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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頁     黑潔明    


  「綺麗,你和恬恬今天是值日生,不要忘了擦黑板喔!我先走了,Bye。」

  「綺麗,走了喔,Bye。」

  「Bye!」

  下課放學不到五分鐘,教室裡的學生迅速的相繼散去。

  白綺麗收好書包、擦完黑板時,同學們早走得一乾二淨,她和恬恬一起把教室裡的門窗關好,這才背起書包,一邊打著呵欠,一邊往校門口走去。

  「綺麗,你還好吧?要不要一起搭我家的便車?」到了校門口,見她還在打呵欠,恬恬好心的開口提議。

  「不用了,我的護腕壞了,我還要順便繞去買。而且走一走,我臉上睡覺的壓痕應該會消一點,不然等一下回去給我媽咪看到,讓她曉得我在上課時打瞌睡,她一定又會跑去和外公囉唆,不讓他再教我武術。」

  「那我先回去了喔,你路上小心一點,Bye!」

  「Bye!」和恬恬揮了揮手,綺麗一邊朝車裡的溫爸微笑點頭招呼,「溫爸好!BYE!」

  溫爸朝她笑一笑,在女兒上車後,便驅車離開。

  溫家的車子一走,白綺麗這才鬆開臉上甜美的微笑,站在私立名門曉華女中的校門口,毫不淑女地,一邊伸懶腰,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,跟著才轉身一邊抓頭、一邊睡眼惺忪地擦去眼角因呵欠擠出的一滴淚,然後和那從她出校門就跟在她身後的女孩打招呼。

  「嗨。」

  女孩穿著和她同樣的制服,長長的黑髮整齊的綁成公主頭。

  她認得這個女孩,或者應該說,這位學姐。

  綺麗前幾天早上才在升旗台上看過她,她穿著同樣的制服、綁著同樣的公主頭,從校長手中接過獎狀。和那天不同的是,那時她的臉色在陽光下透著嬌嫩的粉紅,而非如今那樣接近透明的死白。

  「你……看得到我?」學姐像是被她的問候嚇了一跳,有些遲疑的開口。

  「對。」她沒有被這怪異的問話嚇到,只是認真的點了點頭。

  「真的?」學姐更加靠近她。

  「真的。」她再點頭。

  「為什麼……除了你……大家都看不到我?也聽不到我?」

  她看著眼前這位迷惘的學姐,柔聲提醒道:「你記得是從何時開始的嗎?」

  「我……我不記得了……」學姐搖搖頭,有些茫然困惑的說:「我只記得我來上學……然後……然後……我的胸口突然好痛……」

  輕柔的語音飄散在空氣中,學姐看著她,臉色越形蒼白,怯怯的,粉唇輕顫的問:「我……死了嗎?」

  黃昏的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橘紅。

  她輕聲開口,「你在車上心臟病發,已經三天了。」

  「所以……大家才在我桌上放花?」

  「嗯。」

  「我知道我有先天性心臟病,但這幾年狀況一直不錯,所以我還以為……」

  學姐的聲音再次消逝在空氣中,這回卻是因為哽咽。

  綺麗看著她,不知該說些什麼。

  「我還有好多事想做。」

  「嗯。」

  「我還有好多地方想去。」

  「嗯。」

  她可以看到學姐透明的淚水從臉上滑落。

  十八歲,正是含苞待放準備吐露芬芳的時候,她可以瞭解學姐一定有許多夢想,她也知道這樣突然過世會有多不甘心,若換做是她,她也一樣會無法接受。

  雖然明知這樣做,會讓自己變得很虛弱,綺麗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,握住學姐蒼白冰冷的手。

  學姐低著頭,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,「你的手好溫暖。」

  在握住學姐的那一瞬間,她可以感覺得到胸口的心猛地被人抓住,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,她忍住那驚人的疼痛。

  少女不敢相信的看著她,在這學妹握住自己的剎那,世界整個明亮了起來,那一直梗在胸口的疼,像是轉眼間化去。

  「你做了什麼?」她驚訝的開口。

  「你願意相信我嗎?」綺麗問。

  少女毫不遲疑的點頭。

  她露出微笑,然後更進一步的抱住那紅顏薄命的學姐。

  柔和的白光從綺麗身體裡流瀉而出,在剎那間包圍住兩人,白光越形明亮,直到她再也看不見學姐的面容。

  「去吧。」她對學姐說。「別害怕,它會領你去你該去的地方,你只是錯過了它而已。」

  然後,就像開始一樣,白光迅速消失。

  下一秒,校門口就只剩她一人,喘著氣、抖著手,暈眩不已。

  她知道,沒人會看見剛剛發生的事,從來,就只有她能看見。

  謝謝……

  半空中,傳來學姐溫柔的聲音。

  她抬起頭,微微一笑。

  倒下時,她能聽到周圍人們的驚呼聲,校門口的警衛飛奔而來的聲音。

  在那半夢半醒間,遠處似乎傳來喇叭聲,或許還有誰的責罵。

  有人將她抱了起來,送她去醫院。

  爸、媽、爺爺、奶奶都趕來了。

  但除了家人,她還聽見某個熟悉又冷漠的聲音。

  你不該這麼做的。

  誰呢?

