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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頁     橙意    


  「看見了?這就是多嘴的下場。」無視於倒臥在血泊中的屍身,文承熙手不沾血,繼續伏案批紅。

  「屬下看見了,往後絕不多嘴。」活下來的錦衣衛恐懼地將頭壓得更低。

  「照我的吩咐交代下去,派人牢牢盯住董家與虞家,不得有誤。」

  「屬下謹遵督主的命令,絕不會讓督主失望。」錦衣衛再三叩首後,才戰戰兢兢的退下。

  他一走,旋即有數名紅衣太監上前,將賞花亭中的屍身收抬乾淨。

  「小六子。」文承熙邊批著奏折邊開口。

  「督主請吩咐。」總是隨侍在側的小太監立刻靠過來。

  「茶涼了,換一杯。」文承熙慢悠悠地說。

  「小的該死,沒發現茶涼了,小的這就去幫督主重新沏過。」小六子自己掌了兩下嘴,趕緊換下那杯冷掉的雪蓮茶。

  文承熙抬起臉,望向亭外滿池出落娉婷的荷花,眼神清冷。

  東廠督主要娶妻,這大概是金暉皇朝開國以來最離奇的事,他更沒想過自己在決定隱藏真實身份入主東廠後還能娶妻,皇帝想彌補他的心思,未免也太過明顯。

  思及此,文承熙俊顏露出一抹嘲諷的笑。

  這個督主的位置,他可是坐得越來越順,錦衣衛聽令於他,大臣貴族們懼怕他,皇子妃嬪不敢對他不敬,就連太子都要敬他三分。現在的他,已經是一人之下、萬人之上,除了皇帝,沒人可以動他一根寒毛。

  這樣的日子他過得舒心愜意,只是偶爾靜下來時,心中卻有些說不出的空洞。

  是倦了嗎?文承熙凝望著滿池盛開的荷花,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。

  皇帝大壽一過,欲替東廠掌印太監賜婚的聖旨一下,朝中內外有人喜有人憂。

  為此事感到歡喜的人,自然是希望能攀上這門親事,藉由文承熙在宮中的權勢趁勢坐大自己。而憂心的人則是生怕敵對大臣的女兒被挑中,往後一人得道,雞犬升天,怕是一整個家族的人都跟著榮升,成為朝中一方不利於己的大勢力。

  偏偏,眾人皆知如今隨口一句話就能左右皇帝君心的人,朝中除了文承熙再無第二人,因此如果想鞏固自己的地位,勢必得結上這門親,當文承熙選中董虞兩家嫡長女的消息一出,大勢也就差不多底定了。

  這也是為什麼朝中大臣紛紛送禮至東殿,又湧入董虞兩家祝賀的原因,就是怕稍有怠慢日後會惹禍上身。

  同郡王府一樣,上董家祝賀的人很多,門檻都快被踩爛了,賀禮更是堆得多如一座小山,都快淹沒了董家,但前院是歡笑祝賀聲不斷,後院卻傳出陣陣哭聲。

  通往後院的長廊上,一道年輕嬌小的人影快步走著,一聽見後院傳來的哭聲,她腳步不禁又加快。

  符子燕一臉焦急的推開房門,快步走向董喻芳。「喻芳,我聽我娘說皇上幫你賜婚了,這件事是真的嗎?」

  一看見親如姊妹的手帕交,坐在床上連頭髮都沒梳、也還沒更衣的董喻芳頓時哭得更棲慘。「子燕,我該怎麼辦?」她痛哭的問,「皇上竟然要把我嫁給一個太監……」

  符子燕在床沿坐下,握緊好友的手心疼不已,眼眶也跟著泛紅了。

  董家祖上是開國功勳,受祖蔭庇佑,董家後代也多是朝中要臣,而身為名門嫡女,董喻芳自小便深受親族寵愛,符子燕卻是與她大不相同。

  雖是侯府千金,但符子燕是妾室所生,娘親又不得侯爺歡心,因此她這個庶女在府中並不受重視,時常被兄弟姊妹冷落欺負,兩人會成為手帕交,說起來也是頗教人意外。

  「喻芳,你先別哭,我都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呢。」捨不得見到好姊妹哭得這麼慘,符子燕抽出帕子幫她擦拭眼淚。

  「前些日子皇上大壽,宮裡宴請滿朝百官一同為皇上祝賀,皇上可能是喝醉了,竟說要幫東廠督主娶妻,還讓他自行挑選,結果他一次挑了兩個,一個是我,一個是郡王府的虞詩芮。」

  虞詩芮?那可是郡王府上最受寵的嫡女,這個東廠督主還真是獅子大開口!

