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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頁     喬軒    


  「你母親難道沒有意見嗎?」狄蜜特女神對女兒的獨佔欲,可是很驚人的啊!

  恬恩微笑著搖頭,「她可以理解我的難處。」

  他舉目四望,看著玫瑰盛開的花園,笑道:「沒想到轉生的你,仍然選擇了務農的家庭啊。」

  「我喜歡親近植物,」她垂眸,望著面前嬌艷欲滴的紅玫瑰,「它們不會傷人。」

  「珀瑟芬……」

  「你還是叫我恬恩吧,畢竟我還未脫去凡身。」

  「說得也是。」阿波羅笑著伸臂給她,「來吧,農家女恬恩,帶我逛逛你家的玫瑰園!」

  恬恩暫時放下工作,脫掉工作服,領著阿波羅在玫瑰園中散步,一路無語。

  「你究竟為什麼而來?」恬恩終於忍不住問了。

  「我來這裡,一定要有什麼目的才行嗎?」他一派輕鬆地回答。

  恬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。

  「嗯……真理之神無法說謊,所以就用反問代替回答嗎?」

  阿波羅不由,哈哈大笑。自從恬恩得知自己的身份後,果然比較不好唬弄啊!

  兩人走著走著,不覺走出玫瑰園,來到小溪邊。

  他們席地而坐,阿波羅順手拔了根野草,放到唇邊咀嚼。

  「我到這裡來,其實就只是想來看看你,順便告訴你,我和你是一國的,如果你想見黑帝斯,只要喊我一下,我就會現身幫助你。至於呼喚我的咒語嘛……」他摩挲著下巴想了想,「有了!你在尚未日出前到阿里山上,朝著東方呼喊:萬能的天神,清賜給我神奇的力量!阿波羅現身!」

  面對他戲劇化的動作,恬恩只用一雙帶著驚詫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。

  「為什麼?」她好奇地問。

  啊勒,搞笑居然沒人捧場,看來他不是走諧星的料。他尷尬地低咳兩聲,迅速恢復正常。

  「我受了黛芙妮所托,當她知道你要轉世的時候,她對我提出一個要求--以你的個人意志為前提,保護你。」阿波羅解釋道:「如果你的意願是留在黑帝斯身邊,我會守護你;如果你的意願是離開他,我也會守護你。這就是我和黛芙妮之間的約定。」

  黛芙妮……

  隱隱約約,腦海彷彿掠過一個模糊的身影,有著如同牝鹿一般靈巧的身形,一雙蘊含著靈氣與生命力的湖綠色眼睛……恍惚間,恬恩憶起她們之間相似的命運。

  當年,初次陷入愛河的阿波羅,是如何用樂曲與詩歌讚美著黛芙妮,癡心地追逐著她;無論她在何處,他必緊追不捨……最後,被追得無處可逃的她乞求父親河神,將她變為一株月桂樹。

  黛芙妮是他珍貴的初戀,阿波羅為此痛心疾首,近乎崩潰--愛之適足以害之,他只是愛她,沒想到卻是害了她!

  「黛芙妮瞭解你的感受,正如同我能理解黑帝斯,我們都是犯了錯的男人,錯在那股佔有的執著。」他的笑意中,隱約有股淒涼,「只是我的錯,終其一生是無法彌補了,就算我將月掛葉編成桂冠,用無數的詩歌去榮耀她,也取得了她的原諒,但我終究無法讓時間從頭來過,讓我的傷害變成不存在。」

  天知道他有多麼羨慕黑帝斯!黑帝斯至少還有個贖罪的機會,但他卻連一點機會也沒有。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麼痛悔,就算要他日日被大鷹啄取肝臟,以換回黛芙妮恢復原本的面貌,他也甘願啊!

  「恬恩,你知道嗎?世上最可怕的事,並不是犯錯,而是犯了錯後不思悔過,還繼續犯錯,然後做出一些連自己都不知道該覺得可恥的事。黑帝斯已經得到懲罰了,他知道他從未曾給你選擇的機會便掠奪了你,所以當你選擇轉生之後,他也來到人間,他不曾動用任何神力使你愛上他,而是用他真實的感情面對你--這就是他所贖罪的方式,他的心意,難道你還不明白嗎?」

  阿波羅憐惜地望著恬恩,看見她眼底浮現了淚水。

  「在愛情上,黑帝斯不是一個很有慧根的男人,他不知道要怎樣去愛一個人,因為從沒愛過,所以用錯了方式。他曾剝奪你的選擇,所以他還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,是他所能想彌補你最好的方式--若不是因為你太過重要,他何必放著威風八面的天神不做,忍氣吞聲的把自己硬塞走人類的軀殼裡,只為了留在你身邊?」

  恬恩再也無法忍抑,眼淚滾滾而下。

  「恬恩,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?」阿波羅托起她淚流不止的臉龐,專注地凝視著她:「你真的無法原諒他嗎?」

  曾經,黑帝斯也這麼問過她--

  「如果……有一個東西,你非常渴望,渴望到無法沒有它而活,所以你用了傷害別人的方式得到它……你覺得這是可以被原諒的嗎?」

  「我不知道……」她哽聲道。

  這個問題,對她而言是那麼困難,每每思及,都撕心裂肺。

  「不,你一定知道,」他輕柔但犀利地反駁她,「答案就在你的心底,只是你願不願去面對而已。」

  恬恩的手,悄悄的覆在自己的襟口。

  是嗎?她的心裡已有了答案?

