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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頁 衛小游 陸靜深卻回答不出來,他微微揚唇,轉移話題:「我餓了,下樓吃飯吧。」 實是不想承認,不管是煙硝四起的戰爭模式,或是暫停炮擊的和平狀態,其實,都挺有趣。但如果現在和平是建立在過去的烽火上,那麼似乎更加值得珍惜。 在錢管家的引領下,陸靜深來到餐廳。 結果…… 陳嫂一見到他便往他懷裡塞了一個籃子,不由分說地將他往後門推去。 「今天天氣很好,先生也去外頭野餐吧。」 陸靜深簇起眉。「我不——」 「太太在後院裡。」陳嫂熱心地道。「她愛喝現搾的柳橙汁,我剛剛才弄好,裝在保冷瓶裡,先生順便拿給太太吧。」 陳嫂話剛講完,陸靜深已被推到門口。他提著滿滿的食籃,很無奈地「瞪」著這兩個作媒意圖太過明顯的人。 「我已經三十歲了。」他抗議。 三十歲的男人不會使出拿食物討好女人這種小學生的伎倆。更何況,對像還是寧海,他怎麼可能……怎麼可以去討好她? 「這跟年齡有什麼關係?」陳嫂裝傻。「先生想哪去了,不過是吃頓早飯。」 裝傻!真是裝傻!他這老實的廚娘什麼時候起也學會裝傻了? 陸靜深一時無言,便順著劉嫂給的台階自己下樓了。「好吧,我拿去給她。」 後院的環境他是熟悉的,提著餐籃便緩步向外走去。 屋外陽光漸暖,驅走了清晨的涼意。 他走進陽光中,心裡沒有陰影,只有一陣莫名的期待與喜悅。 手機響了。 是那首有點熟悉的旋律。 現在他已經知道那是一個有點年代的樂團「披頭四」的歌曲<Let it be> . 他停下腳步。 她接起電話。 電話那頭,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。沒記錯的話,那男人,她叫他傑諾。 「……嗯,那你要小心一點,別太冒險。」 寧海擰著眉盤腿坐在草地上,沒注意到半個人高的茉莉花叢後,站著一個陸靜深。 才說著,她忍不住笑了。「我也知道叫你別冒險是不可能的事,可是傑諾,答應我,真的要小心一點,好嗎?」 譚傑諾笑說:「你放心,這次我是跟著一個醫療團一起過去的,那邊的人需要醫療資源,我待在醫療團裡很安全。」 身為一個戰地記者,譚傑諾已經習慣往最危險的地方跑。 近幾年,這個世界並不平靜。部分軍人主政的國家經常發生抗爭事件,這些國家十分封閉,得透過特殊管道才能進入,難得有機會進入封閉的M國,以傑諾的個性,確實不可能放棄。 「我還是那句,盡可能保持聯絡。」寧海提醒。 「當然好,海兒,你就等著看我的第一手報導吧。」 寧海又交代了幾句保重的話。譚傑諾突然問了一句:「你什麼時候回來?」 她懂他的意思。他是問她何時回到工作崗位上。 「不知道。」她後仰躺在草地上,看著藍天與白雲。 「不知道?」譚傑諾有點疑惑地道:「這不像你,海兒,你做事情一向有計畫,怎麼會不知道?」記者的直覺讓他嗅出一抹不尋常。「你真的在度假嗎?你人到底在哪裡?」寧海的手機用的是舊號碼,他從自己的電話帳單中,得知受話端是她的出生地,卻不知道她究竟在那島上的什麼地方。 「誰說我做事情有計畫?」寧海不以為然道:「可見得你不夠瞭解我,傑諾,更多時候,我的生命是一連串的巧合和偶然。」 當年遇見瑪莉時,哪裡想得到她會回到這座島上,嫁給一個叫做陸靜深的男人…… 寧海的話,讓譚傑諾沉默了半晌。「看來我的確還不夠瞭解你。或許,等我結束這一次的工作,你可以多給我一點時間來懂……」 明亮的藍天讓她暈眩,寧海閉起眼睛,笑道: 「我們是同一類人,傑諾,好好過你的生活吧。以後的事,我現在還沒心思去想……」以前沒想,更何況是現在……走一步算一步吧。 「你總是這樣……」 又簡短談了幾句,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歎息。寧海微笑地結束了通話。 好半晌,就只是這麼閉著雙眼,感覺草皮上未干的露水沁入後背的微涼。 什麼也不去想。 不去想被她擱下的工作。 不去想那些被她暫時扔下的人。 不去想她的婚姻。 不去想,他…… 不知過了多久,幾乎快要睡著時,一陣窸窣讓她睜開雙眼,看見了站在一叢茉莉後的他。忍不住笑了出聲,輕聲道: 「很可愛。」 