  誰?

 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 ☆

  I  can  see  dead  people。

  忘了是哪部電影裡,曾有位小男孩在醫院裡和心理醫生告白,那時,他說的就是這句話。

  從醫院急診室裡醒來,看著那些電子醫療器材和淺綠色窗簾,還有家裡幾位臉色凝重的親人時,她真是想講講看這句話。

  我可以看見死人。

  嗯,英翻中的意思應該是這樣。

  只可惜恐怕家裡人的反應不會像那位醫生那麼冷靜,其中兩個大概會堅持要她去看心理醫生,或懷疑她瘋掉了。

  所以她將那句話含在嘴裡沒有講出來,只是吐出了一個字,提醒大家,她已經醒了過來。

  「嗨。」

  雖然原本在低聲爭論著,但當她發出虛弱的問候時,長輩們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全轉過頭來,媽咪更是立刻回到她床邊。

  「嗨。」

  媽咪握住她的手,擔心的看著她,「你還好嗎?」

  「嗯。」她點點頭,看到那比電影明星還帥的老爸站到了媽咪身後,她對兩人露出了微笑,裝傻的問: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

  「你在校門口昏倒了。」老爸開口回答。

  「醫生說你血壓太低。」爺爺在一旁補述。

  「喔。」她一臉無辜的看著大家,開口道:「那我現在醒了,可以回家了嗎?」

  「不行。」

  這斬釘截鐵的聲音,不屬於幾位大人的,而是站在床尾的其中一名少年。

  「為什麼不行?」她擰眉問。

  「你得待在醫院裡做檢查。」他神色堅定的瞪著那三個太寵她的長輩,在他們張嘴時,搶先開口道:「她今年已經昏倒兩次了,你們不認為應該要先檢查出她昏倒的原因嗎?」

  「可是,小麒,我不想待在醫院裡。」綺麗努力試著擠出一滴淚,博取弟弟的同情,可惜她的演技還沒那麼好,擠了半天,眼睛還是乾的。

  白志麒看著病床上那裝可憐的姐姐,還是冷酷的只回了那兩個字。

  「不、行。」

  見這邊行不通,家裡大人又幫不上忙,綺麗只好轉向雙胞胎中,性情較好的另一個弟弟。

  「小鱗……」她用小狗眼,祈求的望著他。

  白志麟最受不了姐姐用這種無辜可憐的小狗眼看他了,雖然志麒方才就已經先警告過他不准幫她說話了,但臨到頭,他還是沒有辦法抗拒這大他們兄弟兩歲的姐姐。

  「志麒,姐也不是沒做過檢查,她從小到大昏倒那麼多次,西醫查來查去也都查不出什麼,中醫也只是說她身體太虛。」

  他看著身邊才大他兩分鐘,卻總是像個小老頭一樣陰暗的兄弟,指出重點道:「況且,她開學前才做過全身的健康檢查,除了血壓有些低之外,什麼毛病也沒有。開學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多月,你現在叫她做檢查,也只是讓她白挨針而已。」

  啊啊,果然阿麟口才最好了。

  綺麗在心底感謝著,一邊不忘把插著點滴的右手移到比較顯眼的肚子上,然後一邊把無辜的小狗眼絕招,用在家裡最難講話的小麒身上。

  「小麒……」

  白志麒擰著眉頭,一張嘴也抿得更緊。

  「不然這樣,」見兒子彆扭的模樣,白天羽終於開口給大兒子台階下。「綺麗先回家休息,在家觀察一個星期後,我們再看看狀況如何。如果她又昏倒,就回醫院檢查,如果她體力恢復了,才能去學校。」

  可是她想去上學啊!

  綺麗張嘴想抗議,但媽咪卻在這時捏了捏她的手,對她輕輕搖了搖頭。

  知道自己不能太過分,她只好重新閉上了嘴。

  「一個星期?」白志麒看著父親

  「一個星期。」白天羽點頭。

  「如果她情況沒好轉,就回醫院。」

  「對。」

  「好。」

  父子倆達成了共識,綺麗卻在心裡歎了口氣。

  一個星期,七天耶,好久喔。

  唉。

  看著在她床邊圍成一圈的家人,綺麗在心裡安慰自己,至少她等一下就可以回家了,不用待在這種到處都充滿鬼魂和怨念的地方。

  話說回來,她的家人們還真厲害呢,都沒有怪東西敢靠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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