  她苦惱的模樣,令阿波羅有些不忍,但他並不願催促她。

  「不急,你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。」他丟開嘴邊的野草起身,「我走了,改天再來看你。」

  一抹柔和的金光將阿渡夢籠住,使他俊美的臉孔,變得有些朦朧。

  這時,他忽然微微一笑,對著她吟頌起一首詩--

  「正如愛給你加冠,他也將你釘在十字架上。

  愛採集你好比一捆谷子,愛鞭笞你以使你裸露,愛篩分你以使你自皮莢中解脫,愛磨光你以使你潔白,愛搓揉你直到你柔韌;然後愛置你於聖火中灸烤,使你能變成聖餐中的聖餅。

  如果你只想尋求愛的平安和愉悅,那麼不如遮掩著你的裸體,離開愛的打穀場,進入那無季節的世界,在那兒你將歡笑,但非全心的笑,你將哭泣,卻非盡情的哭。」

  當他念誦之時,光暈也越來越強,恬恩不得不以手遮掩,當詩念完,她放下手,阿波羅已經消失。

  阿波羅走後,恬恩變得更加沉默。

  自從她返回台灣後,王家的人都關心著恬恩,儘管他們沒有過問,但他們擔憂的表情是那麼顯而易見。

  「我很好,真的,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。」恬恩這麼對家人們說。

  夜晚,當全家都入睡後,恬恩躺在床上難以入眠。過去一個月與黑帝斯相處的點點滴滴,總會—幕幕在腦中重演,直到她倦極入睡。

  有時她會聽見他呼喚她的聲音,甚至是感受到逼真的氣息與溫度,但是當她驚醒,才發現自己仍是一個人,然後無眠到天明。

  第9章(2)

  很快的,一個星期過後,恬恩變得消瘦許多。

  大姐琦恩看不下去,她拿走她手上的鏟子。

  「這裡讓我來,你去後面的樹林教散心吧!」

  恬恩只好脫下工作服,離開玫瑰園。

  她無意識的走著,直到她發現一處長滿荊棘的樹叢--這不是那時她救了賽勃勃斯的地方嗎?

  忽然,恬恩聽見一縷細細的哭聲,循聲找去,她看見一個哭得臉頰紅通通的小男孩。

  「小朋友,你怎麼在這裡呢?你受傷了嗎?」她審視他的手腳,他似乎沒有受傷。

  他吸吸鼻子,搖搖頭。

  「你家在哪裡,我送你回家好不好?」

  他又搖了搖頭,然後拿起一本書湊到她面前。

  「念故事給我聽。」

  「你要我念故事給你聽?可是……我們先去找你的爸爸媽媽好不好?找不到你,他們會很擔心的……」

  「我要聽故事。」小男孩拿著書,非常堅持的模樣。

  「好吧!」那就念完故事後,再帶他去警察局好了。

  她打開他的童話書,開始念故事。

  「從前從前,有一個商人在森林裡迷了路,但是他發現森林裡有一座城堡,他進到城堡裡,發現桌子上擺滿了好吃的食物,他吃了食物,又在準備好的房間裡睡了好覺,隔天一早他要離開時,他發現城堡周圍開滿了玫瑰,他想起小女兒最喜歡玫瑰,所以就摘了一朵,這時候,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隻可怕的野獸。野獸同意放走商人,條件是商人要把女兒送進城堡裡……」

  恬恩忽然停了下來。

  「然後呢?」

  小男孩催促著,望著他期待的眼神,恬恩只好繼續往下念。

  「最小的女兒貝兒知道後,表示願意到野獸的城堡裡去。野獸對貝兒很好,讓她豐衣足食,也和她分享見聞。每天晚上,野獸都會向貝兒求婚,但貝兒總是拒絕了,而每次拒絕野獸後,貝兒就會夢見一位英俊的王子,問她為什麼總是拒絕他的求婚……"

  「野獸好可憐喲!」小男孩望著她,滿臉同情,「為什麼貝兒不肯嫁給野獸呢?她是不是覺得野獸很可怕?」

  「不是的。」

  「她不喜歡野獸嗎?」

  「不是的……」

  小男孩的臉皺了起來,看起來像是要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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