  即便沒見過這個令人聞之喪膽的東廠督主,符子燕卻已下意識將他想成是陰陽怪氣又色迷迷的老太監,不禁在心中將此人臭罵一通。

  「你爹都不生氣嗎?總不會是真要把你嫁給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老太監吧?」符子燕一臉難以置信,不敢想像這麼可怕的事會發生在好友身上。

  「我爹高興都……來不及了,怎麼可能生氣……」董喻芳抽抽噎噎的說。

  「把女兒嫁給一個老太監,這像話嗎?有什麼好高興的?」符子燕握緊粉拳,憤慨的站起身氣沖沖道:「我去找你爹理論!」

  自小在侯府裡遭受冷眼對待,符子燕名義上雖是侯府千金,卻一點也不像那些嬌滴滴、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名門閨秀。平日在府中,她與下人打成一片,也深知人間疾苦,雖然知道自己地位不比那些受寵的兄弟姊妹,倒也不會因此自憐自怨。

  興許是因娘親本來就是心性豁達之人,從小受到娘親的教導,她的性子也開朗活鈸,為了能在侯府裡生存,她可是吃苦耐勞又堅強。

  第1章(2)

  「子燕,你別去。」董喻芳被她嚇了一跳,趕緊將她拉回來。

  「為什麼?」符子燕生氣又納悶。

  「難道你不曉得那個文承熙是什麼樣的人?聽我爹說,他一句話就能改變皇上的心意,皇上對他信賴有加,事事都仰賴他,就連批折子的事都交給了他,聽說連太子看到他都得禮讓三分。」

  董喻芳邊說邊打了一個冷顫,涕淚縱橫的臉上此時充滿恐懼。

  「再說,我爹正愁一直不能被皇上重用,沒有加官晉爵的機會,現在有了這個大好靠山,當然是樂不可支,巴不得快點將我嫁過去,他才有機會攏絡文承熙,讓文承熙在皇上面前幫他說好話。」

  「我當然知道文承熙是個多了不起的人物。」符子燕解釋道:「可就因為這樣,我更要找你爹理論,他怎麼能狠心眼睜睜看著你嫁給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老太監……」話還未說完,她的嘴巴忽然被好友用手緊緊搗住。

  董喻芳害怕的東張西望,發著抖壓低聲量道:「你小聲點,萬一被錦衣衛聽見,你可要遭殃了。」

  皇宮中上千名身手不凡的錦衣衛神出鬼沒,沒人曉得他們會在何時何地出現,更可怕的是哪怕躲在隱密之處說皇上或文承熙的不是,那些話照樣能一字不漏的傳到他們耳裡。

  「你記不記得前兩日,尉相府世子身首異處那件事?」董喻芳小聲的問。

  符子燕點點頭,神情卻不像她那樣害怕。

  「他就是嘲笑文承熙娶妻的事,才會被錦衣衛殺掉。無績無故死了兒子,尉宰相也不敢吭聲,更不敢向皇上討公道。」

  「這人真是太壞了!怎能因為別人說他幾句壞話就隨便動手殺人」符子燕一聽,非但沒心生恐懼,反而氣憤的數落。

  「子燕,你別瞎說了,我可不要往後都見不到你。」董喻芳又搗住她的嘴,就怕她再說出對文承熙大不敬的話。

  「那你怎麼辦?」符子燕憂心忡忡的望著好姊妹,重感情、講義氣的她可是比新娘子還著急。

  「我也不知道。再過一個月,我就要被嫁進東廠,光想到我就害怕……」董喻芳說著又開始哽咽,一籌莫展又恐懼,「那是多可怕的地方哪!裡頭都是些陰陽怪氣的太監,殺人不眨眼又陰險狡詐。而且,那文承熙也是個太監,我往後不就得守一輩子活寡?大家都說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東廠魔頭,萬一我惹他不開心,我不就完了?」因為太絕望,她終於大吐苦水,也忘了要顧忌錦衣衛了。

  見好友傷心得直掉眼淚,符子燕心中雖急卻也不知從何安慰起,只能陪著她一起流淚。

  天色已經黑了大半,回府的路上,符子燕兩眼紅腫、悶悶不樂的低頭走著,一個不留神便與迎面走來的男子撞個正著。

  「哎喲喂呀!是哪個不長眼的?」男子怪腔怪調的揉著肩膀,抱怨的神情比姑娘家還嫵媚,頓時抖落了符子燕一身的疙瘩。

  這便是太監嗎?明明是男兒身,卻因為少了……那話兒,就成了這副不男不女、陰陽怪氣的模樣?像喻芳這麼好的姑娘怎能嫁給這種人被糟踢?那個據說殺人不吃目艮的大魔頭文承熙,也像此人一樣嗎?

  「哪裡來的丫頭這麼不懂規矩,連撞著了本公公也不趕緊賠罪?」男子啐了一聲,走起路來不像尋常男人那樣昂首闊步,反倒扭腰擺臀有些像女人。

  符子燕見了,忍不住又在心中替好友難過一番,正想離開,卻聽見三三兩兩的路人交頭接耳,熱絡的討論起來。

  「那不是王公公嗎?他怎麼又出宮了?」一名大嬸指著走遠的便衣太監,同身旁幾個大娘問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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