把浴桶搬來:另外,拿一壇二鍋頭還有下酒菜上來,快去!」 「欸∼∼」春眠再度痛苦哀號。 全都要她做?伺候這位壞脾氣的大爺,今後的日子要怎麼過?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用完膳,沐浴完,酒都喝掉了一壇,嚴忍冬知道夜已深了,因為幾個時辰前他便如此癡望著窗口,看月華初升、星光初曙,直至現在月亮已高掛正中。 他卻是該死的清醒。 嚴忍冬背倚在床緣,衣帶未解,桌上的油燈透出昏黃朦朧的光暈。 他腦海裡滿滿都是過去的回憶,怎樣也無法入眠。頭疼欲裂、眼眶發酸,眼睛泛紅了卻無法掉淚,喉頭火燒似的乾渴,四肢發寒。 「你喜歡我什麼?」 「……別問這個。」 「一定要說。」 「喜歡……你比天朝的任一男子都強。」 「嫁給我。」 「忍冬,我好害怕,父王不會答應我們的婚事的。」 「老身不歡迎你這種金枝玉葉當我們家的兒媳婦,我們擔當不起,請你不要再踏進這家門了。」 往事一幕幕重現,文雪霞的告白、文雪霞的恐懼、母親毀了他們婚事的那天,過去的悔恨如影相隨。 如果他真的是天朝裡最強的男子,為什麼保護不了她?為何讓她痛苦?在她避不相見時,為什麼他沒有衝進王府找她? 「雪霞,你很恨我對吧?」嚴忍冬喃喃道:「所以不讓我睡,不讓我安心。既然如此,為何不乾脆讓我死了算了,很簡單啊!好幾次劍鋒迎面砍來,我動都沒動,你為何沒讓他們下手呢?」 他雙手掩住臉搓了一把,「雪霞,你走吧!沒辦法讓我死的話,就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腦海裡。」 他突然垂下手,又空洞地笑了一下,「呵,也許這樣折磨我生不如死,才是你的用意是嗎?好教我不能忘了你……」 | ||||||||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