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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頁     黑潔明    


  秦天宮和秦御風帶著她從藏經閣的鏡子裡出來後,就領著她下樓,直往前方大殿而去。

  一路上,他們不忘和她交代。

  「上了大殿後,你別怕,只要把一切照實說出來就行了。」秦天宮走在她身旁,「雖說你是私闖無間,但情有可原,再說你已是大哥的妻,便是我們這兒的人,天將真要怪罪,也不能將你拘回天庭,了不起就是念個兩下,就算要罰,也是我們這兒的事,我和御風會共同保你的。」

  她本想說些什麼,但看著他熱心的弟弟,她只是點點頭。

  他們的焦慮,不用說出來,她也能感覺得到。

  事情,絕非如此簡單就能解決。

  不然,無明不會隱瞞其情。

  她知道,他們也一樣曉得。

  但她並不擔心,也不害怕,來此地之時,她早已有了覺悟。

  所以,當他們帶著她來到數丈高的寒鐵大門前時,她反而比在無間還要鎮定。

  見有人來,高大如山的守門夜叉,立時一左一右的伸出三叉黑戟,出聲制止來人上前。

  「殿內正在開審,閻羅有令,無論是誰,不得任意打擾!」

  「你們不知道我們是誰嗎?」秦御風見狀,火大的上前喝斥:「讓開!」

  守門夜叉聞言卻不動如山,面無表情的再道:「當然知道,但閻羅有令,恕咱們無法放行。」

  「你們——」御風聞言,惱火的欲上前罵人。

  「御風!」秦天宮出聲制止了他,從懷裡掏出早先和二哥要來的令牌,高高舉起,喝令道:「此女為本案證人,今奉判官之命,帶人到案。」

  守門夜叉一愣,互看一眼,雖這令牌的確是真,但依然有些遲疑。

  「此案若有誤判,你倆要負責嗎?」秦天宮鐵青著臉,冷聲斥喝:「還不讓開!」

  這案子關係體大,若有什麼差池,還真不是他倆可擔得起的,如今遭七爺這一喝令,不禁退了開來。

  見七哥斥退了守門夜叉,御風等不及夜叉開門,立時上前,推開那高數丈、重萬斤的寒鐵大門。

  隨著他伸手而推。

  風起,門開。

  一線明亮火光,從狹長的門縫內透出。

  然後,在寒鐵大門被越推越開之時,她才看清了玄冥宮森羅殿內的景象。

  森羅大殿,高數十丈,寬也數十丈。

  殿內兩旁,聳立著數十根寬達丈八的巨大青黑色石柱,每一根石柱上,都懸掛著鐵盆,鐵盆內,火如烈焰般的燒著。

  地上鋪著的黑色石板,黑得發亮,它們反射著柱上的燈火,讓殿內的一切,無所遁形。

  在殿內正中央,有一玄色大鼎,冒著冉冉青煙。

  鼎後,有高台,高台上有案桌,也有人。

  案桌後的大椅上,坐著一面貌嚴酷,青眉黑瞳,黑衣金冠的人。

  他身邊,有一人佇立,衣冠和案桌後之入神似;案桌右前方,則有一身著白色戰袍盔甲之人;案桌左前方,則站著一冷面肅目,身穿金邊黑袍,手持筆管的白臉男子。

  但,在這些人之中,她第一個注意到的,卻是那站在台前階下,背對著她的男人。

  火,熊熊的燃燒著。

  森羅大殿中,除了那人之外,每一個人都抬起頭來,看著違令闖入的他們。

  她跟著御風和天宮,穿過廣大的大殿,踩著冰冷的石板,來到台前。

  「秦天宮、秦御風!你們倆好大的膽!」黑袍男子,在他們來到階前,才冷冷開口,「你們倆難道不知這兒正在審案?」

  秦天宮拱手,低頭稟明。

  「稟判官,天宮知道,但此案另有隱情,未免判案有誤,御風及天宮特領人證前來。」

  「人證?」他神色未變,只看向他們身後的女子。「誰?」

  御風跟著上前,一樣拱手低頭,報出她的名字。

  「天女雲夢。」

  聽到此名,那立在台前階下的男人,猛然一震。

  從進門之後,她就一直看著他,但他始終未曾有任何反應,甚至不曾回頭,只是定定站著,直到此時,他才有了反應,卻依然沒有轉頭。

  他在生氣,她知道。

  他隱藏在其下的冰冷的震怒,如冬之嚴寒,不斷輻射而出。

  「誰?」問這句話的,是那應為天將的白袍將軍。

  「我。」雲夢拉回在無明身上的視線,緩步上前,直來到他身邊,看著位在台上的數人,才道:「此事皆因雲夢擅闖無間而起,非無……獄王之罪,若有責罰,也應是罰我。」

  在她說話時,她可以感覺得到身旁他冰冷的視線,那樣的寒凍,幾乎凍傷了她,但她強迫自己別去看他,依然將話給說完。

  「為何?」那位在案桌後的人,開了口。

  他聲若寒冰,面貌黑如鐵面。

  「雲夢在世時,有一兄龔齊,犯下重罪,被拘至無間。」她仰望著那鐵面閻羅,平鋪直敘的道:「雲夢知其罪無可赦,但兄長遭人詛咒,若不能轉世,便得殃及無辜,是以雲夢方闖入無間,望求能代兄受過,讓無辜者能得以解脫。」