真的很可愛。衣裝筆挺的陸靜深手上提著一隻籐編的野餐籃,籃子上還用粉紅色緞帶繫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,覆蓋在餐籃上的粉紅色愛心布巾更是神來一筆。 想必是陳嫂的傑作。 她就這麼躺在草皮上看著他,在他充滿不解之際,展開雙臂,召喚: 「過來。」 陸靜深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說「很可愛」這三個字,卻還是繞過茉莉花叢,循著她的召喚來到她身邊,她坐起身,拉住他的手,一起坐在草地上。 雙手相觸的剎那,時間彷彿暫停了流動。 那一瞬間,他不想問,她也不想解釋。儘管他們都知道,她曉得他聽見了那通越洋電話。 寧海歪著頭靠在他肩膀上,嗅進他清冽的體息,淺淺吐息噴在他頸側的肌膚上,抱著他的手臂,低聲又笑:「真的很可愛。」 可愛到,讓人想寵一寵。 陸靜雨初來乍到,入目的便是這麼一副景象。 兩隻明亮有神的眼睛瞬間染上笑意,腳步卻無法再繼續往前,生怕打擾了這一刻的美好。 原以為,幸福再也不會降臨在大哥身上,怎麼也沒想到會平空出現一個寧海來牽動大哥的嘴角,使他重拾笑容。 正要悄悄後退一步,寧海卻在這時抬起頭喚道:「吃過早餐了嗎?要不要加入我們?」 陸靜深這才留意到附近有人,他抬起茫然的雙眼。 「是小叔。」寧海說。 陸靜深眨了眨眼。「靜雨?」 「早安,大哥。」陸靜雨仍然遠遠地站在一旁,沒有靠近。 兄弟倆頓時陷入短暫的沉默,有一點尷尬。雖是兄弟,但八歲的差距拉大了手足間的距離,再加上杜蘭笙對待兄弟倆的方式太過極端,倒讓兩人一時找不到可以相談的話題。 是寧海先開了口。「怎麼有空來,還這麼早?」她起身走向陸靜雨。 陸靜深也站起身,問了一句:「今天不用上班?」 母親將弟弟空降進天海最賺錢的航運公司裡工作,在二叔陸正英的手下當特助,應該會很忙才對,怎麼有空一早過來? 「我今天請了半天特休。」陸靜雨道。 「工作很辛苦吧?」陸靜深非常清楚他二叔在公事上的嚴厲。陸雲鎖的工作能力有泰半是被他自己的父親給磨出來的。 「還好,二叔很照顧我。」 「那就好,多跟他學習,以後一定可以獨當一面。」 「嗯,我知道。」 寧海站在陸靜深身旁,靜靜地觀察著這對兄弟。 這兩兄弟站在一起,身形看起來頗為相似。話說回來,陸家男人個個都生得英挺,差別只在氣質上頭。 原以為陸靜雨眉目神似陸靜深,可在見過陸雲鎖後,又覺得他跟陸雲鎖甚至更為相似,相似到,假使說陸靜雨跟陸雲鎖才是親兄弟,或許也不會有人懷疑…… 假設陸靜深有可能不是杜蘭笙的兒子,陸靜雨當然也有可能不是陸靜深的父親所出……這離奇的想法一躍上心頭,寧海便猛然搖了搖頭,告訴自己應該不可能。 然而她太過清楚,愈是不可能的事,就愈有可能發生。一旦往那方向想去,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。 所以,是因為如此,杜蘭笙才會對自己的兩個兒子偏袒的那麼明顯,又那麼地憎恨著她的長子?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,陸雲鎖才會一再搶奪陸靜深的一切,只因他或許也知情? 而瑪莉甘願帶著這個秘密一起埋進塵土,或許是因為一旦揭穿開來會傷害太多人? 再加上,陸靜深的祖父說陸家虧欠瑪莉的那一番話……種種跡象都指向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。 寧海倏地伸手按住胸口,不敢再臆測下去。 勉強收回心思,看著兄弟倆你一句、我一句地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客套話。 不管這對兄弟的父母親到底是誰,陸靜雨對陸靜深的維護與在意,是藏也藏不住的。寧海知道,在一堆借口之下,這年輕人只是想來關心他的兄長;而這一點,陸靜深也明白。 想了想,她走到野餐籃旁,抖開那塊愛心野餐巾,再將籃子裡的早餐拿出來擺好。大功告成後,她雙手插著腰喊道: 「親愛的老公,你不餓嗎?快來吃早餐吧。」 陸靜深下巴一緊,站在原地不動如山。雖也明白這不過是在作戲給靜雨看,但實在不習慣總是喊他全名的寧海突然喚他一聲「老公」。 |