  「這業者非旁人能代過。」持筆判官挑眉。

  「雲夢知道。」她深吸口氣,仰視著那應是他二弟的判官說:「獄王已清楚明說。」

  「明說?」白袍將軍眼一瞇,「那就是明知故犯,知法犯法了。既是如此,那還有什麼好說的。」

  他冷哼一聲,轉過身,看著殿上閻羅道:「廣王,方才秦無明都已認了罪,現下更證明他是知法犯法,罪加一等!」

  他話未說完,便遭黑袍判官打斷。

  「二郎將軍。」

  判官低眉垂目,語音不響,卻隱隱而震,硬生生截斷了天將之言,他拱手直道:「獄王雖已認罪,但依天女雲夢說法,顯有隱情,是否該聽完雲夢之證詞,方不致誤判。」

  言至「天女」二字,其聲微揚,教二郎將軍臉色一變,不禁看了那私離天庭,擅闖無間的天女一眼,才冷聲道。

  「天女有罪,本將自會拘回。不過,廣王,玉帝知您執法向來嚴明,盼您勿枉勿縱。」

  聞言,閻羅臉色更加鐵青。

  「你這是在教訓我?」

  「不敢。」二郎將軍冷著臉道:「只是提醒。」

  廣王深吸口氣,忍住氣,這才轉而看向那在台下搞出一切麻煩的女子。

  她臉色蒼白,卻站得筆直,面對一殿眾人及他的審視,卻絲毫無所畏懼。

  「你叫做雲夢?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無明和你明說無間之規後,發生了什麼事?」

  「雲夢知獄王嚴明,只求能救兄長,是以告知願留至無間,獄王良善,對雲夢諄諄教誨,更收雲夢為妻……」

  話及此,她沒注意眾人微驚之色,只是終於忍不住看向一旁的男人。

  他臉色依然不善,但終於轉頭直視著她。

  她粉唇微揚,眼中含淚,柔聲道:「雲夢有幸,得獄王憐寵……如若可能,雲夢願永生永世隨侍左右……」

  他冷硬的眼,在不覺間,柔了些、暖了點。

  淚水,因他那不自覺的溫柔而盈滿。

  只因,她知道再過不久,他便不會再這樣溫柔的看她。

  她逼自己將視線從他身上拉回,深吸口氣,抬首看著閻羅,定定道:「但雲夢深知救人如救火,兄長一日在無間,澪及蝶舞便一日在世間,受苦受罪,是以雲夢雖得獄王愛護寵幸,仍瞞著獄王,私放兄長——」

  此話一出,語驚四座。

  無明聞言心驚不已,勃然大怒,爆出一句。

  「她說謊!」

  與此同時,殿內眾人盡皆大驚失色,二郎將軍更是臉色難看的出口斥喝。

  「開什麼玩笑!小小天女,怎有法私放無間之魂?」

  他話未完,只見廣王火大的一拍案桌,怒目斥喝。

  「放肆!」

  這一聲暴喝,猛然迴盪在森羅大殿之中,震得眾人雙耳欲聾。

  「本王尚在問案,豈容你二人任意出言?」

  廣王閻羅眉一橫、聲一出,殿內立時無人敢再開口。

  隆隆的喝罵,在寬廣的殿內繚繞迴盪,終至消散,沉寂。

  至此,廣王方冷聲再次出言詢問。

  「你說人是你所私放,如何可證?」

  「雲夢待至無間已一段時日,獄王信任有加,讓雲夢自由進出萬業樓。」她看著那威猛天將道:「這事天宮及御風皆可為證。」

  聞此,判官立刻把握住機會,出聲朝七弟詢問。

  「天宮?」

  雖震懾於雲夢的妄言,但為了救大哥,秦天宮仍在二哥叫喚時,在無明憤怒的瞪視下,把心一橫,上前回道:「大哥確實讓她自由來去萬業樓。」

  判官再看向八弟。

  「御風?」

  雖然七哥已先行承認,但秦御風臨到這當口,卻不免遲疑了起來。在來之前,他從未想過這新嫂子竟會將責任一肩扛下,可如今看她那鎮定的模樣,顯然她早在答應要來應訊之時,便已打定了主意。

  看著面如白紙的嫂子,和震怒不已的大哥,他一時間竟不知自己是否該幫哪邊。

  私放魂魄是大罪,更別提放的還是無間的。

  大哥身為獄王,私放罪魂,是知法犯法,罪加一等。

  雖然來之前,他們都和她說哥不會有事,但他們都知道,說出事實只能看在其情可憫的份上,減輕罰責,卻無法抹去大哥確實為她放了龔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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